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弹指莫倾城（三）
他们是全日制学校，中午饭是要在学校吃的。
首护趴在桌子上没精打采，“不知道……全身一点儿劲儿都没有，感觉心慌，腿都是软的。”然后抬起头，满眼郁闷地瞅着顾思扬，语气委屈极了，“哥，我好像生病了，你带我去医院吧？”
顾思扬顿时有些尴尬。
首护这哪里是生病了？分明是初尝青果、一次性吃多了！
作为“罪魁祸首”的顾思扬对首护这明显吃不消的反应自然是心虚又愧疚外加心疼，摸了摸首护的脸，“乖，你应该是昨天累的了，而且——”顾思扬把声音压低一些，“你昨天夜里、不是那个了么？估计、也有那个的原因。”
“啊？”首护立刻抬起头，张大眼睛，“不是吧？我、我就正常发育而已、就能累成这样？那我不成了天生（肾）甚·虚？”
“胡说什么呢？”顾思扬脸有些红，站起身，“走，我送你回宿舍休息，下午别上课了，好好休息一下午，放学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他们虽然不住宿，但是在学校还是有宿舍的，而且住的是两人一间的高档学生公寓，条件非常不错。
只不过首护却继续趴在桌子上挑三拣四，“宿舍太远了，我腿软，走不动啊！”
顾思扬看了一眼时间，“那你是要我背还是抱？”
首护一听，立刻站得溜直，“走！回宿舍！”大踏步走在了前面。
开玩笑，他又不是他家小爸爸那个脸皮厚得无敌了的傲娇｀受，怎么可能会喜欢动不动就来个公主抱？
他没看到，后面的顾思扬似乎隐隐弯了一下唇角。
不过，首护终究还是没能维持住他所谓的光辉形象，最终还是被顾思扬背回宿舍的。
“什么破学校？电梯动不动就故障！我要投诉！”
首护一边搂着顾思扬的脖子一边义愤填膺地嚷嚷。
顾思扬也不理他，轻车熟路背着首护走到他们的宿舍门前，打开门，然后非常绅士地把首护放在床上。
一连背着和自己身高差不多的少年爬了十七层楼，顾思扬只不过稍微有些气喘而已，而那个只爬了一层楼的小家伙儿却躺在床上耍赖，“累死了！我要抗议！我要住一楼！”
顾思扬坐在他旁边，边拿出手机订餐边问：“最初你不是说你要住在楼顶？现在就毫无过渡地一降到底了？”
“不知道有个词儿叫善变吗？”首护理直气壮。
顾思扬对他的无厘头早就免疫了，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对了，昨天的盘好像跌得有些严重。”
“嗯，我跑得快。”首护踢掉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还好，没赔，只不过少赚了几十万。”
顾思扬皱了皱眉，却并没有说什么。
顾知航在他们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训练他们接触到金融理财一块，并在他们十二岁之后就以借款的方式支持他们自己赚钱。
现在两个小家伙儿都有稳固的收入来源，顾思扬偏向于幕后投资，而首护则与人合伙开了好几家网游研发公司和夜店，很少有人知道，目前a市最受年轻人欢迎的连锁酒吧“夜色”的老板就是首护。
首护平时会时不时炒炒股，顾思扬不喜欢炒股，也不太赞同首护炒股，他知道首护并不是喜欢，只不过无聊给自己找点儿打发时间的“正事”，可是顾思扬却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两个在很多方面的想法并不是很统一。
午餐很快就送来了，看着一桌子的大补菜食，首护有些瞠目结舌，“不、不至于吧？不至于这么给我补吧？你还真当我（肾）甚·虚？”
“别胡说！”顾思扬轻斥了一声，仔细给首护夹菜。
首护摸摸鼻子，心想，当初顾思扬梦逸（遗）的时候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吧？难道说，自己真的（肾）甚·虚？
一想到这儿，首护立刻大口吃起来。
作为一个光辉的大老爷儿们，他可不能让自己输在起跑线上，长大后他还要给某人最（性）幸福的床上生活呢！
吃过饭顾思扬就回去上课了，首护一个人躺在宿舍床上，有些睡不着。
一想到自己夜里居然……梦逸（遗）了，首护就有些不知所措的忐忑，可更多的则是莫名的兴奋。
把柔软的被子压在腿下，首护拽过顾思扬送他的大大的哈士奇布偶搂在怀里，心情分外好。
他终于也成了一个男子汉了！终于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兴奋地翻腾了好半天之后，首护摸出手机。
正在上课的顾思扬察觉到手机一阵震动，抬头看了一眼正讲得吐沫横飞的老师，悄悄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用书遮挡住自己的手。
“哈哈！我现在是个纯爷儿们了！我也是大男人了！”
字里行间都透着得意洋洋和亢奋，顾思扬脸上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给他回过去一句话，就收起手机，继续看书。
宿舍床上的首护看着屏幕上的一句“纯爷儿们，你还缺了点儿肌肉。”不由失声轻笑。
摸了摸自己精瘦单薄的小身板儿，首护也很无奈。他每天吃的并不少，可是不长肉还能怪他？
不过——顾思扬倒是小肌肉覆了薄薄一层，身材看上去非常好，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结实的小肌肉块儿，连首扬都喜欢时不时捏上一捏。
下午的课一上完，首护的手机就响了。
顾思扬简洁明了，“等我十分钟，咱们就回家吃饭。”
首护奇怪，“你不上晚自习了？”
“嗯，”顾思扬边收拾东西边往外走，“今晚不上了。”
他们虽然才十四，但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顾思扬跳级是经过顾知航同意的，可是小时候有两年没上过学的首护跳级则是经过首扬这个不靠谱的爹同意的。
顾思扬倒是还好，十四岁的少年身高一米七八，在这周围都是十六七岁的大小伙子中间不算太高，但也不矮，再加上训练得很不错的身材，看上去并不会显得太小；可是首护却不一样，他原本就生了一张下巴尖尖的小脸儿，个子是长高了，和顾思扬差不多，可是身材体重却差了很多，甚至喉结也生得不像其他男生那样明显，再加上身边那群正处在血气方刚期的男生私底下开玩笑全都是某某校花某某女明星、或者是一些荤段子，发育都差了一截儿的首护自然不会跟他们一起厮混。
首护并不明白自家小爸爸为什么会“皇恩浩荡”准许自己一直和顾思扬一班，要知道，顾思扬一向稳坐校第一的宝座，而自己，万年不动的零分专业户，如果没小爸爸在后面来点儿手段的话，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允许进精英班？
首护想着，难道他家小爸爸“用心良苦”是为了让他们两个时刻兄友弟恭、手足情深？
白净瘦长的手把玩着哈士奇布偶的耳朵，首护浅褐色的大眼睛里透着纠结——以他们小爸爸的性格，应该不会反对他们兄弟在一起吧？
没错，首护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顾思扬！
这种喜欢，不是兄弟间的亲昵，也不是朝夕相处的无可取代，而是想一辈子在一起、无关性别无关身份的——结婚！
可是……
首护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沉了下来，把玩着哈士奇耳朵的手也停了。
沉默地看着哈士奇那双黑漆漆的琉璃眼珠，好半晌，首护忽然用被子蒙住头。
“小护是我弟弟！”
毫不犹豫的声音，是首护亲耳听到的真实。
那天下课从洗手间出来，无意间他看到楼梯间一个被称为校花的女生站在顾思扬的面前小脸红红地表白，被拒之后，女生不死心地问——他是不是喜欢男生、喜欢跟他形影不离的首护，然后，躲在后面的首护就听到了顾思扬的这句回答。
首护紧紧攥着被子的手握得紧紧的。
他不想当顾思扬的弟弟！从小就不想！
他只能是他的思思！
他是他唯一想要的人！
所以，他一气之下，不再叫他思思，只叫“哥”。
果然，顾思扬奇怪，困惑，甚至一次次质问他，可他却始终不告诉他为什么。
首护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较劲儿什么，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始终占据顾思扬的所有心思、让他的眼里心里永远只有自己！
银灰色的玛莎拉蒂畅通无阻地向顾家驶去。
首护一如既往不上晚自习，顾思扬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也没上晚自习。
刚一到家，就闻到浓浓的饭香扑鼻而来。
首护吸吸鼻子，“爸爸今儿怎么了？做这么早的饭？”正说着，才迈进客厅一步，一团硕大的白团子就飞扑而来！
“hebby？”首护脚一伸，挡住那白团子的前扑趋势，不让这个整天欢腾得不像样的家伙跑出门去，“我说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说，有没有又尿哪儿拉哪儿？”
这肥嘟嘟的白团子是一只白毛兔子。
首扬不喜欢养动物，顾知航更不喜欢，所以很喜欢毛茸茸小动物的首护只能买了一只不会叫的兔子养着玩儿。
这兔子是顾思扬挑的，当初首护看着满市场的白团团的小绒球儿简直要晕了眼，根本不知道买哪个好。倒是顾思扬一眼看到角落里这只鼻头、四肢和小尾巴是黑灰色的丑萌兔子，当即决定要它。
对此，唯颜值为重心的首护简直要气冒烟——哪只兔子都比它好看好不好？顾思扬到底什么品味偏偏挑中了这只？
不过这兔子当初胆小缩瑟的小模样儿倒是成功勾起了首护的怜悯之心，就把它带回了家，并给这只幸运的丑萌兔子取了个很洋气的名字：hebby——中文翻译，黑鼻！
首护曾说过，hebby的大名叫思选，顾思选。
——为啥？
——因为这是顾思扬选的啊！
不过短短半年，hebby就从首护捧在手心里的一小团儿毛绒团成功变成了一只又笨又肥的小脑袋大兔子，整天楼上楼下地乱窜，一天24小时不停歇地吃吃吃，而且不再怕生地一看到人就两后腿着地地“站立”起来求吃的，气得首护天天骂它没出息！
顾思扬也很无语，好好一只兔子，竟然被他家二世祖给喂成了狗狗！这水平，也是没谁了！
沙发上像一只大懒猫躺着玩游戏的首扬懒洋洋地盯着平板电脑的屏幕，“肥得要流油，是不是想被我烤了？”
hebby围着首护和后一步进门的顾思扬的脚闻了一遍，见没吃的，于是又笨重地跑开了。
首护一听这话，立刻笑眯眯坐到自家小爸爸脚边，狗腿地给首扬轻轻捶着腿，“小爸爸，hebby都肥成这样了，哪儿能好吃啊？你要是想吃，我给你买烤羊腿！一条腿儿都能顶十只hebby了！保证小爸爸吃得嗨、吃得过瘾！”
“出息！”首扬冷哼一声，“马屁都炉火纯青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首护立刻不满地哼哼，“小时候我才多大一丁点儿？hebby小时候还是‘萌霸天’呢！再看看现在！能比吗？能比吗？我都十四了，能和四岁比吗？”
首扬也不理会他的叫嚷，等到一局游戏玩过关，这才舍得放下平板，然后对着首护勾了勾手指。
首护不明所以，眨巴眨巴大眼睛，坐近一些，“小爸爸，怎么了？”
首扬不怀好意地上下瞄了首护一圈儿，瞄得首护直发毛，然后才似笑非笑地问，“你今天、没事儿吧？”
首护一脸茫然，“没事儿啊，怎么了？”
首扬没说话，别有深意地瞟了一眼很自觉地挽起袖子进厨房帮顾知航做饭的顾思扬，懒洋洋躺回了沙发。
首护莫名地觉得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揉揉鼻子，转移话题，“小爸爸，今儿什么日子啊？做这么多好吃的！”
餐厅的桌子上已经做好几个热腾腾的菜，可是顾知航这会儿还在厨房。
“今天可是个大日子。”首扬故作神秘，抬起头看着厨房大声嚷：“顾混蛋，好了没？我都快饿死啦！”
身边的首护脸有点黑，搞不懂这个看上去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大少爷似的家伙到底是自己老子还是弟弟！简直比自己还爱撒娇还要傲娇！
偏偏厨房里在外一向光鲜高贵的老爸立刻回答：“这就好。”然后喊小儿子，“小护，拿筷子，先让你小爸爸垫垫肚子。”
语气虽然清淡如常，可是这份宠溺谁人都能看得出来！
首护不满地站起来，任命地小跑进厨房，同时不忘嘀咕，“我也饿好不好？”
顾思扬把筷子递给他，“你和小爸爸先吃。”
首护这才眉开眼笑，“还是哥疼我。”
顾思扬弯了弯唇角，没做声。
他并不喜欢首护叫他哥，虽然很亲昵，可是……
终于吃饭了，全都是首护最喜欢吃的！满桌子的美味看得首护直敲筷子！
“爸爸我太爱你了！么！”
首护双手做捧心状对着顾知航夸张地大叫一声，奈何自家老爸却看都不看他一眼，只管给首扬夹菜。
首护倒是司空见惯了，也不觉得郁闷，操起筷子就开始大口朵颐。
“小护，你好像刚才没洗手。”顾思扬在一旁提醒。
首护也不理他，一边啃着排骨一边口齿不清地问：“小爸爸，刚才你说今天是个大日子，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首扬笑眯眯，“今天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我儿子终于成为一个男人了！”
“咳！——咳咳！咳咳咳！……”首护顿时被呛了，一边瞪大双眼看着自家小爸爸一边捂着嘴咳嗽，好像活见了鬼。
顾思扬忙给他拍背，“这么急干嘛？”
首护都要哭了，筷子抖啊抖地指着唯一把自己当宝的顾思扬，“你、你怎么什么都告诉他们俩啊？”
顾思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首扬就不满地敲了敲首护的碗筷，“什么叫告诉我们俩？我们俩怎么了？我们俩是你亲爹！好心给你庆祝，你这小兔崽子还不领情？皮子痒了是不是？”
首护哭丧着脸，“小爸爸，我、我就正常发育，至于搞的满城皆知吗？”
顾思扬在一旁轻声提醒，“小护，没外人，就咱们一家四口，就连奶奶叔叔大宝小宝都不在。”
“废话！他们如果在的话我就哭给你看！”首护郁闷得想挠墙。
合着全家都以为他是不会正常发育了还是怎么？要不然为什么对于男生来说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儿会被当成大事件来全家一起庆祝？
——一向身为好学生的顾思扬晚自习都不上了！
——一向不着调的小爸爸居然在客厅特地等他回来！
——一向不管他们兄弟的爸爸居然肯为了除了小爸爸以外的人做大餐！
首护觉得这关爱来得真是诚惶诚恐、欲哭无泪！
可是首扬的恶趣味却不止这些，一双水波熠熠的大眼睛很有味道地瞅着俩儿子，“小思，今晚让小护好好休息，不然他会吃不消的。”
首护一听这话，更是直接趴在了饭桌上，双手拍着厚实沉稳的大餐桌夸张地鬼哭狼嚎，“啊啊啊！小爸爸你欺负人！我再也不要理你啦！”
顾思扬的脸则突然间爆红，首扬这话，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首扬笑眯眯的样子依然那么无害，可是一双弯弯的大眼睛却分明是别有用意。
顾思扬很快就坐立不安了，连看都不敢再看首扬一眼，低着头一个劲儿地吃饭，生怕被看出些什么。
顾知航倒是不理会自家男人的恶趣儿，“小护，好好吃饭，今晚就早点休息吧。”
首护立刻坐直了身子对着顾知航装可怜，“爸爸你都不管管小爸爸么？我这才第一次！我就是正常发育！怎么搞的我跟天生‘不行’似的？呜呜！……小爸爸伤害到我了！我以后如果真的‘不行’了肯定是被小爸爸留下阴影了！”
“这阴影——可不管小爸爸的事吧？”首扬张嘴吃掉送到嘴边的剥好的虾肉，“好心”指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的首护，“你们现在年龄还太小，可千万不能贪嘴儿，以后日子长着哪！”
这甚贴心的“谆谆教诲”让首护连哀呼都哀呼不出来了，哭丧着脸可怜巴巴瞅着自家开明得不像样的小爸爸，用眼神儿祈求他能“嘴下饶儿”。
而身边的顾思扬则是头埋得更深了，手心里汗水涟涟，整颗心更是在胸腔怦怦跳个不停，满心都只有一个念头：小爸爸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可是——
顾思扬忐忑得很，他自认为没露出任何马脚，就连首护自己都不知道，小爸爸是怎么知道的？
可如果不知道的话，小爸爸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首护可能不明白，可是他却知道，这些话分明都是说给自己听得啊——要他别太折腾首护、要他不要太贪欢！
难道……他们的房间里安装的有针孔摄像头？
顾思扬立刻否认，如果有的话，他绝对会发现的！
首护还在那儿郁闷得想哭，顾思扬却暗暗下决心，不管怎样，等下回房间第一件事必须是好好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特殊设备”！
顾知航抬眼扫了一眼，两个儿子一紧张窘迫故作淡定，一郁闷悲催欲哭无泪，而“罪魁祸首”却得意洋洋吃着菜，心情极好。顾知航觉得真是无语得很，他哪会猜不到这会儿心思缜密的顾思扬的想法？可是顾思扬怎么都不可能会猜到，昨夜首扬就在他们窗外，戴着夜视镜把两个儿子的第一次“现场直播”从头看到了尾！
能出息得跑去看自己两个儿子大半夜墙角的爹，恐怕全天下也就首扬一个了！
吃过饭好久，首护终于从自家小爸爸的打击中勇敢地走了出来。
值得一提的是，顾思扬翻遍了房间的角角落落，也没有任何收获。
听到楼上的关门声，首扬打开房门走出来，正看到两个儿子一前一后从楼上下来，准备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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