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
江珩张了张嘴，还未开口，身后便传来某人小喇叭似地嗓音，肩膀同时被沉沉一按。
“你怎么在这！”米玉蹦蹦哒哒地转到他身前，晃着手里的寒假作业——“胡椒让我带来的，早知道交给你了！”
她说着，走到陆言身边，把作业往他身边的小石桌上重重一拍——“跟你说嗷，下次再帮你带东西付钱，天天给你跑腿，”真把我当免费苦力了。”
说完也不看他，脑袋转了转，满院儿里寻找着什么。
“天冷，把它放屋里了。”陆言淡淡开口。
米玉哦，刚想进屋，却突然犹豫了一下，抬起的脚又不知不觉收了回来。
陆言察觉着她的动作，眼神黯了黯，旋即凤眼一挑，问她，还有事吗？
懒洋洋地，是在逐客。
她悄悄看了他一眼，有股说不清的情绪，然后用力清了清嗓子——“我这就走！”
还没迈步，又倏地想到什么，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他——“你表哥来了吗？”
少年眸光一滞，像是大风刮过，凛冽无声。
米玉莫名他的反应，想说，我见到你表哥了呢，他人又帅，还超好……话到嘴边，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呼唤打断。
是江珩在喊他。
米玉转过身问，怎么啦？
江珩淡淡看了陆言一眼，转而望向了她，目光有了莫名的恳切。
“明天下午六点，你有时间吗？”
房檐下，冬日里，三个人的场景，他却再也等不到下一秒。
紧握的掌心，甚至有了湿汗。
陆言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嘴角挑起浅浅的弧，
米玉点了点头。
他微微一笑，温柔旖旎的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希冀。
“明天，市里有家影院开业，你不是…一直想看电影吗？就当作这次考试对你的奖励。”
“你请我看电影吗？”米玉眨了眨眼——“就你…跟我？”
“就我跟你。”
米玉愣了愣，却情不自禁的用余光偷偷看了身后一眼。
而哪个少年，此刻正笑的灿烂，满不在乎的眉眼，看客一般，有了玩味。
米玉突然转过身，对着江珩，用力的点了点头。
他目送着他们并肩走出大门，冷风卷起的叶紧紧贴附在脚边。
胸腔里隐约着一种情绪在不着边际地爆沸。
他抬起头，望向天空，五指分开，轻轻举过头顶，穿越密密柔柔的光。
屋里传来唤他的声音，是外婆在招呼他进去。
门被推开，咯吱一声，一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冲了出来。
它匍匐在他的脚边，一遍遍地舔舐着他冰凉的脚腕，像是被奶油涂抹的质感，痒痒的，带着温度。
他慢慢蹲下，一把将它抱起，挂在肩膀，进了屋。
外婆温声问道，是玉玉来了吗，好像听到玉玉的声音。
他说不是，您听错了。
小花生努力地蹬来蹬去，好像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阿姨端来茶点，喊着少爷，来陪太太喝点热茶，在外坐久了，暖暖身。
“不用了。”他抱着花生，径自回了房间。
狠狠甩上的门，下一秒，屋里传来爆裂的音乐声。
他的房间，紧紧闭合的帘，不知从何时起，便再也没有拉开过。
小花生在地板上随着音乐扭来扭去，最后无聊到继续着几日来的唯一趣事儿，专心致志的啃着他的床腿。
他侧身蜷缩在雪白的床上，爆裂的耳边几乎麻木了心口传来的剧痛。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床边活蹦乱跳的小家伙，泪水再也抑制不住的落了下来。
到底是为了什么，这几日，他的哭声，几乎失控到了暴烈的地步，唯有更加激烈的摇滚乐，方能掩饰这一场触目惊心的不可控。
但幸好，在过往的日子里，无数个独处的时候，练就的平淡如水，依然可以让他见了人群，笑开了眉眼，灿做这世间最耀眼的一朵红莲。
他说，怎么会？我才不稀罕什么感情。
他的喃喃自语，唇齿间的冰寒太过孤单——我，怎么可能，还会感动，还会心痛，我，根本就没有心，不会疼，不会痛，不会哭，不会笑，不会爱，只有恨。
他的骄傲，生来溺在骨血，所以此生最怕，自己沦为悲剧。
……
清晨，气温骤降。
米玉睡到日上三竿，起来吃好早饭，又倒在床上睡了个回笼，也许是昨晚的大风，她并没有睡憨实，这一觉朦朦胧胧便到了午后。
今日是美好寒假的第一天。
温懿娟去学校开家长会，米书平去上班，米小福被打包扔给了楼下的孙大娘帮忙照料
家里难得静悄悄的，米玉晒着日光，回笼觉睡的十分舒畅。
她迷迷糊糊地醒来，想着心里装着什么事儿似的，仰躺在床上，嘴里叼着纯棉花被的一角，表情狰狞的思考着。
对了，她想起来了！
米玉马上翻身坐起，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她光着两条滑溜溜的大腿，哗啦一声拉开衣柜，左翻翻右翻翻，本来没有几件新衣的她，更是禁不住这一番折腾，不一会儿，原先在柜里被码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已经七零八落地堆在了脚边。
怎么办呢，没有一件合适的衣服，好像都很旧，又好像，都不漂亮…她站在衣柜前呆了呆，晌午的阳光透进窗来，原木色的小窗，粉红色的纱帘被缝隙渗进的风吹得微微荡漾。
她觉得冷了，抖了抖肩，下意识转动着手腕，那条日久褪色的红绳蓦地闯入眼帘，她伸手拨了拨红绳尾端栓着的那颗小银玲，如磨砂般的质感，渐渐没了光泽…然后她将它轻轻取下，收进了抽屉。
程希一走出家门，就见迎面跑来的米玉，缩头缩脑的姿势，哆哆嗦嗦的像个筛子。
走近了，便听她嘴中不停的念叨，冻死了冻死了，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冷。
米玉牙齿打着颤儿，见他一身外出的行头，单肩挎着背包，穿着一件羊羔毛翻领牛仔外套，一条浅灰色格子围巾随意地搭在脖颈，倒显着十分暖和。
“你要出门？”她边说，边伸手扯下他的围脖裹在自己头上，严严实实的，才觉得暖和了点。
程希撇撇嘴，倒也并不在意，只是随手将敞怀的拉链拉严，含糊道——“嗯，给同学送个作业。”
“是美人儿吧？听说他病了，帮我带好儿！”
程希怔了怔，也没说什么。
“你呢？找我什么事？”
说着就像外走。
米玉一颠一颠地跟在他的身边，小碎步似的，支支吾吾了半天，程希也没听清楚。
“什么？”他停下来看她。
米玉哎呀一声，横在他面前，小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害羞，像颗青涩的果子，微微透着红润。
“我是说，你以前跟那些女孩出去约会，她们都穿的什么呀…”
“你要约会？”
米玉呲牙道：“怎么？不行吗！快说快说！”
“小爷认识吗？”
米玉扭扭捏捏不说话。
程希恍然大悟，跟着靠了一声，笑的眉毛眼睛都堆在了一块。
他知道是谁了。
什么“考不到年级第一绝不表白”，两个幼稚鬼！
不过现下，他一胳膊拦过米玉的脖子，直说她终于开窍了！大有一种老父亲嫁闺女的感觉。
米玉不耐烦的推开他，急的直跺脚。
快点！说不说！冻死了呀！
程希大手一挥。
“走！小爷今儿就让你丑小鸭变天鹅！”
“你才是丑小鸭！”
“那乌鸦变凤凰！”
“滚！你是乌鸦！你才是乌鸦！”
……
程希带米玉来到了城中的一家商场，很大很气派的地方，米玉从没来过，她的衣服，不是从街边小店淘的，就是从市场顺带手买的，像这样带有目的性的专门来到商场挑选，是从没有过的。况且还是这般闪瞎了眼的高档商场。
米玉还从没坐过那种长长的手扶电梯，一时瞧着兴奋，来回溜达了几个回合，被程希牵着脖子上的围巾不耐烦的往前走，直直进了一家女装店。
这里的衣服多半是粉嫩嫩的，很是精致，格子衬衫、百褶裙、牛角扣大衣，一股浓浓的英伦少女风。米玉自是不懂，只是觉得每样都好看，但又都不太适合自己似的，总觉得这些小裙子小褂子都该是给徐应儿那种小公主穿的。
“我见徐应儿穿过这样的衣服，不便宜吧？”说完就要伸手去翻衣角的标签，被程希瞪了一眼后，抢走了手中搭着的那件粉蓝格子的大衣，又自顾从货架来回走了几圈，捡着顺眼的衣服全摘了下来。
“都挑一件她的码，然后结账！”程希把那些衣服一股脑的堆进了店员小姐怀里。
米玉急的冲过去阻拦道：“别别别！我没那么多钱！而且我要这么多衣服也没用的！先放下，放下放下！”
店员小姐笑眯眯地看了看程希，程希挥挥手道：“别搭理她！去找吧！”又对米玉道——“你少废话，都听我的，又不用你掏钱！”
米玉推了他一把：“我也不是跟你约会啊！再说我还没试试好不好看呢……”
“你甭试，准比你现在强！”
“那不行，我要试！”
店员小姐本来一脸姨母笑，现在又糊涂了，敢情俩孩子不是小情侣呀……米玉虽然嘴上拒绝，可表情却出卖了自己，整张脸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欢喜，换衣服的动作又激动又小心翼翼，当她穿着粉红格子图案的小裙子站在试衣镜前的时候，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落了星光似的，就差兴奋的转圈了。
程希翘着脚坐在沙发上，盯着她那一双白花花的大腿，又直又细的，呦道，玉哥，没想到你还挺有料的啊！
米玉扭头冲他吼，滚开！
店员小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商场暖气很足，可她毕竟光着大腿，还是有点凉的慌，米玉剁了剁脚，哆哆嗦嗦的冲回换衣间换掉了衣服。
最后她只挑了一件格子衬衫和一条卡其色的直筒裤，标准的乖乖女风格，已经大大颠覆了她以往一贯彪悍无比的形象了，店员小姐指了指一旁的黑色百褶a字裙，说——“这件不要吗？我觉得这件搭配你刚刚试的那件格子衬衫很好看。”又故意朝她眨了眨眼——“约会的话再搭配一双中筒袜，到膝下那种，很美的哟。”
米玉“咿”了一声：“这么冷的天！要穿裙子还要露大腿，只穿一双袜子，脑子坏了才这么穿呢！”
说完后脑勺就被猛锤了一记——“你懂什么！跟小爷约过会的妹子几乎都这么穿，就这么着吧，这这这，这几件——”程希指了指柜台上堆放着的几件衣服，然后走到货架前寻了寻，摘了两双袜子扔过去，最后拍了拍手——“行了，结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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