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所谓巧合
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去抢米玉手里的薯条，米玉啊的一声推开他的手，怒气冲冲的质问他——“你胡说！你九岁什么时候来过外婆家？你从五岁以后就没来过了！”
其它人莫名所以，江珩轻轻皱眉——“米玉……”
陆言微怔，望着她的眼睛，轻笑一声——“我回来祭母啊。”
停顿几秒，当着众人的面，又补充道——“我母亲的骨灰，一直都葬在故乡，那年我回来，只呆了一个晚上，行程保密，十分低调。”
少年满不在乎的语气，众人听了，却集体噤声……毕竟，有关陆言家事的传闻，神秘中又带着不少禁忌的色彩，也幸好是在这样天真单纯的场合。俞沉咳了咳，程希第一个反应过来，忙着岔开了话题。
米玉却跟丢了魂一样，薯条也不香了，鸡块也吃不下了，一个人垂头丧气的杵在桌子前，程希捅了捅米玉的胳膊，打算安慰安慰她，谁知刚一开口，就被米玉大声制止——“你闭嘴！”
江珩陆言同时扭过头来看她，程希委屈的捂着嘴巴，身子往后措，心里直念叨，老子特么的好好一生日，这叫什么事儿啊！
好不容易轮到寿星国王，战战兢兢选了个梅花10，只见陆少爷鬼魅一笑，程希崩溃的指着他问：“你你你又是你！”
老子今天的局都让你给搅和黄了！
“别急宝贝儿。”陆言慢悠悠地亮出自己的牌，是一张黑桃5，程小爷哈地松了口气，俞沉却在一旁笑疯了。
“那是谁啊？谁是梅花10！”
“是我。”江珩轻轻把牌扔到桌子正中。
米玉还处在一种内伤的状态下，并且伤势十分严重，没啥兴趣的看了一眼大家，又垂头呆脑的开始神游了。陆言若有所思地把胳膊搭在米玉的椅背后，身子自然靠了过去。
“怎么？还在为九岁时没见到本少生气呢？”
米玉看也不想看他，面对自己莫明逝去的初吻，似乎有着一种无法消解的羞愧，“是呀！我从五岁就想揍你了，早知道你后来又回来过，我就不至于讨厌你这么多年。”她挪了挪椅子，把陆言的胳膊甩了下去。
“啊，原来你想了我这么多年啊。”陆言摸摸鼻尖，点头，笑了，微小的表情，像副精致的饱含了无数种解读的油画，完整的落入了不远处某个男孩的窥祠。
程希不管大家怎么起哄，坚持自己的问题——“你就说，打算什么时候跟你喜欢的人表白！”
“啊？江珩有喜欢的人了？是他们班那个徐应儿吧？”
“不一定，也可能是楼上的严炎。”
程希嘿嘿嘿地看着江珩，江珩黑着脸，目光停留在面前摆成一排的五大杯可乐上——这是真心话的惩罚措施。
米玉自我消解完毕，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大家的八卦队伍，听到大家的议论，又想起孙麦说的话，她下意识地打量了江珩一番，满心的纠结和腹诽。江珩看了她一眼，直接放弃了火拼五大杯饮料的想法——“下次，等我考回年级第一吧。”
“说好了啊！”程希一拍大腿，指着米玉——“你你你你也作证！”
米玉心想，是人家表白又不是你表白，你那么激动干什么？真是个神经病。
……
散场时已经不早了，程小爷赶着回家奔赴家宴，临走时和大家告别，米玉见俞沉要走，忙上前两步拦住了他。
“走吧走吧，一起去吃吧，你不知道程希家的阿姨烧的菜多好吃，人多热闹嘛！”
俞沉将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淡笑道：“不了，我家远，回去太晚了。”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回去晚了你爸妈也不知道吧？没事的，吃完了可以让程叔叔的司机送你！是不是程希？”
米玉不依不饶的追问着，程希一把将她揽了过去——“行了，人家不想去就不去，快走吧，饿死小爷了。”说完搂着米玉转身就走。
“你刚才还没吃饱啊？”
俞沉望着二人的背影，开口道：“那……生日快乐。”
“美人儿祝你生日快乐呢！”米玉使劲扭过头来跟美人儿摆手道别，程希不情不愿地伸出另一只手，懒洋洋地举到半空，示意性的晃了晃，之后搂着米玉大踏步地向前去了。
陆言和江珩才慢悠悠地跟上来，陆言眯眼看着俞沉：“不是搭档吗？怎么落单了呀！”
“我晚上喜欢一个人静一静。”俞沉走向前，和江珩礼貌地打了个招呼，之后看着陆言，微微一笑——“祝你今晚玩的愉快。”
陆言没再理他，目光向前追寻，表情瞬间眉飞色舞起来——“欸欸欸！等等爸爸呀女儿！”
少年伸出一只手，颤颤悠悠，夸张做作的表情，有意为之的忽略，江珩无奈叹了口气，和俞沉告别后，兀自离开了。
走在夜风中，黑夜蒙了眼，他的耳边却始终萦绕着方才和另一个少年的对话。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出生？幼儿园？还是小学？”
前方是逐渐缩小的两个欢脱模糊的人影，昏黄的路灯下，宛如旧时光缓慢拉出来的景。
所以，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没有念小学，身边仅有的一个朋友叫程小希，是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的邻居。
虽然程小希属于幼儿园园霸级别的厉害人物，可是他并没有和园霸分到一个班级，导致形影孤单一小只的他，时常被班里的大块头班霸欺负。
他们班的大块头班霸叫苟小浩，苟小浩整天喊他小娘子，故意逗的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小时候的江珩长得细白，脸皮又薄，一番调戏下来，小脸更是蹦不住了，脆的跟张纸一样，一戳就破。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班里转来了一个新同学，新同学名叫米小玉，米小玉路见不平欲拔刀相助，但又觉得自己初来乍到不是对手，便暗下决心，将来逮着机会一定好好治治大块头！
结果机会从天而降。某天放学，苟小浩同学从七所大院儿的后门路过，后门的铁栅栏下常年趴着一只流浪的大土狗，这狗平时挺乖的，尤其米小玉这些院儿里的小孩路过时总爱丢点吃的给它，一来二去就跟守在后门的看门狗似的，跟大家都熟了，平时就只是趴在桥边懒懒的晒晒太阳。
苟小浩瞧这狗半死不活的，以为没啥杀伤力，结果手贱折了根树枝砍了过去，谁知土狗今天有了脾气，顿时间红着眼睛蹿了出来，奔着苟小浩就扑了过去。
苟小浩吓的书包也不要了，一个劲的往前跑，跟个肉球一样，眼看马上被大黄狗追上而自己又实在跑不动了，恰好身边有一沓码好的柴火垛，二话没说就爬了上去，屁股后面的裤子也吓湿一大片。
大土狗在下面一个劲汪汪，苟小浩在上面一个劲呜呜，突然瞧着不远处走过来俩人，嘿！这不咱大三班的亲人嘛！苟小浩哭着求救，就差从上面一猛子摔下来了。
米小玉：“我把它弄走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苟小浩泪眼汪汪得看着米玉身边的小娘子，忙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给他起外号了，对不起江珩同学！
江珩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米小玉摇摇头，说什么啊，不是不是，她低头看了看围着自己嗅着鼻子乱转的大黄，突然灵光一闪，抬头道：“我也给你起个外号，以后这个外号我喊你你就得应！”
苟小浩哭着说，啊？叫什么啊……
米小玉学柯南沉思状，看了大黄一眼，突然有了，她说：“你姓苟，这姓我挺喜欢的，以后你就叫大苟，不行不行，叫大傻狗吧！”
苟小浩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黄马上抬头冲他嗷了几嗓子。
苟小浩用小奶音哭道：“行，我就叫大傻狗，呜呜呜呜妈妈我要找妈妈。”
米小玉笑的东倒西歪，然后拉起小江珩雪白的小手说：“快，你喊他一声大傻狗解解气。”
小江珩张了张口，很努力的说了句：“大……”然后就再也死活说不出第二个字了。
大人们一会就赶到了，小江珩自责的低下了头，不一会，忽然使劲握住米小玉的手腕，拉着她一路跑进了大院儿深处。
江珩从回忆中抽离，轻轻顿住脚步。
“是五岁。”他抬起头，一双分明的眸子安静的望着天空昏沉的边际。
陆言慢悠悠地追上他——“嗯？”
“五岁那年，我第一次见到她，那年，她从乡下搬来，成为了我的邻居，也成为了我的同学。”
江珩转过身，望着身边少年摄人心魄的大眼睛，忽然笑了——“很巧，是不是？”
陆言抱肩，装作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鼻尖。
前方，传来女孩焦急的呼唤——“喂！你们两个快一点！车子来了！”
他把细长的手臂轻轻搭在少年肩膀，暗夜中的两颗黑曜，忽而发出璀璨的光。
“好像……不太巧。”
所谓巧合，是看似偶然的生命里注定的必然。而有些人有些事，其实早已在命运为之预谋已久的必然之前，早已悄然相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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