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何姐，你放心，钱的事，我会想办法。”
南客起身，从包里掏出了一千块现金，塞到了何姐手里：“这些年你对小杰的用心，我都知道，如果你有别的好的选择，我~不拦你。”
也没资格拦。
何姐有家有室，放着自己的孩子都没顾得上，选择了在康复中心做护工，为的不过是挣一份养家糊口的钱而已。
康复中心的收入，除了基本工资和医院不多的奖金，还有一个收入来源就是病人家属酌情给的感谢金了。
这些年，何姐体谅南客的不容易，很少问南客拿感谢金，收入其实并不算好。南客孤身一人，尚可以像堂吉诃德一样拿着□□，假装自己所向无敌。
但是，何姐跟自己不一样。
她们成家了立业了，生活早被现实摧磨得差不多了。她们相信命运，但已不指望改变命运。她们只过最现实的生活，需要一份工作，付出劳动后获取让生活为继的待遇。
生存的意义远远大于一切。
看到南客递过来的钱，何姐愣了一愣，下一刻便着急地摆了摆手：“崔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怎么能要你的钱呢？照顾小杰，我是心甘情愿的，再说了，医院也发了我工资，我没事的。小杰的救援金被取消了，你比我难多了。”
“何姐，你就拿着吧！”何姐不肯接，南客把钱顾自放进了何姐搁在床头柜上的小包里，握住了何姐伸过来拿包的手：“这点钱虽然远远不够表达我和小杰对你的感激，但是总归是我们的心意，你拿了，我才能心安。”
何姐的手，停止了挣扎。
有时候，妥协也是一种善意。
南客松开了何姐的手，俯身给她倒了一杯水，递到何姐手里：“何姐，请你相信我对你的诚意和感激，但是，有几句话，我也想跟你说清楚，你刚刚说小杰不是我的亲弟弟，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我理解你想说什么，也明白你是一番好意思，但是，我觉得这话不对。”
南客看着何姐，她的眼里，是超出她这个年龄该有的执着和坚韧。
何姐骇然，有些喃喃道：“崔小姐，是我说错话了。”
南客摇了摇头：“何姐，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你没有经历过我所经历的事，所以也没有办法像我一般立于我的立场看问题而已。小杰，他是为了救我，才变成这样的。何姐，你知道吗？我每次来，坐在这张床前面，看到小杰，我都会想什么吗？”
病床上的少年，安安静静，无声无息，只像是睡着了。
“我每次都会想，如果当时，那辆失控的轿车撞过来的时候，最后那一刻，我没有被小杰推开，那么现在躺在病床上应该就是我了吧。或者，我运气要比他好一点”南客苦笑一声，缓缓道：“可能当场就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至少不会像小杰一样，原本该拥有美好人生的年龄，却只能躺在这里，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被动地等着别人来安排他的一切。哪怕是我这个欠了他一条命的人，在忙碌的时候，也会忘记他的存在。”
“何姐，你说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思？”南客侧头看着何姐，凄然笑道：“你说我做得已经够多了，不必如此，可是，当初小杰推开我被撞的时候，谁又跟他说，不必如此呢？所以，何姐，我做得不够，也不会放弃他。”
何姐的眼里，泛起了湿意，伸手抹了抹眼泪：“崔小姐，是我不对，你放心，只要我还在这里工作一天，我就会好好照顾小杰的。”
“那我代表我自己和小杰，谢谢你了！”南客起身，朝何姐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这份谢意，也是真诚地发自内心的感谢。
有人敲了敲门。
门并未关，显然人已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何姐叫了一声：“周医生！”
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前额的头发微卷，戴着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
面容清秀，冷隽。
南客跟着叫了一声周医生，并且解释：“我是安小杰的姐姐。”
周医生点了点头，走到病床替安小杰前例行检查，检查完了一边在病例上记录着，一边开口说：“安小杰的姐姐是吧？病人家属，看来，你对我们机构很是放心啊，很少见你来。”
南客想说，她有来过，只是没见到医生而已。
似乎又没必要解释，便笑了笑，不再出声。
倒是何姐，着急地替她解释：“崔小姐来过几次，不过都是周医生你不在的时候。而且，崔小姐平时也挺忙的，一边读书，还得同时打好几份工赚钱，小杰的费用都是她付的。”
何姐说得卖力，周医生的重点好像有点偏斜了：“崔小姐？”
他从病历上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崔南客，疑惑道：“一个姓安，一个姓崔，同母异父？”
崔南客噎了一下，回：“异母异父，亲姐弟。”
“噢~”周医生似乎也被噎了一下，抬眼打量了一下崔南客。
女孩清秀白晰，眉眼动人，唯眼神清幽冷淡，如远山水墨。
他点了点头，转移了话题：“安小杰情况挺好的，继续观察，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这是句敷衍客套话。
崔南客表现得也很敷衍客套，神情淡淡地回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
脸上，并无别的病人家属听到病人有可能会醒来时，那种兴奋和惊喜。
周良辰：“你真是他的亲姐姐吗？”
异父异母，亲姐弟？
果然，是塑料姐弟情。
奇迹，南客也不是不期待。
但她更接受的事实是，就算没有奇迹，她也会守护在小杰的身边，努力赚钱，护他周全。
~~
从天爱康复治疗中心出来，已经是中午时分。
康复治疗中心，本来就位置偏远，这会烈日灼灼之下，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南客一边往公交站台走，一边想着事。
刚刚替小杰续了下个月的费用，她辛辛苦苦攒了几年的钱，一下子就所剩无几了。
这样下去，别说半年，就算是三个月，她都撑不到。
还有何姐，送她到机构门口时，对她的千叮万嘱：要记得按时吃饭，再忙再累，也要吃饭啊！一定要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早餐要吃好，中餐要吃饱，晚餐少吃也要吃。
她跟何姐因着小杰认识，虽然算不上多亲近，但是，这份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打折。
何姐之所以对自己吃不吃饭地问题如此上心，还是因为有次她跟何姐聊天，无意中提及自己有段时间不吃早餐，当时南客也只是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不吃早餐多好，减肥还可以省钱。
结果
结果就是，何姐拉着她足足批判了半个小时，后来每次何姐打电话给自己，只要是饭点时间，都不会忘记要提醒上一句，按时吃饭。
这会正中午，已经到饭点了。
周遭却是一个吃饭的地方也没有，要填肚子，还得等公交车来了，坐个几十分钟回到城里。
这会，南客只能站在路边等。
一辆灰色的沃尔沃xc90经过她的身边，往前开了几米，停了下来，车窗缓缓摇下，周良辰探出脑袋往后看了看，朝崔南客招了招手。
南客快走几步，走到沃尔沃旁停了下来，问：“周医生，有什么事吗？”
刚才在病房，两个人之间的氛围虽然不那么和谐，但是，到底是小杰的管房医生，南客是不可能跟他计前嫌的。
“在等车？”周良辰问。
“嗯~”南客点了点头。
周医生找她，不是谈小杰的事情，她的神情放松了一些，脸上的笑意也生动了几分。
“你去哪，要不我载你一程。”周良辰抬手看了看腕表：“现在这个点，这里很难打车。”
南客摆了摆手：“不麻烦周医生了，我坐公交车就好。”
“那好吧！”周良辰看了一眼南客：“这里路偏，注意安全。”
南客笑了笑，点头道谢：“没事，这里我熟。”
刚才在病房，自己还挤怼人当甩手掌柜不管事，这会她说这地熟，这是记仇啊！
周良辰笑子笑，摇上了车窗，脚踩油门往前开去。
后视镜里，身材纤瘦的女孩，不紧不慢地往公交站台走去。
路边的绿化带里，火红的石榴花开得无比娇艳，连带着把那女孩子也带进了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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