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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烂尾楼 别躲了,你明明就喜欢我。……


  摇摇欲坠照不进一点光亮的压抑烂尾楼里灰尘飞扬,  随处可见裸露在外的钢筋和杂散扔放着的钢管,水泥沙砾堆砌而起的角落是最适合掩藏犯罪的地方。

  十几个身穿紧腿裤、脚踩豆豆鞋的社会青年正从四面八方,围着一个看起来只有初中生大小的男孩殴打。

  拳打脚踢都算轻,  棍棒伺候是常事,仔细品味那些力道是根本没打算让贺承隽活着走出这栋烂尾楼里的狠戾,这也是老花专挑这里‘玩游戏’的原因。

  但沾染满脸鲜血灰渍,衣衫没有一处干净,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贺承隽却硬是拖着一口气,  手拎着根手臂粗的钢管将那群人打的遍体鳞伤、头破血流,站都站不起来。

  老花自然也没能幸免,  作为这群人的领头羊、这场游戏的主办者,  是被贺承隽揍的最惨的那个。

  满口黄牙被打的没剩几个,  额头上嘴巴里一直往外冒血,像喷泉般止都止不住。

  瘫倒在地上狼狈极了,抱着头蜷缩身子,低声下气哀求贺承隽别再打他了,他知道错了。

  并且保证以后一定不会再找贺承隽的麻烦。

  那场血腥游戏由此收场,  每个人都横七竖八的或躺或坐在地上,  鲜血流了一地汇集成血滩,再被尘土灰渍晕暗,逐渐凝固成不容忽视的暗红色。

  其中,唯独有一个人能将近完好无损的走出那栋烂尾楼。

  那个人就是黑子。

  说来也不值一提,  仅因当时在玩游戏前,  黑子劝了老花一句,给贺承隽点颜色看就行别往死里打,要是闹出人命不好收场。

  虽然这个地方十分隐蔽,但毕竟说不准哪天就要拆,  到时候真被发现了不是个小事儿。                        

                            

  不论黑子当时是为了老花好,怕搭上人命真心实意劝老花,还是为了别让贺承隽被他们打的太惨。

  贺承隽都还是将这份情默默记在心里,没有牵连黑子。

  也因没有牵连,在贺承隽憋着最后一口气,强撑钢管跌坐在承压柱下眼看马上就要昏过去时,被黑子一把拎起,带他赶往医院。

  索幸那场游戏中大部分都是受了重伤而没有人丧命,断了一根肋骨的贺承隽在医院里养了将近一个月才完全好起来后,再没有被老花找过事情。

  倒不是因为老花有多守信用,说再也不找他事情就真的不找了。像他那种向来言而无信的人,好了伤疤就忘了疼,不再多召集点小弟阴贺承隽,给他苦头吃是不可能的。

  是据后来黑子讲,那群‘追随者’里不服气老花的人太多了,在他架着贺承隽出烂尾楼前,还看见那群人里有几个奋力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在老花身上泄愤般拳打脚踢。

  老花被送入医院已经奄奄一息了,全凭一口气吊着,经过两三次抢救能保住性命都是好的。

  命是保住了,但双眼却被钢管戳瞎了。

  按他之前那耀武扬威、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这辈子就算是废了。

  从医院分别,又在乞讨巷和饭馆儿里巧遇过几次,贺承隽觉得黑子救过他的命,黑子觉得贺承隽为人仗义实诚,一来二去便交了个朋友。

  后来黑子亲眼见过贺承隽家里的烂事儿,贺承隽又帮黑子脱离父亲的长期家暴,久而久之,俩人竟真的在一起相处了这么长时间。

  算得上是过命的兄弟了。

  他们结伴阅历过无数或好或坏的事情,黑子从始至终都觉得贺承隽寡言沉稳,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不该做的事情从来不碰不参,该做的事情向来滴水不漏,是最靠谱最不应该出这种事的人。

  却唯独搞不清楚贺承隽这次为什么会掺和这种,一旦沾染就脱不干净的事情。

  轻则如同这般躺在医院里养身伤,重则在日后方方面面都要提防被报复的可能。

  那晚黑子早他们几步到ktv在包房里嗨,金曲喧嚣酒精浮躁,人人都陷入酒池肉林的糜烂放纵。

  他却被神色匆忙推门而入的贺承隽叮嘱道,等会悄悄跟在他身后,别被其他人发现。

  而且无论一会儿会发生什么,他都不能露头出去帮贺承隽,只管打电话给110和120送贺承隽去医院就行。

  黑子还没搞清楚情况,贺承隽就健步如飞出了包房,当他再跟出去的时候,就发现贺承隽被隔壁不远处包房里,眼凶眉狠的几个人连拖带拽的拎走。

  他连忙暗自跟上,一路尾随那群社会青年,见失去意识的贺承隽被他们拖带到ktv后的巷子里,拳打脚踢、砖头伺候,似是过足瘾后才用不知从何而来的脏水将贺承隽泼醒。

  又在贺承隽转而清醒过来,晕晕乎乎辨认身在何处时,猛然将手中锋利的水果刀卯劲捅入贺承隽的左锁骨下方,刀锋插在里头生生旋转,不多时便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他们想听贺承隽认错求饶,以满足他们病态的心理。

  如果把那生不如死的疼痛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会求饶,唯独贺承隽不会。

  哪怕额头哗哗往外涌冷汗,伤口疼到唇瓣泛紫脸色苍白,如雪的白t被鲜血染红,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贺承隽仍是紧咬后槽牙不肯磨出一道声响,一言未置的承受非人般的待遇。                        

                            

  万幸那晚救护车和警车来的早,及时打断那群疯子想将带有毒品的注射器扎在贺承隽胳膊上的动作,慌乱间一哄而散躲避警察。

  黑子才立马上前架起贺承隽来医院。

  伤口不至于要命,却仍免不了要遭在床上躺半个月的罪。

  偏生贺承隽昏过去前屏着最后一口气,也不忘叮嘱他,这事儿千万别让时温知道。

  黑子那时单纯以为贺承隽是怕时温见到他这副狼狈样担心害怕,或者不再喜欢他。

  直到今天揣摩时温的反常反应后,心底所有的疑惑才被解开。

  为什么贺承隽从小在这混到大,明知道这些事情不能管,却偏要去多事惹来一身腥骚。

  为什么贺承隽失去意识前,也不忘一字一句叮嘱他,这事儿千万别让时温知道。

  因为这件事情本就由时温而起,是时温不明事理在卫生间打的那通电话被人知道要报复,贺承隽主动替她挡下了这场灾。

  时温一眨不眨俯视着楼梯上正变动的光出神,尽管在来的路上理清前因后果,直觉贺承隽是因为她才遭遇这场飞来横祸。

  可在亲耳听到黑子那些话时,心脏连着手指也都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从脚后跟迅速蹿上后背的寒凉,无风而燥的身体不断战栗,裸露在外的手臂上冒出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她是真的害怕了。

  那时只是顺从思想,天真的以为举报这件事就会有警察来管,举报的人是不会被知道的。

  却忘记这里是江南,而不是江北。

  就因为她一晃而过的自认为‘做好事不留名’的单纯想法,让贺承隽承受这种痛苦。

  时温的心脏像被毛线一圈圈缠密勒紧,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病房中贺承隽,又听到对面黑子犹豫再三后的思量:                        

                            

  “时姐,如果你不是正儿八经喜欢三哥,就放过他吧。”

  “他已经够难了,你就别再玩弄他为数不多的感情了。”

  时温瞳孔光圈狠狠缩了缩,涣散的眼神极速聚拢,她格外清晰的捕捉到正被阴影缓慢吞噬的光。

  阖眼轻靠在身后的墙上,和闷潮的空气一起动也不动。

  这是她第一次听黑子不掺任何脏字的流畅句子,足以见得他对她说这两句话时有多认真。

  控制情绪容易,掌管心动艰难。

  她根本掌控不住自己的心,不知道是自贺承隽将她从海边救回同她说那些大道理开始,还是自她和贺承隽一起救下时眷开始。

  亦或者是从贺承隽冒着烈日,任劳任怨去别墅给她种玫瑰开始。

  时温就在不知不觉间,义无反顾地陷落于名叫贺承隽的捕兽网中。

  诱饵是他的温柔,代价是她的心动。

  一旦落网,再不能挣扎。

  时温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从楼梯间重新回到走廊的,也没搞明白自己内心里究竟杂混着多少种情绪。

  糊里糊涂地凭本能避开身穿病号服路过的病人,站在1715病房门前摁下门把手进门,还未至玄关先听到来自那人的嘶哑询问:

  “怎么去这么——”

  先前还表情淡淡的男人,在下一秒循声瞧到来人是时温,贺承隽难得愣怔了下。

  和平日里面无表情不同,与以往逞凶斗狠也不同,像个被拔光刺的刺猬,露出柔软而细腻的肚皮,傻呆呆的供人入侵。

  时温把手中拎着的暖瓶放在床头柜旁,扶着病床旁那把椅子坐下,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攫着面前的贺承隽看。

  洁白无瑕的病房内,浅蓝色的窗帘隔挡了外界的艳阳天,屋子里一片沉黯,徒有不屑一顾欲冲破厚实窗帘的光芒,透过间隙拼命挤入。                        

                            

  为没什么生气的病房内带来丁点希望。

  贺承隽背靠被撑起的病床头半坐,面庞上有些轻微剐蹭早已结痂,零零碎碎的咖褐色痂子浮在白皙肤色上,显眼又令人心疼。

  借着为数不多的金光,探过漂浮流散的尘毛,透过微微敞开的病号服领口,可以隐约窥到缠绕在锁骨上的白色绷带。

  “你——”

  塌阖眼皮再挑开,贺承隽想开口打破僵局,时温突然起身坐到他床边,野蛮地蹬了脚上的鞋,往他被窝里钻。

  贺承隽身体霎那间僵直,哪怕紧绷着一动不动,也仍能直观感受到身旁贴靠而来的温热柔软。

  时温小心翼翼避开他的伤口,靠坐在他旁边轻轻开口道:

  “贺承隽,我想做你女朋友。”

  时温察觉贺承隽手撑床面朝窗边缓缓移动,离她稍远了些,让她这边一下宽敞很多。

  不再像方才那般,少半个身子是悬空的,稍动一动都快要掉下去。

  但贺承隽却没回她的话,维持双目直视前方的姿势,复又恢复满室静谧。

  以至于时温微弱的挪动声凭空放大,不绝于耳。

  如果说高考前在台球厅里那次,是因为心疼贺承隽的悲惨过往,头脑发热后的一时冲动。

  那这次时温向贺承隽表白,就是理清所有不确定,再三考虑后的慎重决定。

  没再如上次那般轻易放过他,偏头紧攥贺承隽没看她的黑眸,撞入其中的那片苍白,找寻墨色:

  “贺承隽,别躲了,你明明就喜欢我。”

  尾音挑起的刹时,贺承隽骤然转头闯入她探寻的目光,时温在那双不参任何杂质的纯净黑眸里,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她自己。                        

                            

  四周杂物尽散,只有她一个。

  时温心底了然,大拇指轻抚贺承隽已经痊愈但留下疤痕的眉骨,喉咙中的震动放到最轻:

  “贺承隽,你还陪我去打钉吗?”

  或许这句话对于别人来说,仅仅是简单的一个问题,通过字面就可以理解意思。

  但只有病房中目光纠缠、挑衅、分不开的两个人知道,这其实代表了两个问题。

  没有人会愿意陪不是男女朋友的,甚至可以说是搭不上任何关系的人,去在自己身上留下独特印记。

  要应俱应,要否全否。

  贺承隽垂阖了黑眸,再睁开后眼底漫上浓郁暗沉,像片正酝酿爆发的黑色火山,一旦喷发,无人能幸免。

  缓缓张手扣上时温修长白皙的脖颈,冰冷的脖颈接触到炙热的手心,情不自禁微抖。

  真切感受到那只有力的大手正一点点收紧,手背处青筋走向顿显。

  时温因脖颈处渐紧的禁锢,能吸入的氧气被砍半,再砍半,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但她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最为脆弱的地方被他掌控着,在良久后才听到将脸庞凑到她耳旁吐出的,满带狠意的话语。

  贺承隽一字一句,压着情绪警告她,“时温,你他妈要是敢玩我,我非弄死你。”

  分明是一句令人身颤骨栗的狠话。

  时温却一反常态地,眼尾眉梢都扬起明媚满意的笑。

  就着贺承隽握捏她脖颈的手,纤软细手扶着他骨骼硌人的肩头,仰头凑吻上贺承隽的唇角。

  唇瓣张合含吻他嘴角,得不到回应不肯满足,舌尖伸出轻触他薄唇,一碰即回。

  脖颈前的大手松开贴上后颈,贺承隽不让时温有丝毫逃避的余地,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啃咬上时温的唇瓣。                        

                            

  如虎似狮标记自己的猎物,一遍遍在猎物最柔软的地方留下牙印,直到再也不挣扎为止。

  时温双唇疼的眼睫频颤,却没有欲推开贺承隽的意思,闭眼仰头承受他霸道强横的侵略。

  唇边舌尖都品尝到铁锈味儿的血渍,贺承隽才松开她。

  大拇指剐蹭来回时温的脸颊,用指尖将她下唇瓣渗出的血珠擦拭掉,冒出一句不相关的话:

  “中间一个好看。”

  -你说我是中间打一个好看,还是打两边好看?

  -中间一个好看

  时温没有眼皮遮挡的眼眸像是盛满星河般闪熠斑斓,挑起的红唇凑贴到贺承隽留疤的眉骨上轻吻了吻,给他渡上自己的血渍。

  “那你赶紧好起来陪我去——”

  “咕噜——”

  时温还未撒完的娇被肚子的抗议声打断,未说完的后半句僵在嘴角,贺承隽两指交叠弹她额头,“又不吃饭?”

  “要不是因为来看你,我现在早就吃完了。”时温撅嘴偏开视线,口中傲娇道:

  “也不知道好端端的和别人打什么架。”

  既然贺承隽不愿意让她知道这件事是因她而起的,那她就不浪费他的苦心,如他所愿。

  她会用其他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弥补他为护她而受的伤。

  身旁贺承隽动作渐起,撑床展臂于不远处挂着的衣兜里,不知道在翻找什么。

  几秒钟后,时温面前突然变出一个东西,炸开她心口滋滋的甜意。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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