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全家遇险因铃铛 龙文妻女魂归天

船快出山东地界的时候，小凤嘴馋，便缠着龙文要去买零嘴，龙文没法，便在一个县码头下了船，去找小摊贩。待他买好了一把干枣，回来的时候便见码头围了一群人，龙文赶紧将干枣揣在怀里，疾步走了过去，一看之下，心都要跳了出来。只见一群十几个黑衣白布打扮的拳师正揪着几个人不放，那不是夫人和小凤小玉吗？龙文赶紧钻出人群：“各位大爷，这是我的家人，不知何处得罪了大爷，还请大爷多包涵多包涵。”小凤一见龙文便哭了起来：“dadi！dadi！”龙文一急，一个巴掌便扇到小凤脸上：“嚷什么！闭嘴！”

        一个拳师将龙文拉住，说：“她们是你家里人？”

        “大爷，大爷，多包涵，多包涵。”

        “这是什么？”那拳师伸出手来，摊开掌心，是小玉的发绳。绳子倒没什么，关键是绳子上吊了个铜铃铛，上面刻着“merrychristmas“。这是龙文去年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当天恰好是圣诞节，龙文便买了这个铜铃铛送给她，后来铃铛里的小球掉了，就不再响了，所以这两天也没注意。

        龙文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被义和拳的人翻出来了，心中一紧，心思一转，赶紧说：“这是我们在上船的时候捡到的，小姑娘觉得好玩，就扎在头发上了。这小东西啊，大爷想要就留着吧。”

        那拳师“哼”了一声双手扯着发绳，将绳子扯断，然后将铃铛扔在地上一脚踏扁。小玉喊道：“这是爹地送我的，这是爹地送我的。”

        夫人赶紧用手捂住小玉的嘴，龙文喝道：“这些不吉利的东西，扔得好，扔得好。”说完，自己也去踩了两脚。

        这时，旁边一个半天没动的拳师说：“搜他的身。”

        其他人得令，便围了上来，将龙文搜了个遍，干枣也掉了一地。龙文不敢反抗，便说：“各位大爷，我们都是直隶人，直隶过不下去了，去浙江投奔亲戚去，没别的东西了，大爷，唉，大爷，行行好。”

        搜了半天，没什么其他东西，那领头的拳师说：“再搜。刚才你女儿叫你什么？爹地，这不就是洋文吗？她还说这是你送的，这铃铛上这么几个大洋文，你眼瞎吗？还是当我眼瞎？”

        拳师们搜出来了毛笔，但没当回事，倒是那个领头的示意拿过来检查：“别人家的毛笔都放包裹里，你带身上干嘛？”

        龙文慌了，赶紧说：“笔带身上好写东西。”

        “那你的墨呢？用血写吗？”

        龙文答不出。

        那头领继续说：“这笔很便宜，也很新，刚买的吧。咦？这里松了。”说完，他拧断笔尖，将里面的信抽了出来。

        “这上面写的什么？”头领不识字，倒拿着信对龙文说。

        “这是家书，怕丢了，所以放在笔筒里。”

        “你们看好他，我找秀才掌眼。”头领便拿着信走了。

        龙文跑到夫人身边，搂着两个女儿，悄声对夫人说：“这信上写了我去上海的事，他们一看就知道我是懂洋文的人，被他们发现我们就死定了。”

        夫人吓得不得了，还没说话，便听龙文又说：“我们不能等死，你看那个码头那边，有一条路通大路，我后面也有一条路。等下听我喊，我们分开跑，我抱着小凤，你抱着小玉，跑到县衙里去。有李大人的信在，应该可以在县衙里得几分薄面。如果跑散了，你就找个人家先躲起来，一定得让孩子活下来。你的荷包带了吗？”

        夫人说：“带了，干嘛？”

        “你跑不快，我们把荷包里的钱拿在手上，如果他们追，就往街上扔钱，可以拦他们一下。”

        夫人将荷包拿出来，两人一人抓了一半铜钱。夫人哭着说：“这就到了生离死别的时候了？”

        龙文沉下心来，用力地握了一下夫人的手，然后对小凤说：“小凤，来，让爹爹抱抱。”小凤捂着被龙文打肿的脸颊，缩在母亲怀里不肯出来。夫人无法，只得让小玉钻进了龙文的怀里。

        龙文抱紧小玉，对她说：“等下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抱紧爹爹，知道了吗？”小玉点点头，便靠在了龙文的胸膛上，她已经不敢说话了。

        龙文调整了一下姿势，夫人也抱住了小凤。龙文看见远处头领正在望这边来，便对夫人使了个眼色，然后喊道：“哎呀，头领来了，我们没事了。”

        趁众拳师都看向头领的时候，龙文猛然发力，推到了身边的一个拳师，抱着小玉便往码头外跑去。那边夫人也起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众拳师一愣，左右看了看，一时竟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头领跑过来喊：“抓住他们这个二毛子，别让他们跑了。”众拳师这才醒悟过来，分头去追。

        龙文抱着小玉在大街上狂奔，专往人多的地方跑，到了菜市场门口，不远处就是县衙了。他见追兵将近，便将手上的铜钱往天上一扔，喊道：“谁的钱掉了。”

        周边的往来村民和商贩们见状，纷纷聚拢过来，蹲在地上捡铜钱。龙文钻过人群，终于顺利地跑到了县衙里。衙役拦住他：“什么人，跑县衙来干嘛？”

        龙文说：“差人救命，后面有人在追杀我，还有我夫人，她们也在被追杀，求差人老爷救命。”

        衙役走出县衙一看，正碰见四五个拳师跑过来，气喘吁吁地说：“老爷，有个二毛子跑进了县衙了，我们正在拿他呢。”

        衙役喝道：“这里是县衙，不是你们拿人的地方。等着！”

        衙役回到县衙，问龙文：“你是二毛子，信教的？”

        龙文连连摆手说：“我不信教，我就是个翻译，从北京坐船去上海，一路上听说义和拳的人都在杀懂洋文的人，这被他们知道了，这才逃命来着。”

        衙役说：“你懂洋文？说两句听听。”

        龙文犹豫了一下，说：“我叫龙文，是北洋水师李鸿章大人的翻译，不是骗子。用英文说就是：hetranslatorforlordlihongzhangofthenorthernnavy,notaliar。”那衙役摸摸光亮如镜的前脑勺，说：“像那么回事，在这等着。你们几个，别让外面的人进来。”

        说完衙役便进去了，不一会儿，只见穿着官袍的县令便带着师爷出来了。龙文见状，抱着小玉上前说：“县令大人救命，我······”县令抬手拦住了他，说：“你是李鸿章大人的翻译？”

        龙文说：“是的。”

        “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北洋水师散了，我也没处去，就想着去上海讨生活。途径宝地，被义和拳的人纠缠，所以才向大人求救。”

        “你可有何凭据？”

        “凭据在外面那些拳师手里，李大人给我写了一封推荐信。我妻女还在街头被人追，望大人予以援手。”

        县令思索了一下，说：“张老三，你带几个人，随他去，找到人之后再带回来。对了，如果那推荐信在胡百手上，也一并带回来。”

        “嗻。”张老三这就点了六个人，让龙文带路。

        县令对师爷说：“若他所说为真，那他可就是我的贵人了。”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老爷可以高升了。”

        过了不多久，张老三架着龙文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拳师，他们抬着两副担架。

        县令问：“怎么了？”

        张老三说：“人找着了，只是胡百下手重了点，那娘俩都没了。”

        龙文瘫在担架边，一手牵着夫人的手，一手拉着小凤的手，失声痛哭。夫人抱着五岁的小凤，跑不快，很快被追上，然后被义和拳的拳师和在场的其他百姓乱棍打死。两人浑身都是棍伤，血肉模糊。龙文啜泣着对县令说：“大人，这是你的治下，你可得执行国法啊。”

        县令看着手上那封李鸿章亲笔书写的推荐信，又看看地上的两具尸体，顿感自己的贵人成了一只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胡百在大堂中大大咧咧地站着，说：“赖老爷，您别操心，李鸿章那个卖国贼，身边没好人，这二毛子就交给我，包您高枕无忧。”

        赖县令一时不该如何是好，师爷说：“老爷，不如先让龙先生去休息，也让胡百离开，容后再计。”

        赖县令点点头，说：“来人啊，带龙先生和······他的家属去后院休息。胡百，本县令现在命你不得离开本县，随时候审。退堂。”说完便起身离开。

        胡百对县令一拱手，瞟了龙文一眼，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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