第823章 这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拜天地，拜先祖，再夫妻对拜。
婚礼司仪是北月礼官部的最高长官，从头到尾都没有说出新郎的姓名，而这一刻，记者们事先在皇家广场抓拍到的照片已经争先恐后地当做头条新闻发布出去了。
这其中还牵扯出北月愚昧的迷信文化：女帝可以嫁给有亲缘关系、并且可以与神灵对话的亲王。
这一消息的传出，全世界都沸腾了。
乱沦、迷信、愚昧无知等等的西方国家的民众在新闻下方留言，这些字眼是他们用的最多的，他们觉得云澹兮可以与神灵对话简直是无稽之谈，而女帝嫁给自己的亲舅舅更是迂腐不堪。
还有资深的专家学者指出，这只是古北月遗留下来的一个文化传统，类似于西方国家关于神灵的想象，西方国家也有宙斯，有维纳斯女神，有太阳神阿波罗，而北月也有他们自己的信仰，所以他们觉得这场婚礼只是在完成信仰，亲王即便成为了皇夫也不可能跟女帝发生实质性的关系。
还有报道指出，云澹兮已经为清雅女帝挑选了四名基因优良的男子入住北月后宫，成为女帝男宠，为北月延续继承人而做好了准备。
然，不管是怎样的消息，总之，L国的新闻圈也跟着炸开了。
婚礼的繁文缛节结束之后，新郎领着新娘回了女帝寝宫，他扶着清雅在床边坐下后，不置一词，却是抬手在她后背上拍了拍，以示让她安心。
他很快出去返场，以皇夫的身份感谢各国前来观礼的贵宾。
女官过来，笑着道：“陛下，皇夫大人说，让您先把盖头摘下来，好好用餐，好好休息，他先出去应酬，晚上再过来。”
清雅也是累了。
闻言，赶紧将头上的帕子摘了。
放眼四周，这里是她的外祖母、母皇都居住过的寝宫主卧了。
心中有种微暖的感觉，往后，她跟邓凯就要住在这里了，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先将父母救出来再说。
很快有人端着几个托盘进来，将热气腾腾的饭菜往餐桌上一放：“陛下，请您先行用餐，皇夫大人说，外面的事情他来应付，晚上七点准时过来。”
清雅有些困惑：“晚宴呢？”
“宴会大摆三天，中午由皇夫大人一一敬酒致谢，晚宴跟明后两日的宴会将由朝中官员陪同应酬。不过，很多贵宾今日上午观礼后、吃个午宴就走了。”
毕竟都是各个国家的重要领导人，没有那么多时间真的耽误好几天在这里喝酒吃饭。
清雅点点头，走上前坐下，身边有女官服侍她用餐。
天海市紫微宫——
二楼的阳台上，阳光恬静温暖地洒落，椭圆形的欧式窗户打开后，淡淡青草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鸟儿叽叽喳喳在枝头闹着。
倾蓝的手机关掉了。
家里所有人的手机全都关掉了。
电视线拔了，网线也拔了。
倾蓝心知今天开始，这是清雅与邓凯大婚的日子，所以当小风昨夜过来跟他说：“蓝少，家里来电话，让我们这三天在家里不要出门，手机跟通讯设备全都暂停。家里还说了，让我们安静地过自己的日子，如果真的有事，会打座机的电话联系我们。”
倾蓝明白，这是亲人疼惜他，怕他听见铺天盖地的清雅大婚的消息会受不了。
其实他一直都在劝说自己放下，也一直在努力这么做。
所以他很配合。
有些事情，有些决定，有些路，是清雅自己选的，而倾蓝是被放弃的。
他别无选择。
暖暖的小阳台上，掠影在一边守着，倾蓝、小风、无双三人拿着扑克在斗地主，无双虽然刚学，但是很聪明，手气也好，她跟倾蓝几乎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只有小风的鼻子上被无双贴了好多好多的乌龟。
这些乌龟都是倾蓝亲手画的，每次他画好，让无双贴在小风鼻子上的时候，这一片天地都能传来爽朗的久久不灭的笑声。
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繁杂，这里，却是一片纯洁的净土。
首都，御书房。
秦怀虎头疼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支着自己的太阳穴，炸裂一般疼着！
纳兰庭、唐安显夫妇纷纷跪在办公桌前！
纳兰庭老泪纵横道：“呜呜~陛下啊！除了您，现在没有人可以救雅雅了啊！陛下啊！求求您啊！”
凉夜有生以来，一身傲骨，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这一次，却是跪在秦怀虎面前湿着睫毛道：“陛下，雅雅一定是被云澹兮给骗了！她即便再糊涂，也知道不能嫁给自己亲舅舅的道理啊！”
唐安显不语。
因为他懂得L国如果无故向北月开火，这是违反国际法的，是将L国推上风口浪尖、并且给其他对L国虎视眈眈的国家以趁虚而入的机会的。
他跪下，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跪下了、自己的战友跪下了，而他，身为军人，一切只听皇命！
秦怀虎无语道：“小叔叔派出去的特工已经查到了云青兮夫妇以及小四月、秦芳的部分消息，我之所以按兵不同，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他们安全地带回来！但是，我不是不管，不是冷眼旁观，不是不放在心上！我管这件事情的为难之处，以及许多国际关系上的问题，岂是清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够看得明白的？云澹兮执掌北月朝政多年，几乎就是君王，他的思维、能力、手段、人脉等等，又岂是清雅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够看得明白的？”
秦怀虎气的种种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这几日为了清雅的事情，都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因为，他心疼倾蓝啊！
住在那么大的紫微宫里，清清冷冷的，心里，更是入寒冬腊月一般！
秦怀虎捏着拳头道：“我知道她回去是想救家人，但是她没有这个能力！我帮她救，她嫌我慢、或者她的心里还以为我根本从来没管过这件事情！倾赵看在倾蓝跟纳兰丞相的份上，托我给清雅送消息，你们不是有脑子吗，你们不会想吗，她都跟我儿子分手了，她明天要嫁人了，我还给她送个什么消息？但我还是帮了啊，我跟倾赵的心情都是一样复杂地帮的！我还怕她不会看，我还专门让人当面提醒她！多少次机会，多少次帮助，多少次拿着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结果呢！”
秦怀虎一拳砸在桌面上，道：“我们都做到这个份上了啊！你们还要跪下来逼我！我出兵救她，凭什么？嗯？出兵的后果，谁来承担？嗯？”
纳兰庭伏在地上，泣不成声：“陛下，可是老臣就这么个孙女了，老臣别无它法了啊，呜呜~”
凉夜静静望着秦怀虎，道：“陛下，我知道这个要求让您为难，我只管求。如果陛下真的不能够答应，我也不会、也没有理由、也不能说陛下什么！”
凉夜流着泪，给秦怀虎磕了个头：“不能派兵无妨，只求陛下让雪豪跟小殿下去救救她，将这个傻孩子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吧！”
秦怀虎不由失笑了。
他心口憋着一股气，坐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望着凉夜：“小婶婶，你给我磕头，让我的女儿女婿去把北月的女帝掳来？”
凉夜的话听起来是在救人。
但是这种情况下，清雅跟云澹兮的大婚是当着全世界的人的面完成的，不管他们的婚姻是否顺从道德，至少外界已经承认他们是夫妻了。
冷夜觉得清雅被骗，要把清雅救回来。
但是别人不知道啊！
雪豪跟倾羽跑去救人，只要把清雅带走，不管这背后有多少人求着、有多少理由、多少无奈，但是世人只会觉得是他们把北月的女帝掳走了，世人不会去问程家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个黑锅是程家背着的！
秦怀虎简单的一句话，问的凉夜无从反驳。
而且，大婚之日，云澹兮必然是将清雅层层把手的，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人偷出来，这根本不可能！
要成功，必然要动干火！
“即便雪豪跟倾羽有不死之身，但是那是古时候的事情了，现代的大炮、原子弹、核武器什么的，往他们的肉体上一打，他们是不是真的能活，这个后果，谁也不知道，谁也么有真的试过、见证过！”秦怀虎又道：“如果这两个孩子出了问题，你拿什么来赔我？你唐家究竟是护君忠君还是欺君灭君！”
凉夜手脚冰凉。
清雅刚开始跟倾蓝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觉得这姑娘心思深沉，倾蓝太单纯，跟清雅不配，所以千方百计劝着清雅不要那么早订婚、结婚，因为凉夜希望他们能够再成长一段，省的将来彼此伤害。
而且站在长辈的角度来看，十七八岁定下终身，确实太早太早了！
后来他们分手了，凉夜听说倾蓝在宫里过得不是滋味，有听说纳兰庭怎么劝都没用，她还让夜康专门把清雅叫出来，把无双的事情告诉清雅。
那时候凉夜就在想，只要清雅回头，倾蓝那边她去说，她去跟程运顺夫妇说、跟赵知静说，想着怎么让孩子们在一起。
因为感情的事情是最不能儿戏的事情，有些决定一旦真的做出了，就不可能回头了。
尤其清雅恋爱的对象是倾蓝，倾蓝哪怕是三兄弟里最不显眼的，也是二殿下，他不可能一直一直委曲求全地站在原地等着清雅，所以凉夜必须一再追问清楚，让清雅明白自己的想法。
但是，清雅那天晚上给夜康的回答很决然。
夜康回来告诉了凉夜，还说倾蓝其实拜托过他给清雅送信，但是清雅看也没看就撕了。
也就是如此，凉夜才确定了清雅是真的放弃了。
她一声叹息地上了楼，心里还在替孩子愁。
可她怎么都没想到清雅什么时候会跟邓凯联系上、会跟云澹兮联系上啊！
她知道的时候，云澹兮还有三天就要来了L国跟秦怀虎要人了！
她气的跑到夏阁去找清雅，清雅关着房门不肯见，还道：“你们谁都别劝我！我已经决定了，就不会后悔不会改了！”
她无法，当时想跟唐安显说，让唐安显去求秦怀虎不要放人，但是，这有什么理由不放人呢？是清雅自己说，她要回去，要云澹兮来接，秦怀虎有什么资格不放人？
凉夜为了这件事情不安了很多天。
直到北月新闻部放出消息，说清雅回去是要嫁给邓凯的。
邓凯，凉夜问过唐安显，祖宗八辈的资料都查了个底朝天，是代代忠良、人品正直、且执掌军权的。
但是现在看来，凉夜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邓凯已经为了清雅，把命都给搭上了！
凉夜脸上挂着泪痕，淡淡说着：“这丫头，没有在正常的环境下过过什么太平日子，她极度缺乏安全感，她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将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能利用的事情全都拉上了，上次是差点赔了太子殿下一条命，后来是差点误了小公主的命，这次邓凯的事情，她是真的闹出了人命了！”
凉夜忽而哽咽起来：“但是她在我心里跟我的女儿是一样重要的。哪怕她犯了再大的错，哪怕她捅了再大的篓子，她也是我孩子。不仅仅我是如此，这世上每一个妈妈，陛下的妈妈，太子殿下的妈妈，或者谁的妈妈都好，即便全世界说她孩子的不是、全世界嘲笑她的孩子、全世界都放弃她的孩子、说她的孩子不值得再去救，但是，谁都能放弃，唯独妈妈不会放弃啊，她是我的孩子，是我必须放下一切尊严也要求她一线生机的孩子，如果青兮知道她的女儿做了这样的蠢事，如果她将来活着出来，我却没能将她的女儿视如己出般拉回来，我无颜面对青兮啊。”
凉夜又对着秦怀虎磕了个头，然后缓缓起身：“我不求了。陛下。”
她知道秦怀虎那一句话，足够醍醐灌顶。
她是不顾一切也要救孩子，但是她不仅仅是清雅的干妈，她还是唐家的王妃。
唐家，是世代尊崇皇命尊君爱君护君的。
却不是欺君逼君灭君的。
唐家世代忠良，这名声不能毁在她手里！
人生路漫漫，总要有取舍，实在遇到心疼肉疼的时候，也只能默默忍着，想着，总会过去的，会过去的，过去就好了。
唐安显起身拉住她的手，红着眼眶望着她：“夜儿？”
凉夜原本沁着秋水般的晶亮眼眸，此刻却是布满了血丝：“安显，我们回家吧。”
唐安显知道她的心都快急干了，可是他作为清雅的干爹只是一个很小的身份，这个身份小到跟做L国的守卫者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了。
纳兰庭伏在地上，轻颤着道：“老臣有罪！老臣不该逼迫陛下，老臣退下了！”
他为国为民一辈子，说白了这辈子跟他的妻子都没有好好相处几年，这一生漂泊坎坷，到老了也没一个完整的家，也不见自己的孩子，但是他依旧在为L国发光发热，忠君爱国。
如果此刻继续对着秦怀虎下跪，看似是哀求，但实则，却有点威逼的意味了。
这不是一个臣子该做的事情。
清雅的爷爷，是他的一个小身份，他还有L国丞相这个大大的身份，同样的道理，在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凉夜挽住了纳兰庭的胳膊，搀扶他出去。
当三人彻底消失在秦怀虎的办公室里，秦怀虎的太阳穴疼得更厉害了。
他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活动一下。
因为一大早被他们仨堵在这里这么久，他一直没机会走动走动，饮水机就在三米处，很近。
但是，秦怀虎刚刚站起身，就两眼一黑一屁股跌坐了回去！
他抬手抱着脑袋，心知这段时间太过操劳，他跟小乖都一样，为了倾蓝的事情都急的好多天没睡好觉。
伏在办公桌上缓了缓，他摁下内线，对着张风勇道：“叫流光过来给我看看，我头疼的厉害！”
张风勇赶紧冲进来，给秦怀虎倒了水，又给流光打电话。
他知道，秦怀虎向来痛而不语，不是真的身体不舒服，绝对不会主动叫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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