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姑娘要去哪里？”
花甯蹲下身子，笑吟吟地看向丹露，她虽是男装打扮，却难掩娇贵之气，很快就被认出身份。
“公主殿下饶命，奴婢没有害过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丹露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她因为在镜中看到被自己划破的脸而大受刺激，又误打误撞上两具阴森骸骨，便彻底乱了心神，一开口就露了破绽。
花甯立刻向身后二人递出眼色，心想这婢女定然知道些什么。
观自在会意，捡起地上的碎银放手里掂了掂，幽幽说道：“你若心里没鬼，带这么多银两做甚？我看你分明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着急逃走。”
江寒跟着说道：“依我看还是把她带回大理寺严加审问，七七四十九种大刑轮番上一遍，就是死人也能让他开口说实话！”
大理寺？！四十九种大刑？
丹露忍不住抬眼看向江寒，见他眼角处长着一道又长又深的疤，凶悍莫名，便想这人定是个冷血无情手段残忍的酷吏，落他手上还有命活？
见她已被吓住了，花甯忙问：“这院子里的两个人是不是你杀的？北山上那三个无辜少女是不是也是你杀的？”
眼看杀人的罪名要按在自己头上，丹露再也没了顾忌，忙道：“不是，不是，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杀他们，是世子，都是世子爷杀的！”
竟然真的是他？花甯心下大骇，追问道：“可有人能证明你说得话是真的？构陷皇族可是死罪！”
丹露指着身后道：“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们都能证明！极乐殿……对了，还有极乐殿里的人，她们也能证明！”
花甯点头道：“好，那个极乐殿，你带我们去。若证明案子与你无关，本宫保你性命无虞。”
丹露拼命点头，起身走在三人前头引路。
那地方隐在王府内的一片竹林子后头，并不难找，也是一座独立院落，与观自在方才发现的那座院子一般无二，只是方向一东一西，正好相反。
门未上锁，四人推门进去，只见院中无人，布局规整，没什么蹊跷。
丹露适时说道：“还在里头呢，且跟我来。”
几人跟着她穿过天井，又走上一段，最终在一副山水画前停下。
丹露掀开画，说道：“殿下，后面有道暗门，进去就是极乐殿了。”接着双手用力一推，果然见严丝合缝的白墙上裂开一道口子。
花甯暗自惊叹，心想若非遇到这个婢女，任他们掘地三尺也不可能找到这里。
正准备进入密室，却听观自在说道：等一下，“你先把东西放下好不好？看你带着走了一路，我实在受不了啦！”
他这话是对着江寒所说，花甯转头一看，见江寒的手里竟然还夹着那两副骨头。
“他们虽然死了，也是证人。”江寒强辩一句。
然而想到这极乐殿中情况不明，万一有危险，手上拿着东西终究不太方便，于是还是决定将骸骨留在外面，并在心中默念：“二位在此稍等，江某一定为你们讨个公道！”
暗门后接着一段长廊，两排手腕粗细的蜡烛将幽闭的空间照的极亮，但饶是如此，也未能削减丹露内心的恐惧。
她不由地说起王府秘辛：“世子爷很小的时候就得了一种怪病，发病时狂如野兽，六亲不认，任谁都治不住他，王爷不得不将他的手脚绑起来，终日关在房内。王妃不忍，派了侍女贴身照顾。
突然有一日，世子爷竟然恢复了神智，王爷和王妃只以为恶疾不治而愈，高兴的不得了，结果进了屋子里有才发现，那两个贴身服侍的婢女都死了，且身上没一处好肉。”
“后来世子只要发病，他们就找些婢女送去，时间久了难免怕引人怀疑，王妃就偷偷从济安坊挑人，表面上是送进王府当下人，其实是为了给世子治病。”
观自在愤愤道：“这么的残忍的事你们也做得出来！”
花甯想到那三个苦命的女子竟然是死在这么荒唐的理由下，又是替她们惋惜又是替她们愤怒，恨不得将上官逸千刀万剐。
“到了。”丹露指着里头一间挂满纱幔的屋子说道，接着转身垂下眼睛，不敢去看其中景象。
花甯好奇地走上两步，刚看一眼便忍不住惊呼一声，接着飞快回头拦下观自在和江寒，颤声说道：“你们赶紧去找医官来，要女医馆，快去！”
两人虽不明所以，但公主的吩咐自然不敢不从，应下后当即离开了密室。
见二人消失不见，花甯才对着丹露说道：“你来帮本宫，先把她们放下。”
原来这所谓的极乐殿是个彻头彻尾的刑场，有女子被吊在半空当中，有女子拖着手铐脚镣蜷缩在角落中，更有女子晕倒在床榻之上，身下浸满鲜血。
这些女子或伤或残，均是浑身赤/裸，花甯不让观自在与江寒看到，便是担心他们男子的身份，会令这些女子再次受辱。
丹露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被带进这极乐殿，便生出后怕，又想到自己与她们一样命贱，任人欺辱，顿感凄苦，一边帮忙一边默默流泪。
花甯扯下那些轻飘飘的帐子为她们盖上，却发现床上那名女子通体冰凉，四肢僵硬，早就已经死了。
比医官先来的是大理寺和刑部的官员，接着是闻讯赶回府邸的端王，见密室被发现，他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花甯，再未说什么便又退了出去。
“殿下，从那处被锁的院子里又挖出多具尸骨，连同江捕头挖的那两具，共计一十九具。”
有人向花甯汇报进展，她摇了摇头道：“什么一十九具，该是二十三具才对。”
更何况据那婢女所说，上官逸从小就发病，一发病则杀人，这漫长的岁月中，怎可能只死了二十三个人？
“是，下官一定盘点清楚。”
这房内血腥气过重，花甯胃中翻滚，再待下去怕是要呕吐，便独自去外面透气。
出了暗门，却见刑部尚书新垣舒一脸凝重，正和端王说着什么。
她遂不客气道：“难道皇叔想凭借昔日的交情，让新垣尚书网开一面么？”
端王见到是她，冷哼一声道：“丧门星！”接着拂袖离去。
新垣舒仿佛未看到这对叔侄相讥，面色不改躬身说道：“见过公主殿下，殿下神机妙算，机敏无双，老臣佩服。”
老狐狸！花甯暗骂一声，说道：“新垣尚书过奖，若不是大理寺审讯在前，本宫也摸不着这线索。里面那些女子甚是可怜，等到结案，本宫要将她们带走，期间就有劳大人看顾了。”
新垣舒道：“是，殿下尽可放心。”
这时忽然见观自在与江寒一前一后进入院内，身后跟着两名提着药箱的女医官，花甯总算彻底放下心。
端王府藏尸、私设刑堂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上官逸获罪，端王府上下也必受牵连。但究竟如何惩戒，刑部还是要听皇帝的意思。
几日后，大理寺传来消息，说在审问王府下人的过程中牵连出一桩旧案，前世子妃并非因病身亡，而是被世子殴打致死；又过几日，京兆府尹李垣被宣入宫中面圣，坦白在前世子妃的死因上做了伪证，当场被革去官职，并判处流放。
如此忙忙碌碌，一案接踵一案，显宗帝没了心思过重阳，更将温书瑾贬官的事忘得彻彻底底。
“看来父皇这次下定决心要赶你走，你爷爷，白将军，还有本宫都帮不了你了。”花甯裹着披风，说完后饮下一杯菊花酒，“听说你求沈忱打开暗阁看了里头的密卷，翻了不少端王府的旧账，怪不得父皇气成那样，你这是在逼他查案，胆子实在太大。”
温书瑾笑了笑道：“臣曾答应过殿下，帮忙留意端王府，如今也算是做到了。有了臣的谏言，殿下再请旨查案便是顺水推舟，相信也是陛下想看到的结果。只要能为陛下办事，去哪里做官都是一样的。”
花甯的心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意，没想到这温书呆做得一切全是为了她。
“真没想到，我走了，文香走了，现在连表兄也要走……殿下岂不更寂寞了？”白映雪听着秋虫鸣叫，伤感交加。
“寂寞什么？如今换我和江兄守在殿下身旁，殿下有何吩咐，差遣我们便是！”
白映雪嗤笑一声道：“你真是个厚脸皮，高手兄也就罢了，这九花塔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神棍来看了？”
观自在磕着瓜子道：“你敢说我是神棍？嘿，我用三枚铜钱就能算到你未来夫君长甚模样，你敢不敢试？”
“试就试！你要算的准，三枚铜钱归你！”白映雪从怀里掏出钱，啪的一声拍身边在案几上。
两人果真算起卦，花甯等人伸长了脖子看热闹，只有江寒一个人认认真真地赏着凋零了一半的花。
原来重阳那日下了一整天的大雨，登不了高也赏不了花，原想等天气放晴再择日过节，谁料天公不作美，一连下了几天的雨。
眼看辛辛苦苦搭建的九花塔快要凋零，花甯十分舍不得，今日硬是叫了众人来府中赏花。
雨倒未下，可天气实在冷的不行。
“有了！”只见观自在按着卦象心算一把，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夫君长相十分俊美，文采卓绝，才智过人，嚯，人中龙凤啊！”
白映雪听了却不高兴：“他可会武功？”
观自在摸着下巴思考一番，摇头道：“应是个斯文公子。”
“呸！我才不要什么斯文公子！”白映雪抄起桌上的铜钱重新塞回怀中，“你算得一点也不准，神棍！”
“不信拉倒，是真是假以后便知。”观自在搓搓手，对着花甯道，“殿下，实在太冷了，要不咱们……”
花甯一副我懂的表情，点头道：“就打叶子牌吧，听说温司谏得曹夫人真传，牌技相当了得。”
温书瑾这次倒不谦虚了，只道：“可陪殿下小玩一把。”
江寒不懂这些，其余四人便凑上一桌。
酣战一夜，最终以温书瑾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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