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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儿臣要与驸马和离,望父皇恩准。”花甯双手张开抵在额间,伏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如此郑重,不得不令显宗帝敛起神色,明白自己的女儿并非是与他开玩笑。

        “他做了什么错事,你要与他和离?”他双眼锐利,盯着花甯,似要从她的脸上寻出蛛丝马迹。

        花甯却道:“驸马无错,是儿臣有错。儿臣当初昏了头,一时任性,如今悔悟,发觉与驸马并非良缘,硬凑在一起也不过是勉强度日。今早和离,与我二人来说都是解脱。”

        “荒唐!你要成婚便成婚,要和离便和离?这整个大周,朕看也就你上官花甯有这个胆量!”显宗帝痛心疾首,是恨铁不成钢,“你刚才的孝顺贴心是不是装的?好不容易懂事了一回,就不能让朕多高兴高兴?刚才温家那小子说些什么,你不是没听见,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你就不能收敛些?”

        受了训斥,花甯气恼,便也不愿意跪了,虽重生为人,刁蛮脾性一分未减。

        她起身驳斥道:“父皇说的对,儿臣乃大周的公主,公主脾气自然与别不同。外头的人非议儿臣也就罢了,怎么连父皇也不相信儿臣?儿臣当初喜欢驸马是真,如今看清楚想清楚了,驸马并非良人,选择和离又有什么错?平头百姓夫妻不睦尚能和离,我上官花甯为何不能?”

        “公主?朕看你就是根点燃的炮仗,劈里啪啦不消停!”显宗帝说得口干舌燥,连忙唤张盛延进来换两杯热茶。

        花甯娇哼一声,退到身侧的楠木软椅上坐下,边等茶水,边作思量。

        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请求能立刻得到圣上的准许,她想要知道的是圣上对时秦观以及时家的看法。

        皇家和离牵扯甚多,又因为公主的身份,想安稳和离并不容易。

        她需要时间从长计议。

        倒是也能如逼婚那般逼着和离,但若还像从前那样莽撞,做事不计后果,只会慢慢冷了圣上的心,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果然,饮过茶水,显宗帝开口缓缓道:“甯儿,和离尚需两厢情愿,不知驸马是否同意啊?”

        花甯垂眸不语。

        显宗帝笑了笑,又道:“你若过得不快活,父皇自然不会勉强你,你另选一个便是。只不过,你挑得这个夫婿品貌出众,博闻强识,为人知进退,懂取舍,只要多加栽培,日后必成大器,是个栋梁。”

        花甯不屑,“那又如何?我堂堂公主,还要倚靠夫家么。”

        显宗帝不理她,继续道:“你执意和离,侍郎府面上倒不敢说什么。但时秦观有一位蒙师,乃前任国相裴义安,这事情便没那么简单喽。”

        “裴义安?那个创办敔山书院,坐下三千门生的裴文公?”花甯讶然,她自是知道这号人物的,但裴义安竟是时秦观的蒙师,她倒是从未听说过。

        “正是此人。裴公好学,一生刻苦,卸任归乡后仍不忘传道授业,捐资助学。这么多年下来,又何止三千门生呐。他要是站出来为自己的学生说句话,天下文人一呼百应,你怕是要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显宗帝重文,面对裴义安,他也要礼让三分。

        这的确让花甯有所顾忌。

        老国相淡泊,不喜京城繁缛,只在地方办学,在花甯的记忆里,他前世并未与时秦观或侍郎府有所牵扯。

        但如今时秦观未成气候,侍郎府如果不想断了这门亲戚,到时候求到老国相处……

        显宗帝见她面色凝重,知道是把刚才的劝诫听进去了,趁热打铁道:“甯儿,婚姻绝非儿戏,你若挑不出驸马的错,便安生过日子,当个逍遥自在的康乐公主,莫再任性了。今年湖州大旱,又遭遇罕见的虫灾,朕已经够烦心的了,你啊,安分些吧。对了,你母后今日在万花园办茶会,等下去露个脸,讨你母后开心开心。免得她成天念叨你,朕的耳朵都生茧子了。”

        “是,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花甯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便不再讨嫌,正欲退下,又想到一事,“这次湖州虫灾,父皇下派处理的官员可是周子茂?”

        显宗帝拿起身前一本奏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不错。”

        “此人迷信,不堪大用,只会连累灾民受苦,父皇不妨考虑户部巡官巫马骁鹤,或许他有良策。”

        显宗帝敷衍应下,并不认为一个小小巡官能有什么良策。不过他又好奇能被公主这般记下的究竟是个什么人,便等花甯退下之后唤张盛延进来,差了他去打听。

        万花园离奉阳殿相隔甚远,张盛延提前命宫人准备了步辇。

        前世花甯成婚后日常行程紧随时秦观,诗会雅集居多,妇人间的茶会则甚少参加。

        但后来半只脚踏进朝堂里,为了笼络官员,她不得不举办大小宴会,一来二去,便深知这茶会的妙处。

        瓜子小食摆上一桌,各府女眷或是较量,或是倾诉,消息纷至沓来,任君采撷。

        更重要的是,能见到生母周皇后,花甯满腹期待。

        万花园里嫣红姹紫,正是赏菊的好时节,朱砂红霜,点绛唇,白玉珠帘,能被皇家摆来观赏的,皆是名贵品种。

        茶会摆在园子中央,花甯到的时候,一众命妇贵女正在围着周皇后行飞花令,轮到一人答不出来,哄笑不止。

        气氛正好,她不忍打扰,便倚在不远处的一棵丁香树下听了会儿,还是周皇后眼尖,最先发现她。

        “甯儿?快过来!来母后身边。”周皇后脸似玉盘,杏眼桃腮,人近中年有些微微发福,反倒比年轻时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

        花甯连忙走上跟前,“儿臣参见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茶会被打断,其他人见是康乐公主,纷纷行礼。

        方才在飞花令上被起哄的少女收起顽皮表情,皱着眉头跟在人群中喊了声“参见公主”,接着立刻转身寻找别人玩耍,她神色懊恼,似乎不太乐意见到花甯。

        花甯却眼睛一亮,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昔日的闺中密友。

        “甯儿,今日怎么会来宫里?”周皇后握着花甯的手,笑容就没断过,许是年纪上去了,她越来越牵挂自己的儿女。

        “回母后,儿臣就是想您了。”花甯反握住母亲的手。

        若说前世花甯最对不起的人,那便是周皇后。为了巩固手中的权力,花甯极力打压政敌,手段狠辣,其中就包括自己的亲舅舅与亲外甥。最后她害得舅舅被贬辞官,郁郁而终,周皇后愧对母族,整日以泪洗面。

        舅舅早亡,母亲伤心欲绝,周氏一门由盛转衰,花甯自知犯下大错,但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今生,她只想做一个孝顺女儿,逗母亲开心,安享天伦。

        周皇后看出她藏着心思,又问:“可去你父皇那儿请过安了?”

        “去了,甯儿就是从奉阳殿那头过来的。”花甯说完,伸手从果盘里拿了只橘子,不让白竺和叠柳帮忙,亲手剥了送到周皇后的嘴边。

        母慈子孝,羡煞旁人,更何况谁都知道周氏是凭借女儿才得以尊享荣宠,登上后位,在场的谁不羡慕皇后生了个好女儿。

        “皇后娘娘福运绵长,乃大周之幸,公主殿下恭顺温良,亦大周之福。”

        花甯看顺着声音看去,见到一个心醇气和的胖妇人,认出是参政王大人的妻子朴氏。

        怪不得这马屁拍得又响又亮,王夫人曾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诗文一绝,也爱替人打抱不平。

        “你说她恭顺温良?她呀,可是个闯祸精,我日日替她操心,恨不得将她绑在身边。”周皇后明着抱怨,实则疼惜。

        王夫人自是听出来了,便笑着劝道:“驸马敦厚,有他照料,您就不要再担心公主了。臣妇听闻这小两口锦瑟和鸣,如胶似漆,似一对神仙眷侣呢。”

        一番话引得众人争相夸赞起驸马的好来。

        周皇后欢喜,花甯却不乐意听时秦观的好话,便找个理由离了席,自寻了处地方躲清闲。

        她相中的是一片松软空地,背靠竹林,正对园子里的映月湖,景色宜人,差宫人送来屏风和点心,构筑一方天地,自得其乐。

        花甯卧在白竺的腿上,蒲扇轻轻摇着,她便有些犯困。

        眼皮子打架时,身后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声,大概是有人在竹林间行走。

        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传来:“瞧她那模样,招摇过市,花蝴蝶似的,何来公主的尊贵?我要知道她来,定不会打扮的如此随意!”

        这是说她坏话呢?花甯来了兴趣,换了个姿势趴着听,也不觉得困了。

        那声音接着道:“可惜了驸马,如此绝色,被她抢了去,简直暴殄天物。听说驸马幼时被寄在广陵抚养,文香姑娘不正是广陵人士么?巧了不是。”

        “嗯。”短短一个字,轻柔婉转,引人浮想联翩,花甯猜这声音定是那个文香姑娘。

        她又接着听,中途不忘吩咐叠柳给她沏杯茶。

        “你们可别听那王夫人胡说,什么如胶似漆,什么锦瑟和鸣,其实都是康乐装的!为什么驸马去哪儿她便去哪儿?因为她心虚,她知道驸马压根儿不喜欢她,随时都能弃了她。我还听说她去侍郎府闹了好大一通,就这样的还能叫恭顺温良?若放在寻常人家,早被休一百回了!”

        一百回?这是对她有多恨啊……此刻花甯也想起来了,那说话的声音分明就是无忧郡主上官姝怡。这人说话有个特点,长句子连着一口气说完不带喘的。

        可她也倾慕时秦观?

        花甯悄声问了问白竺和叠柳,两人均是摇了摇头。

        她还在纠结这件事,就听那竹林间又响起一个怒气十足的声音,“上官姝怡,你说够了没有?背后嚼人家舌根子,也配做名门淑女?我忍了一路,你说了一路,还越说越来劲!花甯与驸马的婚事乃圣上钦赐,你若不满,便去圣上跟前说,再有本事,便去把驸马抢来。堂堂郡主,难道只会躲在树林子里说三道四么?”

        “你……!你与我亲近,难道不是因为讨厌康乐?”

        “郡主误会了,我白映雪与谁亲近只凭个人喜欢,而不会以结伴打压谁为理由,更不会利用别人满足自己的私心。郡主想让我们把刚才的话传播出去,那可是找错人了。文香,我们走,白家人不做此等小人行径!”

        “白映雪,白映雪!好哇,亏我还想着帮文香姑娘解决难题!你以后别再来求我!”

        又是一阵枝叶拍打的声音,想是上官姝怡被气跑了。

        那映雪呢?

        花甯听她为了自己不惜与郡主争吵,又感动又愧疚。

        于是连忙从屏风后面偷偷探出半个脑袋,见白映雪正在为一个女子抹眼泪,轻声安慰着,惊喜不已。

        “映雪,快过来!我刚才都听见了!”花甯笑得灿烂,白映雪的脸却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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