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千傲雪失神地坐在殿中，拨弄着穆影送来的冰镇葡萄，冰透地葡萄在她手上没有一丝温度。
远方传来乌劭和姜仞说笑打闹的声音，没过一会儿，海棠走进殿中在她面前行大礼：“奴婢海棠，拜见碧凌仙君。”
千傲雪漫不经心的挥手，无精打采道：“起来吧。”
海棠得了她叫起，乖巧地走到千傲雪面前给她剥葡萄皮，千傲雪见她白皙娇嫩的玉手上染着淡绿色的豆蔻，一看就知道平日是被人伺候惯了的。
衣衫首饰处处精细，行走坐卧都自有一番风味，想必来之前还是位王公贵族府里的千金小姐，如今跟了乌劭还做起伺候人的活计，竟然还受的，这般蕙质兰心的女子配乌劭那粗汉子倒是可惜了。
千傲雪接过她剥好的葡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红绒锦囊递给她：“这个送你做见面礼，待来日遇到困难时再打开。”
海棠千恩万谢地接过锦囊又要下跪致谢被千傲雪一把拦住：“本座这不似你们人间，没有那么多规矩，也不必自称奴婢，另外平时无事少在我面前晃悠。”
海棠听了这话抿嘴浅笑道：“仙君喜静，棠儿知道了。”
傍晚，姜仞特意下厨做了一大桌子菜给乌劭和海棠两人接风洗尘，在厨房帮厨的乌劭端着做好的菜碟一脸纳闷：“为什么要端去师尊偏殿？咱们以往不都是在厨房吃的吗？”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还是穆影做饭呐，现在做饭顿顿变成我的任务了。”
姜仞一手拿着锅铲，头歪向乌劭小声嘀咕：“咱们的小师弟可不得了，现在不仅会说话，还被师尊赏了东配殿给他住呐！这待遇可是咱们这群弟子里面独一份。”
“他不是个哑巴吗？”乌劭惊愕道。
早就过了惊讶期的姜仞学着那日穆影的模样和腔调道：“人家可没说他是个哑巴。”
乌劭出去历练一趟，回来都跟不上宗里的局势了，他还是不解：“可这和去师尊偏殿用膳有什么关联？”
他不解也不想，一想到要和师尊那样冷漠的人一起吃饭，他都能想象到饭桌上气氛得有多尴尬，瞬间胃口都不好了。
这话可把姜仞问倒了，自从他从日月潭出来之后到现在就是一直在偏殿里用膳的，就跟潜移默化了似的，从未有人说过不妥。
姜仞光回想，忘了锅里的饭菜，里面炒着师尊最喜欢的麻辣牛肉都糊了。
他手忙脚乱的起锅，催促乌劭把菜端出去：“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话。别忘了，今儿还是师尊同意海棠姑娘留下的。”
清冷的偏殿里坐满一桌子人，饭菜香四溢将整个偏殿笼罩。
姜仞壮着胆子怂恿千傲雪：“师尊今天海棠姑娘来可是大喜事，弟子那有坛上好的梨花酿，可否拿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海棠被他打趣羞涩地坐在乌劭身旁，一张小脸红彤彤的。
看在海棠的面子上，千傲雪不拂他们的兴致，沉默地点头许可。
他早就把酒备好藏在桌子底下，只等师尊点头，他兴致勃勃的把酒给在场的人满上，就连千傲雪都没放过。
若是寻常吃饭，哪怕姜仞再热闹会调节气氛也难免有时会冷场，可是有了酒那就不一样了。几碗烈酒下肚，胆子都变得大了起来。
乌劭晕晕乎乎地站起身，端着酒敬千傲雪一杯：“师尊，这杯酒弟子敬您，多谢您成全我和棠儿。”说完，咕噜咕噜一碗酒下肚。
千傲雪不胜酒力，只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她虽然肯海棠留在山居峰，可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她淡漠道：“谢我无用，届时若出了什么事，我可保不了你们。”
这话说出来多少有些煞风景，可乌劭仍旧感激，他道：“师尊放心，待我有足够的实力保护棠儿的时候，便会自请离去，寻个无人认识的我们地方过我们两个的小日子。”
姜仞在一旁赞同道：“这个主意甚好。”
乌劭落座，将目光转在安静用膳的穆影身上，话里藏针道：“一个月不见穆师弟，我这个做师兄的差点都认不出来你了，听闻穆师弟没有喉疾却十多年不曾叫过一声师尊，想当初穆师弟因师尊出手相救才得以有今日这般福分，不知师弟心中可有愧？”
千傲雪闻言不禁转头看向穆影，她也是前世临死前才知道他会说话，可她也好奇穆影为何这么多年一直装哑巴。
穆影察觉到她的目光用膳的手一顿，转头直直向她看来，清润的嗓音开口道：“师尊介意吗？”
千傲雪一怔。
介意？
这群徒弟们一些和她面和心不合，一些甚至为了躲她多年在外历练连宗门都不回，那尤川甚至肆无忌惮地把对她的恨写在脸上。
一桩桩，一件件细数起来，他只不过是不说话而已，又有什么干系。
这么一想，千傲雪瞬间失了兴致，冷冷道：“本座都没说什么，哪轮到你说话。”
本是一句维护的话，然穆影听了并没有多开心，阴沉着脸不说话。
乌劭一个激灵，因醉酒晕乎乎的头脑瞬间清晰了过来，皆因这酒让他忘了眼前这位可不是好相处的主。他尬笑这打圆场：“师尊不介意就行。”
姜仞热络的将乌劭一把拉过去，替他向穆影赔礼道歉：“小师弟，你四师兄酒喝多了说胡话，你别介意啊！”
姜仞是个带气氛的好手，几句话下来饭桌上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千傲雪看着冷眼看着聊得热火朝天的他们，忽然好像有些不认识这个地方了。数百年来山居峰哪怕再人来人往，也不曾像今日这般热闹过。
她心中装着事忍不住多喝了几杯酒，脑袋晕沉沉的，加上他们一吵闹就更难受了。
于是端着酒瞧瞧的退了出去，挑了一座最高的宫殿腾飞而起，独自一人躺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璀璨的星河，享受夜晚柔软的风。
也不知穆影是如何寻到她的，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她脸上迷离的醉态，目光隐隐关切问道：“师尊可是喝醉了？”
“无妨。”千傲雪摇摇头，清冷的嗓音中难得的流露出一丝憨甜的萌态，只是眼神难以掩饰的落寞，像是有心事。
在外人眼中碧凌仙君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冷漠姿态，不沾世俗也不顾世俗，好像永远冰冷没有温度。今日这般不设防的模样还是穆影第一次见，果然是醉得很了。
千傲雪没有注意到穆影探究的眼神，自顾自地盯着浩瀚星空，低声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穆影不答反问：“师尊相信命运吗？”
这话可把千傲雪问倒了，若说信，而今重活一世就应当像前世那样不问世事闭关修炼，待来日大乘出关把前世伤害她的人通通杀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仇人日日在眼前，却以缺人手为借口一直无动于衷。
可若说不信，为什么要让她知道她不屑一顾的小徒弟会护着她？
为什么要让她发现她所做的，所坚持的一切不一定是对的呢？
天道让她在这世间重走一遭，究竟是让她复仇还是让她弥补前世所犯下的罪孽？
千傲雪倒有些看不懂了。
“弟子不信。”穆影定声道，话语中的坚定令千傲雪侧目。
皎洁的月光下他清俊的脸庞如霜似雪，低沉的语调温柔而又异常坚定，他目光绰绰地看着迷茫的千傲雪道：“弟子以前信命，也认命。而今天弟子恍然大悟，若只因这世间的规矩和天道，便要让我无法拥有我想要的一切，那这命不认又有何妨？”
千傲雪看着他信誓旦旦，志在必得的模样，嘴角难得的勾起一抹浅笑：“你还年轻，想要什么就应该大胆地去拼，不要怕，凡事有本座庇护你。”
“当真？”穆影听了这话，深邃的眼眸亮晶晶，低沉的嗓音还带着引诱的尾音：“那师尊届时可不要说话不算话。”
“当真。”千傲雪答应的十分爽快，此时的她并不知道这句承诺意味着什么，只当他想要的不过这世间的权势和繁华，这些她都给的起。
只是她想要的又是什么呢？世人都追名逐利，而这些她都不缺，除了当年封印魑魅妖帝的时候受了些许苦难，其余时刻都顺风顺遂。
她看着眼前得了她的承诺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的穆影，忽然觉得若是能像乌劭那样得个知心人在身旁也不错。
只是托魑魅妖帝的福，她在整个圣天大陆上劣迹斑斑，但凡好人家的男儿都藏得严严实实的，生怕让她瞧见掳了去，想找个合意的人还真难。
听闻魑魅妖帝说，东礁海岸的五灵宗宗主才貌双全，又是一宗之主让魑魅妖帝垂涎三尺，或许改日可以上那去看看。
据说万佛宗的长老们一个个的都两耳不问窗外事，说不定未曾听过她的八卦，去那瞧瞧也行，只是要引诱出家人太过有难度，还得好好筹谋一番。
千傲雪想着想着，不知不过睡了过去。
在她沉迷于美梦的时候，身旁的穆影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躺在她的身边，脸上是千傲雪从未见过的痴迷和爱恋，直勾勾地盯着她恬静的睡眼，聆听她均匀的呼吸声，突然觉得无比的安心。
“晚安，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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