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柳暗花明（5）
与陇县相距二百余里的蓝田县，西接库峪河，北接骊山，东南接秦岭，也是一处战略要地。王芝深恐守不住长安，便派麾下第一勇将姜世离攻占此处，以保住退路。联军自不会让他打成如意算盘，皇甫一鸣走后，黄魏二位节度使便转战此处。
如今天寒地冻，库峪河已经结冰，两军仍以河为界，隔岸相对。
姜承盯着眼前的篝火，似雕塑一般不语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身边的士兵不敢惊扰他，轻手轻脚地往火堆中添了一把柴，奄奄一息的篝火突然明亮起来。姜承一惊回神，也帮着添起柴来。
那士兵连忙说道：“虞侯坐着就好，我来。”
姜承对他笑笑，摇摇头。他素来与麾下将士吃住在一起，上阵冲锋也在一起，从过去到现在，从未变过。
那军士也不是第一天跟随于他，本也不打算多劝，只是今日实在太冷，忍不住开口道：“虞侯不必同我等一起守夜，回大帐休息吧。”说着说着，压低了声音，“您看人家卢监军，那才是当大官的派头。”
姜承蹙起一对浓眉，不赞同地看过去，那军士立刻噤了声，只不论是他，还是他身边几人，脸上神色均是不以为然。
姜承看看他们的左臂上红色的布带：“你们都是厉兄弟麾下？”
那几人纷纷点头，有一人看姜承缓和了神色，大着胆子问道：“虞侯，咱们厉统领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他，咱们总觉得缺了主心骨呢！”
另一人连忙捅了他腰侧：“胡说啥，虞侯不也是咱主心骨。”
几个人又纷纷点头，姜承不禁失笑，唇角只是弯了一下，就又落了下来。
厉岩去了哪里，他也不知。王芝有令，调厉岩另有差遣，厉岩手下军士暂时归监军卢协统领。这令谕同时给了他与卢协二人，似是怕他会抗令不遵一样。
他不想多想，可却不得不多想。
卢协却是冷嘲热讽，翻来覆去脱不开一句，若当真忠心，怎么会舍不得借出手下大将？厉岩见状，说自己愿遵令谕。姜承只能答应，嘱咐他务必万分小心。可他委实不知自己放任他离开是对是错。
正沉思间，就见一人领着几名军士朝自己跑来。
来人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女子出现在军营已经够稀奇了，更稀奇的是她颈间厚重的银项圈，随着走动叮咚作响。可是见到她来，众人却并未有太多惊异，那几名军士反而十分亲切的唤道：“结萝姑娘。”
结萝来自南诏国，虽是女子却是一身本事，无人敢轻视于她。只见她渐渐走入火光之中，水润明眸，麦色肌肤，明媚鲜妍，最动人的是她的嗓音，带着吴侬软语般的娇柔，却也有明快爽脆，如乳燕初啼，如山间精灵，一下子便抓住人心弦。此时她面上带了三分笑和七分得意，说道：“大将军，今日我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可要好好答谢我。”
结萝一直唤姜承为大将军，从他仍是边军的一名小小都尉开始，中间官职几经变换，她的称呼却从未变过。姜承纠正多次，也就随她去了。
姜承无奈笑笑：“何事？”
结萝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那卢大胡子果然想要捣鬼，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已经被我毒翻了，要杀要剐，大将军一句话！”
姜承大惊失色，倏地起身：“你怎么……他……”竟是有些语无伦次。
结萝撇撇嘴，从怀中掏出一张绢帛递给姜承：“你看，这是他给你准备的十大罪状，准备明日一早联合几个被他拉拢的统领，夺去你的军权，押送长安。”她很不屑地哼了一声，“怪不得要把大哥支开，若是大哥在，定要一刀劈死他！”她口中的大哥乃是厉岩，结萝并非义军中人，她会在此，只是为了厉岩。
姜承略略扫过那张罪状，末尾还有数位统领的联名，不由心中苦笑，定了定神，问道：“你说的那几位统领……”
结萝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一并毒翻啦！嘻嘻，卢大胡子怕你不听话，还打算对你下毒呢！也不看看本姑娘是谁，在我面前捣鬼……你们汉人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太岁头上动土？”
“可曾伤人性命？”姜承蹙眉问道。
结萝怔了怔，这才意识到姜承的忧虑，忙摇了摇头：“没有没有，大哥还没有回来呢，我可不敢下死手。大将军不用担心，那些人孙山和冯保已经亲自带人严加看管。”
姜承松了口气，终于有精力仔细考虑这现状。他并非多智之人，但是为人沉稳，遇事冷静，而冷静便是为将者最不可或缺的品质。他思索片刻，忽然问道：“阿萝，今日之事，是何人教你做的？”
结萝眨了眨明亮的大眼，忽然噗嗤一笑：“果然瞒不住大将军，你怎么看出来有人给我支招了？”
姜承摇头不语，并非他贬低自家兄弟的红颜知己，能一夕之间同时控制数位军中中高级统领，不多不少，迅捷如风，甚至还没有闹出多少动静，这岂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结萝也并未打算瞒他：“就是王崇荣介绍给你的那个叫枯木的谋士呀！上次若非他周旋，咱们的人、王崇荣的人早就被打散了。据他说，这次王崇荣险些着了道，至今军中还在乱着。昨夜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咱们也要糟糕呢。”
姜承沉吟良久，说道：“带我去见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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