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自责
延知语言若轻风，却使得莫忘尘的心慢慢，慢慢沉重.
原来，他真的害死了周解梦，而他……却毫不知情！
忘尘，忘尘，莫忘尘也希望只要不断向前，就真的能忘记前尘往事！
无忧，无忧，父母对卫无忧的美好寄望，终成逝去流水……难舍亦难追。
世上千万事，既不能事事无忧，更遑论忘尘脱俗。
好在……我还有知语，但……为何连知语也变得……让我陌生.
莫忘尘此时真是万分地想不通，他以手抚胸，表情痛苦道，“你为何要将催魂极脉丹交给薛宝荆，帮助她毒害周解梦？”
“你不是一向支持我放下仇恨……”
延知语阖目微睁，眸中噙泪。
她袖中之手紧紧地攥着手帕，望向莫忘尘的眼神既心疼又温柔，“你说的对……但我……但我……也希望我的好姐妹能……能拥有一个幸福的未来……”
“真的……没有其它的原因了吗？”莫忘尘粗眉凛皱，沉声问道。
回应他的只有长久的沉默。
屋内二人的呼吸声……在此刻听起来……也异常地使人烦躁与焦虑.
“知语……你是……有苦衷的，对吧！”莫忘尘忍不住问道。
“我没有！”
延知语不敢对上莫忘尘探求的双眼，她微微侧身，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也不敢告知莫忘尘真相，害怕莫忘尘会为了她而找上薛宝荆，再次回到那暗无天日的江湖！
只可惜，延知语的挣扎与努力并没有用处，她仍旧从莫忘尘的口中听到了她最不愿听到的一句话。
“我欲至将军府坦白我与薛宝荆的昔日之罪！”
延知语闻言，惊得脑中一片空白，她浑身颤抖，捻帕拭泪，抽抽搭搭道：“你不能去将军府，难道……你想让咱们家……”延知语自知失言，反驳的声音越来越小.
莫忘尘见状，心中已有七分明了，他轻叹道：“果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薛宝荆是用她手中权势威逼你了，对吗？”
被莫忘尘说中关窍，延知语慌忙回道：“我……我……”
她虚弱地扶着椅子上的扶手，扯出一丝惨淡的笑容，好似对自己的讥讽。
“当你发现……你喜欢的人……是这样自私与丑恶……”
“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折手段陷害无辜之人的时候，你是不是有一种很失望的感觉。”
莫忘尘的手轻轻地拍在延知语的肩上，他宛如钟鸣的声音让人感到心安。
“知语，我认为在处于困境之时，每个人都有可能误入歧途……”
“但让你陷入这样的困境，仍旧是我的错！”
卫无忧眸光凄寒如同此季凝结之霜，亦为心中无限的自责。
“薛宝荆是白秦的大司农的女儿权势滔天，而咱们全家皆以官盐为生，薛宝荆必是以盐课提举一职威胁于你！”
“都是因为我的无能，才会使你受人摆布，受人威胁！”
“我不能再继续错下去了！”
心知莫忘尘意欲何为的延知语连忙阻止道：“你不能去揭发薛宝荆！”接着，她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人渐飘零，语似落花。
“你也别再自责，倘若……恨我……能够让你减少自责……那就恨我吧！”
莫忘尘的大手覆在延知语的手背之上，他炯炯的目光映在延知语美丽的瞳眸中，面容冷峻地说道：“请你相信，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但……你还在害怕……”
“知语，你在害怕什么呢？”
自莫忘尘的手掌内传来的温暖渐渐包裹了延知语，她轻叹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我……”
“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人知晓，揭发薛宝荆昔年之罪……能够对她如今的地位产生多大的影响……”
“难道你不怕……又要回去过那种刀头舔血的生活？”
“你，真的要拿咱们一家的前途去赌吗？”
言至此处，延知语紧蹙的眉头不肯轻展，唯念老父与夫君。
“我不认为一味地妥协与逃避就能解决问题。”
“我知晓薛宝荆的背景对我们的影响程度，但我更相信天理昭彰！”
“倘若每个微末之人都忽略自己的力量，也许，邪恶就永远没有被制裁的一日。”
“唯有……去将军府将所有的秘密解释清楚，这颗因愧疚而煎熬了十数年的心才能得到自由，而现实的路，获得自由的我……会为你走出！”
延知语仍未放心，她反握莫忘尘粗糙的大手，声音因激动而变得尖细，“你怎么能保证在去将军府揭发了薛宝荆之后，不会祸延自身，还能获得自由呢？”
“将军府之人会轻易放过你吗？”
“倘若这是我该承担的罪孽，我必须接受！”
“这么做，最起码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用再受到良心的谴责……”
延知语听罢此言，不由悲从中来，“你就不曾想过我们母子吗？”
“为了你心中的正义与良善，你就狠心舍家于不顾吗？”
“不！”
“你是我一生的背负，是我最不能放弃的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忘尘没有丝毫的迟疑。
延知语却好似察觉了什么，急忙转头望向莫忘尘！
“所以，你要连我的罪也一同承担吗？”
“是，我会承认……是我将催魂丹拿给大夫人……”
“你……仍旧能够安稳平静的生活……”
“你认为……我在乎的是我的名声？”
延知语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不！”
“这原本就是我该承担！”
“你真是太自私了！”
延知语双眼噙泪，重重地摇了摇头，她朝着莫忘尘大喊一声，好似要将所有压抑在胸的情绪全数发泄。
她挥洒热泪，哭着冲出了房间。
她暂时无法面对莫忘尘。
被留下的那个人，独对满室昏光，屋内很静，屋外也静，夜色一点一点从足间爬上头顶，秋日的凉冰自门缝窗缝之中，衣料空隙之中攥进皮肤，到达心底，却发现那处，比寒更寒，比冷还冷。
珠帘影里，如花半面，绝胜隔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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