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
萨尔斯整理好衣装，擦去脸上的汗，换了套衣服，才去找在下一处地点调查的莱恩。
这起事件比起上次要轻很多，受害的只有一只羊，这只羊的颈部被撕开，没有一点血。
“终于来了？身体还行吗？”莱恩简单问候一句，又对周围其他的学生说道，“你瞧，这种伤口很明显就是撕裂的，皮肉翻成这个模样，说明是螺旋型的口器……”
萨尔斯走近，看向其他有些心虚的学生，认出这些都是些成绩不怎么好的家伙，说道：“你不需要讲解，很明显，他们没有认真听怪物课。”
一名男生举起手小声说道：“我真的听了，只是记不住……”
“你可以在考验之前或考验之后请教。”他对男生说完，转向莱恩问道：“老师允许这么做？”
莱恩微笑道：“规则没有说不可以，而且圣守则有写，对于同胞应当……”
萨尔斯没有继续听莱恩的废话。他蹲下，手指轻轻按压羊圈里的泥，甚至没用力，指头本身的重量已经让泥潭少许凹陷，可羊圈里除了羊蹄印外什么也没有。
吸血鬼可不会重力或其他能掩盖痕迹的法术，那么……萨尔斯看向主人家的屋顶。
“我已经检查过了。”莱恩说，“上面有几滴残流的发黑血迹，那只怪物应该是从屋顶发动袭击，杀死猎物后逃离了。”
萨尔斯与莱恩对视：“你可以早些说的。”
莱恩轻笑一声，故意装出之前萨尔斯冷淡的模样，道：“我们是竞争关系。”旋即又笑起来，“你不是这么说过吗？”
萨尔斯没有接话，他环视一圈，问那群学生：“这里人怎么这么少？”
之前举手的男生小声说：“他们觉得这里没什么可以得到的线索，很快就走了。”他停顿片刻，挠挠头说道：“只有我们几个不记得怪物学的内容，刚刚为了吸血鬼类型吵起来……”
忽然，一群人影从天而降，这群学生立刻收起羞涩的神情，上身前倾，右脚后撤，手放在腰间的剑上。
莱恩露出温和的微笑。萨尔斯对突然出现的人点头问候，然后蹲下检查围栏。
从天而降者是一群老人，胸前挂着圣徽。其中一人指着面前的学生，平静而低沉地说道：“行为举止不够优雅，扣分。行动方略一塌糊涂，扣分。站姿不够标准，扣分。只有反应能力合格，但是我前不久与你们见过面，短时间内没有认出我，在战场上没认出战友该怎么办？扣分！”
那群学生张大嘴，求助的看向莱恩与萨尔斯，萨尔斯忽略掉他们的视线，莱恩微微欠身道：“抱歉，我无权干预随行考官的判断。”
“主考官通过追踪符文看得一清二楚，他们认为你们离骑士和神职者的距离太过遥远。”另一位老人说道，“你们现在跟我回学校，不要在场上干扰其他学生。”
“等等！”一名穿着牧师长袍的女孩指着萨尔斯大声说，“他也不够优雅！我看见次席骑士刚刚用手指按压污泥！连手帕都没拿出来！”
老人摇头道：“那是加分项。”
“为什么……”
老人示意女孩不要说话，问萨尔斯：“愿意演示一下吗？”
“我的荣幸。”萨尔斯单手捶胸行礼，老人躬身，并伸出自己的手。
萨尔斯将食指放在老人手背上。
老人与萨尔斯没有说话，之后什么也没发生，男生忍不住问：“这是怎么了？”
“靠近些。”莱恩在一旁提醒道。
这群刚被淘汰的新生凑近一看，才发现手指和老人的皮肤还有一毫米左右的距离。男孩眯起眼，想要看得更仔细，才发现手指与皮肤间似乎有一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光辉。
“啊！”他惊叫起来，“是玛那！玛那盖在手指上！”
老人收回手，对萨尔斯点头，然后每人一个，拉走了还在已经不说话的学生。
莱恩忍不住问“你这招哪里学的？凡奇家的魔法老师吗？或者神术老师？为什么我们家族的老师没教我这些？”
萨尔斯摇头道：“自学的，我神术天赋太差，学校不让学生用魔法。我就自己开发了些小技术……别管这些，感觉到了吗？”他指的是那位随行考官，通过其他人的随行考官，可以大致估计负责自己的随行考官的实力。
“至少不比我们弱。”莱恩说，心中补充一句：仅限于我作为克罗斯狄亚学院的学生的时候。
萨尔斯点头道：“所以很麻烦。”
“你是故意的。”
“差不多。”
莱恩补充道：“你是想着，如果你被扣分，说明随行老师（至少是那一位）的实力强不到哪去，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耍些小手段。但目前这种情况……”
“很明显，不行。”萨尔斯说。
莱恩点头，拿出地图与资料，我们下一处去哪？
去哪？萨尔斯身体一僵，问：“不问问这家的主人？也许他看到了什么。”
“唔，问羊的主人……唔……”莱恩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之前那些学生说，没有人去问过那个平民，不去问也没关系吧。”
又是这样。萨尔斯心想，依旧说：“那我们可以拿到一手情报。”
“嗯，但这些事，总是有损体面。”莱恩还是有些犹豫。
萨尔斯闭上眼，慢慢睁开道：“我去。”
“你也不能这样随意，凡奇家好歹是有名有姓的贵族，去找平民帮忙还是有些……”
萨尔斯的手指从左往右，如连弹的钢琴键般上下起伏，“还是考验重要。”
莱恩看着好友，叹息道：“考验也不应该……唉，算了……你去吧，希望学院不要扣分。”
那位羊主人已经在旁边观察许久，他靠在门边，双手放在一起，如苍蝇般来回摩擦。见到萨尔斯过来，他飞速缩回家中，只在老旧的木板们后露出半个脑袋。
萨尔斯靠近，轻轻摇头，才没受到屋内泄露的闷臭的影响。这股臭气比羊圈里还要吓人得多，像是畜生的粪便与腐烂食物混合的产物，他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闻到过类似的味道了，熟悉又陌生。
“别紧张……”萨尔斯刚开口，里面的人“砰”的一声关上门，整间房屋都好像在晃动。他伸出手指，轻叩两声，可其中没有任何回应。
莱恩眉毛上挑：“平民真是不懂一点礼仪！看来我们得去监察部检举他。”
萨尔斯回头道：“我暂时不想绞死他，他只是有些害怕。”
“犯罪就是犯罪，那怕是最下等的奴隶也要遵循秩序与规矩，更何况是平民。”
萨尔斯发出微弱的叹息，盯着莱恩的双眼：“好吧，我们等考试结束再去，毕竟之后可能还需要有人问他，我保证他会进监狱的。”
“不，不应该这样，那是很明显的冒犯，应该绞死而不是关押。”莱恩有些无奈的看着他，“你这心软的毛病还是改不掉，这可不是骑士的优良品质。”
“我没有觉得受到了多大的冒犯，被冒犯的程度应当以当事人的判断为主。”萨尔斯很少在工作外和莱恩说这么多。
莱恩闭眼，单手做了一个简短的克罗斯狄亚式祷告，用一种带着怜爱与悲哀看着萨尔斯：“愿主宽恕你的任性。”
“愿主宽恕我的任性。”萨尔斯标准地重复一次莱恩的祷告，他不喜欢这样，但不照做的话，莱恩不会罢休的。
莱恩放下手，“按你的意思来吧，不过我劝你在考试结束后去教堂为你的任性告解。”
“我知道，谢谢。”萨尔斯转身，再次面对紧闭的房门。
“你总是这样令人捉摸不透，幸好没有其他人，不然你很可能被认为精神异常。”萨尔斯说，“到下个地方去吧，很明显他不打算出来了，别浪费时间。”
萨尔斯轻叩老旧的房门，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我赶时间，不走的话我们得暂时分开了。”莱恩又提醒。
萨尔斯顿住，回身说：“好。”
他们一起向下一起事件的发生地走去。
周围似乎起雾了，乌鸦站在低垂的树上咯咯笑，不小心没站稳，差点被吹下去，树似乎被风吓着了，一左一右的摆动，发出惊恐的“喀嚓”声，不少树叶也不安的逃离，死死扒在风上不让自己被甩下，最后还是失去力气，一点一点挣扎，最后还是摔进乱泥里，被行人一踩就失去踪迹。
在那座破旧小屋消失在拐角前，萨尔斯回头望一眼那紧闭的破旧门扉
这时，他看见一名穿着新布裙，十一二岁的女孩在敲房门，敲了许久也没人没回应。她一跺脚，猛的像兔子一样跳起，掀起裙子左看右看，没看见污点才松一口气，不满的嘟起嘴，大声嚷嚷着什么话。
破屋的门开了一条缝。
萨尔斯停下：“我得回去一趟。”
“就算他把当时的状况都告诉你了又怎么样？”莱恩眉心聚拢道“为什么你对一介平民的目击证言那么关心呢？”
“你先去吧，我会跟上你的。”萨尔斯答非所问，大步往回走。
莱恩只好独自先去其他地方，途中不经陷入思考，怎么也无法理解萨尔斯莫名其妙且倔强的性子。他试图用骑士守则和神学去解释，却怎么也行不通。
或许怪人就是这样的，他也不是第一次，我纠结什么呢？莱恩加快步伐，反复告诉自己别将这件事放在心上，然而之后的调查中却总是心不在焉。他一直试图理解萨尔斯的行为，可除了加深自己的疑惑，并无其他效果。
【作者题外话】：要检测一个人的魔法造诣，最好的方法不是看他最多能驱使多少玛那，而是要看他最少能驱使多少玛那。
有两个不恰当的比喻，第一比喻是一盆水，盆沿代表人类的极限，除了实在没有天赋者，其他绝大多数人都能通过后天训练以及时间积累达到盆沿，可庸才只懂得如何将这盆水泼出去，而大师懂得如何把水变成冰，或者用水浇花、洗澡、滋养自身。第二比喻是傀儡，摆弄巴掌大的人偶很容易，但要使小指大小的人偶栩栩如生简直难如登天。这两个比喻虽然都不大妥当，却能很好代表玛那关于“量”的两种状况。
——卡拉帝骑《魔法基础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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