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千习颤着手向那边打字到：
“你在哪？我出来了，我没看见你。”
像是石沉大海，一秒、两秒……就连“对方正在输入中”都没有出现。
他已经下到一楼，满世界地在找。他知道那个离开是什么意思，他也知道那个余生品安又是什么意思。
可他不敢想，有可能接下来看到的顾远游是没了生气的。他用了几个月来找人，用了十四天来熟悉与他吃饭……还有用了十年去爱的川川竟然……
又是这般……
（二十六岁）
此时的千习身上还穿着蚕丝睡衣，连鞋也没顾得穿上。他发了疯似的冲到顶楼，爬了二十一楼，沙砾在他脚掌上无情的划割。可他却像没了痛觉，哪怕每走一步脚下都留下血迹也未曾停步。
终于，他爬上了天台，那时狂风骤雨，他见了悔下几十年的场景。
顾远游立于围栏外，衣服被吹的早已变形。千习来了也毫无波澜，只是回眸一笑，眉间却含了万般愁绪。
只见他轻启双唇，“哥哥，本想走得好看些，无奈天公不作美……”也不知是哪颗雨珠落入他的眼眶，顿时红润起来。
可他不眨，他想再看看千习，这个让他深爱了十年的男人，这个占据了他的高中，大学，乃至如今。
千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颤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抽取了他一缕魂魄：“川川……咱们先从上面下来成不？我给你做了挂面，你最爱的……”
“算了……你也别记住我好看的样子了……”顾远游打断了千习的话：“记住我现在的丑样子，你会忘得更快，以后找对象也别找我这样的！”
说完纵身一跃，他像一只天鹅，身体落下时朝着顾远游一笑，霎时被黑暗吞噬殆尽。
“我放了你最爱的山胡椒油……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没人再回应他
那天他在天台上跪了一天，发现的还是查监控记录的警察。三四个警察都没把他拉起来，还是一个瞎眼道士过来给领走了。
那人是顾远游的便宜干爹，至今也就见了三回面，第一次是出生给他取名，第二次是十八成人时给了他串佛珠，第三次就是他俩出柜前一天给了千习一串同款佛珠，从此便杳无影讯。
天空处似有异动，一缕金边以柔和的姿态起承转合，往顾远游那飘去……
（十五岁）
“喂？千习，怎么了？我……”那边接通了，可每句话都有回音。
千习也停下脚步，因为不远处的自动售货机前站着个男生，穿着件显眼的白色t恤。一只手举着电话，另一只手往下边的隔间伸去。
那是顾远游，活着的，没有崩溃的顾远游。千习放下电话径直朝那走去，顾远游像是还没发现他，扭开瓶盖喝了口水。
转头被挡住了才抬头一看，千习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黑色的眸子中好似五味杂陈。过了一会儿才沙哑道：“你……信息里是什么意思？”
顾远游大概也忘了自己写了什么，让千习稍等片刻，翻了下信息解释道：“没啥意思啊，就是说我想自己去买瓶水，你不是说出来顺便帮我买瓶水吗，我不想这么麻烦你。”
“那再见是什么？”这两个字才是他最看中的，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远游，像是要把他看出两个窟窿样。
“啊……就是待会再见呐？咋了有什么问题吗？”他偏头询问，大概是永远也不知道千习因为这两个字差点整出ptsd了。
千习十分烦躁，你说他要不要骂人吧，可别人有没做错什么……只得把缴费单甩到顾远游脸上气愤着一字一顿道：
“自—己—去—缴—费！”
于是扬长而去，他怕自己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揍他。
——
明天就第一次月考了，顾远游有点烦。
自己这个室友什么都好，会做饭，会洗衣服。可就是不会学习，每次小考成绩都非常感人。最差的还数语文，那作文总是以二十多分告终。
他实在憋不住了，朝墙那边望去。这几天千习都没来找他，怕自己打扰到他复习。但其实每次顾远游看着千习自顾自地往自己房间走时他都想阻止一下。
虽然这还只是第一次月考，什么也看不出来。但明明才只是高一成绩就这么差高三怎么补的回来？
深吸一口气，他敲了下隔壁的门，没人应答。
难道现在就睡了？才十点不应该啊……
突然，门开了。
热气冒出，千习裸着上半身擦着头发疑惑地看向他，“川川？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找你有些事情。”顾远游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下一句。
千习看着他，随后便笑起来道：“难道是饿了吗？你等会我先穿完衣服给你做夜宵。”说完就把门关上。
顾远游：……
他还在门外徘徊，终于还是发狠猛地开了门，只是当看到千习全身上下只穿了条短裤时火速关门。
此时的脸已经涨的通红，背靠着房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是真的想把自己手给剁了，或者回到前一分钟把自己给掐死。他用力的揪了下自己的大腿让自己放松
都是男生，他有的我全都有，我自个儿脸红心跳个什么？顾远游安慰着自己，当然，全然无用，该脸红还是得脸红。
二人同居也有半个月了，可他从来就没进过千习的房间。一来是自己没有进别人房间的习惯，二来对方并不想自己进去。也许他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小秘密。顾远游这样想着，只是心情也在不知不觉中落了下去。
门开了，此时千习捋起袖子准备往厨房走，“想吃什么，面？”明天就考试了，他竟毫不紧张，还有闲情给顾远游做面。也不知是心理素质太好还是过于关心自己室友了。
他将手工面放进煮开的水里，滚沸的开水把面都往表面送去，此时上边还漂浮着一层白色泡沫。待三四分钟把面捞起放进事先备好的冷水里，接着又把用过的水倒掉换新。趁重新烧水的空闲，千习又抽出一个碗，往里边儿调调料。
放上一把葱花，生抽和醋各放两勺。撒上适量的盐以及两三滴山胡椒油，剁辣椒多放点。大概因为顾远游是长沙本土人，他特别喜欢吃辣椒和山胡椒油。
每次去张叔那吃饭，他总拿着这两样不放。嫌没味道就往自己碗里滴几下那油舀几勺剁辣椒，然后就能吃下两三碗。
“来！好了，趁热吃！”千习把面端出来，上边还放着轮黄澄澄的煎蛋。面条根根清晰分明，反射出诱人的色泽。雾气氤氲后是千习那双黑眸，像是国画里被泼了层水的焦墨。
顾远游死死地盯着他，心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觉踏实了些许。其实他才回来，为着期中考试后的竞赛选拔他已经几天都没时间吃完饭了。大部分下课后就被叫到道德讲堂里上课。
千习不去上晚自习，每天到这里就帮他弄夜宵。
他嗦着面条，千习就看着他嗦。不嫌事多，明明自己也还有作业要写。
对了，明天考试。顾远游差点就忘了此行的目的，只见他清清嗓子，边擦嘴巴边道：“千习，明天第一次月考……你准备得怎样啊？”
千习愣了愣，撑着下巴笑着答道：“就那样呗，你也知道我平时的成绩什么鬼样。”他毫不在意，字里行间都暴露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两人都各自沉默了，顾远游左思右想着，最终还是拍板道：“不行，高一很重要，是用来打基础的。我要帮你补补……”
不是“要我帮你补补”，是“我要帮你补补”。肯定句，他想好了，他不能白吃千习做的面，他要帮助他学习。
哪曾想千习只是笑笑，压根不在意道：“我？没事没事，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说罢把面往顾远游那边移，“快点吃，吃完就去洗澡刷牙。”
有时候顾远游觉得他是把自己当小孩子照顾的，尤其是这个时候，居然连催洗澡都说得这么顺口。于是放下筷子认真地同千习讲道：“我明年四月多就满十六岁了，你生日什么时候？”虽然自己也不算早上学，但也不至于很晚。千习要大也不会比自己大多少
“我一月中旬生日。”
还行，也就差两三个月
“今年十六。”
好的，也就是比我大了一岁多！顾远游惊到了，“你这么晚才上学吗？七岁上小学？”
千习摸着杯侧，低头笑着：“是啊，我爸不记得我要上学了，还是教育局打电话通知他的呢。我妈早死了，到地下也不可能给我爸托梦吧？”虽是笑着，可总带着一丝怅然。
二人此时又陷入了沉默，顾远游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得把碗往千习那边移了些，“吃不？”拿着佛自个种下的花献给了佛自己，也没谁了。他讥讽的想了会儿
千习没有推脱，嗦了口面就起身往房间走去，“谢了哈，我先睡了，你吃完也早点睡吧。”他挥了挥手背过身说了句：“晚安，明天见。”
今天夜晚注定是难眠的，顾远游吃了两片氟西汀也翻来覆去，千习这个倒头就睡的人躺在床上竟无半点睡意。千习两世加起来有四十几年了，这种情况也是屈指可数。母亲在自己两岁时没了，后来除了姥爷有时候对自己瞎巴巴两句也没听过其他人再说什么。
而自己对母亲的了解仅仅只停留在“她是个女强人，同时对自己还不错，上班的时候也带着他。”可毕竟两岁的千习年纪小，心里也没有什么死死活活的概念。后来长大了，有姥爷了对这个母亲的印象也就慢慢模糊了。
长得很好看，听老爷说自己长相随她。自己长得也不差，那应该她也不错。
小孩是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一类，天真烂漫的把自己母亲忘记，自己母亲去了也只用几块糖果就能哄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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