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自从见了那凤求凰方巾，宋世初脑子里便忘不了那图上的情景了。他确实喜欢那图。他去找沈希真，说自己想买那方巾。
想买？
难不成是想偷学她的绣法？
“我只有那一块，预备给豆包做衣裳，不卖。”沈希真一口回绝。
宋世初一听就知道是假话。那凤求凰那么精美，那么繁复，说给她自己做衣裳，他还姑且能信。给豆包？
那个小不点儿，一身衣裳顶多能放下个凤凰脑袋。
宋世初千央万求。求了半天，说自己是真喜欢那图，想买来收藏。还发誓说自己绝不会再把它倒卖出去。希望沈姐姐开恩，把那方巾卖给他吧。
沈希真见他说得恳切，像是真的。
既然要买。
“五两银子。”沈希真狮子大开口。
“成交。”宋世初直接答应。
“你疯了？”沈希真不敢信，“只是一个方巾，最多一两银子。”
“没关系，我真的想买。”
沈希真见他坚持，犹豫了一下，还是卖给了他。不过她没真的要他五两银子，只要了二两。
宋世初拿到方巾后，将它叠好放在柜子里。一同放着的，还有沈希真之前给他的那盒香粉，以及豆包送他的那个小布粽子。
沈希真这边得空之后，便开始寻思那定做的买卖。前段日子太忙，一忙便把这事儿给搁置了。她着人去联络了几位夫人，得知宋记那边，早就先下手为强了。
这小子倒是手快。
不过沈希真并不认输。夫人们不会只定做一身衣服，只要陶记有这一项营生，她们迟早会来的。
为了让这些富户太太们，记得陶记也接这定做的活儿，同时也为了留住这些主顾。沈希真专门做了一批金叶子。
这金叶子定价十两一枚。买了金叶子，以后拿着金叶子来陶记买东西，可以当现银使用。一枚金叶子相当于十一两现银。
谁买了这金叶子，谁就相当于在陶记存了十一两银子，还白得一枚金叶子。这金叶子造型精巧，可与香囊一起佩戴。既实用，又美观，还能抵钱。一举多得。
夫人们一听，纷纷觉得这茬儿不错。实惠又方便。反正她们时不时要买新衣，如此一来，可以省下不少银子呢。
于是陶记便多了一批‘金叶子主顾’。
这天，娄家大小姐娄叶秋拿着金叶子，来陶记买衣裳。
她拿着一件粉色纱衣道，“怎么涨价了，我娘来买就不是这个价，你是不是见我年轻不经事，就诓我？”
二虎一听，忙道，“那可不敢哪，娄小姐，别说您是老主顾了，就是新客，我们也不敢诓人。”
“那怎么这么贵？”
“这不是最近布价又长了嘛，这布价一涨，成衣自然要涨。”二虎解释道。
娄叶秋闻言不再质疑。她拿起纱衣在身上比着，旁边丫鬟一个劲儿地夸着好看。娄叶秋很喜欢这衣裳。可娘出门前嘱咐她，不许她乱花钱。这衣裳超出娘说的范围了……
二虎见娄叶秋犹豫，他眼睛一转，想学着沈希真平时夸人的话，夸上这娄小姐两句。可他素来嘴笨。况且这娄小姐是位姑娘，二虎还未成亲，实在不好意思开口。
可掌柜的说了，以后店里卖的衣裳，给他们分成。谁卖的多，谁就分的多。为了银子，拼了！于是二虎看向娄叶秋，壮着胆子开口道，“娄小姐要是穿上这衣裳，那就跟花仙子下凡似的。”
“是吗？”娄叶秋猛地被二虎这么一夸，有些不信。
旁边丫鬟见二虎不自在，猜他是为了卖衣裳混说的。她心内暗笑，趁势追问道，“那我们小姐像什么花呢？”
“像、像……”二虎没想到对方会继续追问，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卡了壳。
“像桃花。”身后有人开口。
二虎回头看去，是宋记的掌柜。“宋掌柜！”二虎看向宋世初，仿佛看见了救星。
宋世初笑着走过来，看着娄叶秋，说道，“杏眼桃腮肤如雪，柳眉樱唇发如墨，说的就是姑娘了。若姑娘再穿上这粉色纱衣，往那桃林里一站，定如桃花仙子一般，让人恍神哪。”
二虎看宋世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些肉麻话，心下十分佩服。不愧是当掌柜的人，脸皮就是厚。
娄叶秋闻言看向宋世初。这人是谁？如此油嘴滑舌，专挑姑娘喜欢的话说。她瞥了眼宋世初，讥讽道，“这伙计不错啊，为了卖东西，油话张口就来。”
……
宋世初干笑两声，眼见这位小姐不吃这套，他只好悻悻走开。又不是他的买卖，何苦讨嫌。
二虎见娄小姐不为所动，以为这单没戏了。不成想，片刻后，娄叶秋转头对二虎说，“就是它了，记我娘账上吧。”
“好嘞！”二虎笑着答道，“您还要点儿什么，您再看看，我一并给您记上。”
娄叶秋本是过来买簪子的，没成想先买了件衣裳。要不是这衣裳实在好看，就凭刚才那几句油话，她都不会要。最讨厌油嘴滑舌的男子了！
衣裳递给二虎后，娄叶秋又走到柜台前，挑了几根簪子，一并交给了他。
送走娄叶秋之后，二虎对着宋世初感叹道，“宋掌柜，我要有您这夸人的本事，我早就娶上媳妇儿了。”
宋世初尴尬笑着，转移话题问道，“你们掌柜的去哪了？”
“去码头拿货了，说是外地刚来了一批上好的绸缎，价格特别便宜。”二虎道，“最近布价不是又涨了吗，宋掌柜，你们宋记不屯些布吗？”
“前几天屯了一些，没大量屯，这布总不会一直涨吧。”宋世初得知沈希真不在，本想回去。可听二虎说起布匹的事情，又忍不住和他闲聊起来。他对安平县的布行了解不多。
“说不准，这布行啊，不像成衣行，布行的水深。”二虎给宋世初倒了茶，两人坐下聊了起来。
“怎么说？”宋世初好奇。
“宋掌柜你来此处时间短，不了解。”二虎道，“安平县最初一批的买卖人，就是靠贩布起家的。安平县的布行规模大、利大，且历史悠久。顶头儿的那几位大掌柜，各个有靠山，各个惹不起。”
“这次布价上涨，听说就是那几位掌柜，联合了起来，说是要办什么大工厂。”
“他们把一些个小染坊全都收为了己有，等到市面上再没有竞争对手的时候，一下子就把布价提了上去。”
说到这儿，二虎想起以前陶记也有个染坊，可惜后来赶上打仗，买卖不好做，陶掌柜便把那染坊卖了。
“这往后啊，布价越来越贵，咱们成衣行的日子也要难过了。”二虎感叹道。
和二虎闲聊过后，宋世初回到宋记。正巧彭文举从东洋回来了，正在宋记等着宋世初。
之前彭文举带着宋记的成衣，还有宋世初自己调制的一些香料，出了海。本来他也很忐忑，不知那边的客人会不会喜欢这些东西。不成想，到了东洋，货物很快被抢购一空。
尤其是香料。之前彭文举也贩过香，可那些都是些粗制滥造的俗香。这次宋世初给他的，是精制的上等香。
东洋人也爱香，可碍于那边物产匮乏，原材料本就少，制香师的手艺也不行。是以这些香一到了那边，价格直接翻了好几番。
宋世初没想到，他本是想做成衣的买卖，却无心插柳柳成荫。这香料的利润，可比成衣高多了。
这成衣行是越来越不好做，宋世初正想着再寻个什么出路。这出路就自动送到了他眼前。
原本他制香只是为了打发时间，没想着要扩大规模。眼下看来，不扩大是不行了。
彭文举十日后，又要出海。宋世初趁机一股脑，将之前制好的香全部给他，让他去东洋卖。彭文举也是个有魄力的，犹豫了一下，便交了定钱。
有了这笔银子，宋世初的手头瞬间宽裕了起来。他之前本是想再开一家成衣铺，专做海外的生意。可眼下看来，开香铺似乎更有赚头。
他自己会制香。技术、偏方都在自己手里，不用受制于人。伙计让二牛先过来顶着，暂且不另外雇人。这样算下来，开香铺的成本，比成衣铺要低。只是制香的原材料要贵些。不过成品香利大，只要香调的好，回本儿是迟早的。
定下主意后，宋世初便着手这香铺的事情。
安平县专门卖精制香的香铺很少。大多数铺子都是卖一些杂香、散香，或是直接卖原材料的。
宋世初拉着二牛，四处验看，最终挑下一处铺子。简单装潢一下之后，万香阁的牌匾就挂了起来。
这边沈希真自那天低价屯了一批布之后，就将它们放进了库房。前两天忙，她还没仔细盘点。今天得空，她便在库房里挨个验看。
她这里正点着布，前边二虎进来，说外面来了贵客，请她出去看看。沈希真闻言跟着二虎来至前面。
这贵客是新上任的镇守使，名叫安定山，统管嘉州、忻州两个省。是这一带最高级别的军事长官。因府衙坐落在安平县，他便住在了这里。
近日安定山准备为家中老人做寿。正巧今天路过陶记，便顺带进来看看。看有没有适合老人过寿的衣裳。
沈希真偷眼观看，这镇守使气度非凡，约莫四十上下的年纪，脸上不仅不显疲态，还神采奕奕。他眼神坚定，面容严肃。一身戎装，不怒自威。
沈希真笑着介绍着铺子里的一些新衣。安定山摇头，似是都不满意。沈希真见状，便提出了定做的意见。
“能定做，不早说？”安定山嗔怒道。
沈希真笑着赔不是，然后招待安定山进了里间。
因为衣裳是要给安定山的母亲做的。人没来，不好定尺寸。尺寸没定好，价钱便不好定。
一般人家定做衣裳，如果需要上门的话，通常是二虎带人去。可镇守使不是旁人，沈希真怕二虎怠慢。于是便说要自己带人，去府上为老寿星量体裁衣。
安定山见沈希真如此周到，便笑着说价钱不用顾虑，只管用最好的料子去做。沈希真笑着答应。
衣裳的事商量好之后，安定山便起身欲离开。离开前，他看着沈希真顺嘴问了一句，“沈掌柜是凉州人吗，听口音像是凉州一带的。”
沈希真一时懵住，不知怎么回答。好在安定山只是顺口提起，见沈希真不答，也不纠结，直接走了。
沈希真带着人，从镇守使的府上回来之后，天色已经擦黑了。
宋世初正要打烊，见沈希真回来，他笑着道，“恭喜沈掌柜，这次可是碰上贵客了，这单要是做好了，以后陶记这定做的买卖就不愁没客了。”
沈希真闻言回头。今天接了大单，她心情好。听见宋世初说话，她本想趁机炫耀一下，气气他。可她对上他的眼之后，见他满眼祝福，一脸真诚。她突然不好意思炫耀了。
罢了，最近大家买卖不好做，她还是低调些吧。
沈希真清了清嗓子，客套道，“还好，还好，宋掌柜最近生意也不错吧。”
“托沈掌柜的福，还好。”宋世初答。
……
气氛一时凝滞。
不斗嘴的时候，沈希真突然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
最近比较忙，两人似乎将近一个月没见面了？
怎么感觉生疏了许多。不过他们本来好像也不是多亲近的关系。
沈希真不再多想，既然没话说，那就回去了。想至此，她转身进了陶记。进门后，像是本能似的，她又回头看向对门。宋世初依然站在原地，见沈希真回头了，他便冲她笑着。
沈希真也跟着笑了一下，然后才彻底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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