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我最后问你一次……”
“不滑。”顾时衍第三遍重复时，耐心售罄。
瞥见滑雪场偌大的标志后，目光瞬时移开重新回到问话的人身上，那人一脸标准的“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顾时衍无视他的表情，转身就要上旁边停靠着的出租车。
不怎么意外的，他感受到腰腹部传来的拉力，顾时衍低头看向那只手，冷冰冰吐了两个字，“松开。”
“咱们为了来滑雪场坐了三小时飞机，半小时出租，有句老话说得好，来都来了！”
顾时衍被林寻的死缠烂打气笑了，“你要是提前告诉我目的地，你看我还来不来。”
林寻理不直气也壮，“旅游这事，在哪不是玩，咱们不就刚好坐飞机来了这，刚好有个新开的滑雪场，刚好打车到这附近……”
“你再刚好一个试试。”顾时衍将林寻扯着衣服的手拨开，还没其他动作呢就看到林寻做出一副抱头的姿势。
顾时衍看着他冷静问：“我在你心里一言不合就会打人？”
“当然不是，祖宗您听我解释。”林寻迅速收掉抱头的动作，嘴快地说出后半句后又想打自己的嘴巴。
因为祖宗问他，“行，我听着。”
在离他三步远距离位置停下，顾时衍看着脸色逐渐哭丧的林寻说：“想不出就别为难自己，要滑雪的话先去买票。”
“欸？”
直到坐上缆车，顾时衍注意到从刚才就精神恍惚的林寻终于回神了。
“你就玩初级道？”
面对这种不带脑子的问题，顾时衍懒得说话，抬起指尖那张门票怼到林寻眼前，初级道三个大字明晃晃印在上面。
大型滑雪场一般分为初级道，中级道和高级道，这家新开的滑雪场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型滑雪场。缆车的线路固定，就算中途玩腻了初级道也得重新乘坐缆车和买票，没办法半途换乘。
林寻显然也反应过来了，试图为自己的智商辩解，“我只是怕你玩不爽。”
“不会，我不玩。”顾时衍笑了一下。
“反正我进来了就成，”顾时衍将门票拍在林寻身上，“用这个去和奶奶交差。”
他看着林寻瞬间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其实很简单。
缆车逐渐升高了，顾时衍看着脚下的皑皑白雪，在心里说，因为只有奶奶会坚持他还想继续单板滑雪。
不论顾时衍表现得多自在，强调多少遍自己真的没事，只是不想再玩这个了，奶奶不信。
顾时衍不经意触碰到一旁放置的单板，眼底划过稍纵即逝的复杂，他没想到林寻竟然把他的雪板先寄存到了这家滑雪场，他行李箱里面还装着他所有滑雪装备，不用说肯定是奶奶整理的。
他划单板，然后林寻这个二逼一点基础都没有，顾时衍目光落到隔壁坐的人身上，他单纯觉得单板更帅也就选了单板。
在被顾时衍看穿来雪场的目的后，林寻震惊之后倒开始欢呼雀跃，“那敢情好，你不玩就当我的教练，教我咋玩。”
“可以啊。”顾时衍已经预想到林寻一脸惊恐的表情了。
初级道的高度落差不大，缆车很快就到达顶点。
顾时衍默默看着林寻将两只脚都绑在雪板上，刚站起一秒，被两个游客从身边风一样跑过，瞬间栽倒。
“小顾，救救我……”林寻结结实实坐在雪地上，发现自己再起不能，试图求助顾时衍，却发现顾时衍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眼睛盯着一个位置不知在看什么，叫都叫不应。
顾时衍的确走神了，主要原因是听到了刚才那两位游客的对话。
“诶诶诶，沈云决好像来这里了。”
“真假的？！就是那个15岁进国家队后代表参赛就拿了金牌那个？”
“对！我刚才刷微博，看到他发了一张这里的照片。”
“那他肯定在高级道，管他是不是，我们先过去看看。”
“行行行，快走。”
金牌吗？
顾时衍目视中静态的雪场突然混进一个不和谐的动态活物，他从恍惚中走出，顺便看见林寻拿在手里的单板，“玩够了就下山。”
“我们才刚上来三分钟！你在想什么呢，我刚喉咙都要喊破了。”林寻一脸悲愤，他摔倒后站不起来，想让某位扶他一把，结果他倒好，现场表演一个魂飞天外，他实在没办法只好又把板子解开才能站起来。
顾时衍听罢“噢”了一声，目光往高级道的缆车方向一掠而过，很快又垂下头。
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却被林寻注意到，他问，“我刚听到沈云决的名字，他之前是和你一个省队吧，你要不问问他在不在这，这么巧的话就聚一聚。”
“不需要。”顾时衍这次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划过显而易见的厌恶，再开口就已经恢复正常，“穿好，先穿一只脚。”
这种正常是假象，接下来无论林寻怎么搭话，各种犯蠢摔跤，顾时衍的兴致都不高，偶尔应一两声林寻都想磕头谢恩。
但不可否认顾时衍属于自己滑得好且会教人的类型，林寻被折腾得半死不活哭爹喊娘，最后竟然学会了最粗浅的转弯。
“祖宗祖宗，我真不行了，再不下去我今天就要死在这儿了，咱们走吧。”
在林寻真的要哭出来之前，顾时衍终于点头答应，虽然林寻离他的及格标准还差得很远。
如果林寻知道了顾时衍的标准，一定狠狠哭诉他的及格标准是上高级道的标准。
顾时衍看着林寻在缆车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有些嫌弃，“你太缺乏锻炼了。”
林寻差点呕出一口老血，在他原先的想象中，到了滑雪场门口，顾时衍就会兴致勃勃地上高级道，开始耍帅，他负责帮忙拒绝要联系方式的游客，顺便当鼓掌喝彩的人形加油机，结果他刚开始进都不想进来！
他原本还对奶奶的说法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林寻叹口气，“那你练得这么好，怎么现在不滑了，明明都快进国家队了。”
“因为我怕了。”顾时衍拿出这套说过无数次的说辞，“比赛前一天摔进重症监护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走路，太痛了，不想玩了。”
顾时衍这套示弱的说法，林寻也听过许多遍，他从前觉得一向强势的顾时衍竟然在这件事上面的解释如此脆弱，那想必是摔怕了，从来没有怀疑过，可今天顾时衍说的时候，林寻突然记起顾时衍发呆时看雪山的模样，那眼底的热爱与痴迷哪有减少，甚至比最初更加浓。
所以为什么放弃了呢，林寻又问，“那那个队友呢，沈云决，你之前不是挺喜欢他……”
“别提他。”顾时衍将林寻的话打断，脸上的嫌恶不加掩饰，“倒胃口。”
林寻嘴动了动，最后还是默默不说了，他家和顾时衍家是表亲，没出事前他去顾时衍家玩，分明看见他房间中那张身影滞留天空的照片，上面还有沈云决的签名。
他当时还以为是偶像，问顾时衍。
那时的小顾把头一撇，“不是，是要超越的目标。”
林寻习惯了顾时衍表达情感的方法，说白了就是傲娇不认账，不过现在的讨厌比当时还要真情实感。
两人归还器具途中，半路上看见有游客围成一团看热闹。
凑热闹是人类的天性，顾时衍被林寻拉着走近，意外见到了在初级道上的那两位女游客。
她们正缠着的那位中年人脖子上挂着工作证，大概是雪场的管理人员，顾时衍断断续续听到他们的对话。
“可是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雪，下过之后就更不可能找到了吧。”一位女游客说着已经带上哭腔。
“请您冷静一些，”中年人叹气，“不是我们不想帮忙，只不过今天能上双□□的工作人员没有上班，双黑是专家级雪道，技术不支持，其他人都不能滑，怎么帮您找呢？”
中年人见游客终于有听进去一些，再接再厉道：“而且按您说的，只不过是一张照片，您要是手机里有备份，再去打印出来就好了。”
而中年人这句话却踩了雷区，游客开始拿纸巾擦眼泪，“照片是不值钱，可我都说多少遍了，上面还有亲笔签名。”
她说着身子趴在另一位同伴身上抽泣，“我怎么就没抓住，今天刚要到的签名就被我弄丢了……”
林寻越听越觉得这两位游客熟悉，直到亲笔签名的时候反应过来，这就是间接导致他坐地上的两阵风，所以沈云决真的到了这个滑雪场她们还要到了签名。
“那有没有游客能帮忙？我们愿意有偿。”同伴看着周围的人陡然大声问。
没人回应。
顾时衍拿着免责协议往回走，围着的游客少了不少，只听到其中一位女游客不停在问“有人吗？”。
他看见林寻正东张西望找他，稍一走近，立刻被林寻看到那上面的白纸黑字。
林寻瞪着眼，一不小心没控制住音量，“你干嘛？你要上双黑？”
瞬间，所有人目光投向顾时衍。
顾时衍却只对着那位哭得差点背过气的女游客说：“我以前也有崇拜的人，我可以帮你去找照片。”
可不是嘛，你们估计喜欢的还是同一个。林寻脑子这时反而转快了，看着顾时衍欲言又止，他估计顾时衍话没听两句就去签协议了，他该不该说那张签名照大概率是沈云决的……
但林寻转念一想，他这次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让顾时衍玩开心，既然祖宗还想滑，如今又有这么一个助人为乐的机会，让他可以顺坡下驴，他干嘛要扫兴呢。
眼看局面逐渐稳定，中年人不得不出面，他擦着莫须有的汗，“小同学，你就算签了这个我们也要对你的人身安全负责，双□□难度很高的，我们也只有一个工作人员可以上，而且这个本来就不是对游客开放的。”
“可他特厉害！”林寻连忙说。
中年人还是摇头，“不行，我看你才十五六岁，玩的还是单板，是不是在家里玩过滑板，这个和我们单板滑雪不一样，我不能让你上去。”
他接着说：“我们这个双□□的难度有些坡度几乎是九十度，场地很大，人在上面无法减速，照片又这么小，这和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我实话说吧，那张照片基本没有找到的可能。我们工作人员在也不方便去的。”
一道男声却突然插进，“让他去吧，出事我担着。”
中年人看着来人愣住，“老板，这……”
老板微微一笑，“先坐缆车上去。”
雪场二楼办公室中，刚支使老板出去的沈云决倚窗看众人远去的背影，目光单落在顾时衍身上。
“嗯，他上双黑了。”沈云决回复电话另一头的教练。
“我会全程在监控盯着。”
“他要是滑得好，我会先和他聊两句。”
电话那边又说了什么，沈云决哑然失笑，“直接进国家队这种事，还是您亲自说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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