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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追溯情动盼察觉


淡月笼纱,虫儿稀鸣,与心慕之人同处一室,怎愿入眠,怕一闭眼,眼前人便只空梦一场。

        朦胧月光从外洒进,落放软榻,隐现上方一团娇软躯体。

        半晌,榻上传来窸窣摩响,平躺转侧身背对,盖得好好的被褥还被夹放腿间,露出圆润翘臀,光洁玉足,连熟睡也不安分。

        江欢眠嘴角含笑,目光久留,思索怎生动心,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可若论如何察觉陛下藏拙,却能明辨一二。

        当初陛下落水并非意外,而是人为;她去搭救也非好心,而是有意。

        这一切皆为迷惑先帝,将罪证嫁祸他人,为己谋权罢了。

        然嗓音嘶哑,却是真,只是两日便痊愈,无甚大碍,后病复加重倒是故意为之,但她身子一向羸弱,一句伤寒引发旧疾,无人会起疑心,却未料此嗓竟成朝臣笑柄。

        那不堪入耳调侃之语到底传入耳中,她不欲搭理,岂料粗流之语竟经久不停,愈演愈厉。

        她怎肯容忍他人背地胡乱嚼舌,可她还未私用手段处置她们,陛下倒先一步大发雷霆,将这些人全部革职查办,缘由皆称此乃先帝之意,对待肱骨之臣,怎可乱言戏谈,如此腌臜小人,怎配进入朝堂。

        旧臣被免,官职空缺,填补之事,她自然上心,欲换她门下之人,而户部之位,则是重中之重。

        彼时陛下与她相处融洽,无话不谈,关系亲如姐妹,她以为陛下是真感念照辅之恩,才这般为她大肆出头,殊不知,对所有职位都不上心的陛下竟在户部人选上同她起了巨大分歧。

        装病扮疼,手脚无力,不愿拟旨,更不盖玺,甚至罢朝不上,私下日日琢磨怎么讨她欢心,尽出奇招,一切只为一个目的,让李青涟坐上户部之职。

        她勉为其难答应,只为看陛下耍何把戏,却未料整日吃喝耍懒,悠然自玩的陛下竟一反常态,勤政奉公,尽瘁事国,大有励精图治之势。

        如此方恍然大悟,陛下竟扮傻装乖将她傻傻蒙骗这许久,她诧异,愤怒,惊艳,百般滋味揉杂其中,心底却深深折服。

        揽权若要长久,国必得强盛,陛下所做一切,全为苍生社稷,她自当听从,然诸多掣肘需面对,变革谈何容易,更何况此举将动摇她之根基,她绝不允许。

        于是表面顺从,私下阻拦,这般阳奉阴违,终致君臣关系愈发疏远冷淡。

        再谈从何动心,只怕该是顾千柔回朝同陛下畅饮烈酒那夜。

        酣醉之姿,豪放之态,大放厥词,高谈阔论,不满泱泱大国,虽女子为尊,却未规定男子则弱,男儿郎这般矫揉造作,若大敌来临,国将不堪一击,此俗不好不好……

        如今想来,那时她已动心却不自知,细究其间,她下来私泡寒水,故意毁坏嗓子,不正是故意露出端倪,期盼陛下能有所察觉。

        陛下,你这般聪慧女子,何时才能明白臣之心意。

        江欢眠紧锁榻上之人,心中万般道之,恨不得告知陛下实情,奈何思即她这未愈之身,只好再次作罢。

        晨曦微露,青鸟啼叫,韩大夫照例敲响房门,而后推门进入,欲行针换药,却见房中有位陌生女子正于偏榻呼呼大睡,诧异之下,转目再看,江欢眠却是眉心紧拧,神色凝沉,一瞧便知思忧感伤整夜。

        韩大夫微叹一声,已然知晓此人是谁,他轻手轻脚退到房外,预备晚些时辰再来。

        然则所带药箱之中药味太过浓重,仅仅进来须臾,便四溢流窜,充盈满室,刺激嗅觉。

        温枳揉揉鼻子,于睡梦中醒来,黏糊发声:“什么味儿啊,这么呛人。”

        说着躺平身子,慢慢醒觉,而后举手大伸懒腰,发出一阵舒叹之声。

        嘤咛轻漫,撩动心弦,江欢眠羞涩上脸,转头而枕,闭上双眸,抿唇假寐。

        温枳起身下榻,未惊扰她,穿鞋悄然出房,呼吸新鲜空气,瞧见抱剑靠阑干而立之人,径直过去,吩咐:“我饿了,快备膳。”

        昨夜在皇宫疾跑,诺大之地,真可谓长途赛跑,体力消耗过多,她是真饿极了。

        卓清不语不应,但沉默听从,下去照办,然而眉头紧锁,却是心事重重。

        昨夜他本欲留慕枫一条小命,只毁其双腿,替主子报仇,未料二小姐突然将至,逼问陛下身份,此番本可保住慕枫双腿,谁知慕枫最后竟出言不逊,说出大逆不道之话。

        事后一切便一发不可收拾,二小姐听完怒不可遏,竟亲自动手,了结了慕枫性命。

        眼下,主子还未知情,也不知陛下问起,他该如何答复。

        温枳瞧他神情忧愁,心下疑惑,因与卓清接触不多,不知他脾气本性,便并未多想。

        不一时,成澈携盥洗用具而来,如宫中那般,尽心伺候陛下洁面漱口。

        未免扰了江欢眠休息,温枳未入室内,而是选择室外,简单清洗后,她接过巾帕擦拭脸颊,瞧见成澈无辜面容,目含讥讽,昨夜江欢眠府中暗卫将他一并扣下,也不知是作戏给谁看。

        温枳左右探看,只见他一人,便问:“慕枫人呢?”

        成澈恭敬道:“回陛下,丞相大人下令后,下边人便放他出府了,眼下奴也不知他去向。”

        然慕枫被杀之事,他在一旁,也是亲眼所见,卓清不知如何面圣回禀,他却已想好说辞,若论慕枫尸骨,早被他和卓清秘密处理,化为灰烬。

        不留痕迹,这是主子手下皆需懂得的规矩。

        温枳闻言挑眉不语,想他这话该是真的,但凡成澈解释太明,她反而还觉作假。

        江欢眠和顾千柔两人向来不对付,怎会留对方之人在自家府中,只怕挨过刑,便被扔出府了,也不知刑法重不重。

        温枳回身入室,偏头望去,与江欢眠视线相触,不免皱眉,昨夜环境昏暗,她瞧不清江欢眠是何状况,现下再看,竟是羸弱非常,比她平日脸色瞧着还要发白,整个人精神极度不好,血丝爬满双目,想来定是伤处痛到睡不下觉。

        温枳提步落座八仙桌,等候膳食上案,不欲再追究慕枫受刑一事,罢了罢了,江欢眠都被打成这副模样了,她要出气便出气吧。

        卓清进入厨房,还未发话,一行人便端上做好的珍馐美馔前往主子房内,原来竟是成澈早吩咐下去的。

        想到有成澈在那边伺候,卓清索性躲在厨房,他若是过去,陛下再问起慕枫之事,他都不知该如何回话,届时再出错,又惹主子不快,他这条小命还要不要了。

        正庆幸保住这条小命,卓清却陡然发现他居然大意到忘了主子交代之事,来不及填饱肚子,提上剑,径直出府,往清冷阁方向直奔而去。

        林也此刻正于书房练字,前日大人一走,他便重拾毛笔,苦练写字,日夜不休,手臂酸疼的今晨连拿箸吃饭都成问题。

        正这时,门突然破裂开来,吓地手一抖,本就拿不稳的毛笔豁然掉落,将大人尊名浸黑彻底。

        林也皱眉抬首,见不速之客乃是卓清,忙过去向外张望,却不见大人之影,不免丧气垂眸。

        卓清瞧着被他一脚就给踢塌的木门,讪讪一笑,咳嗽两声,直接道明来意:“主子命我前来告诉你,让你即刻报名今春选秀。”

        “什么?”林也似听错般瞪眼看向卓清。

        他这两日虽未出门,但小厮昨日外出采买,便将此等大喜消息告诉于他,说宫门口已张贴皇榜,将公开选秀,公开比试,公开评级,一切皆出自愿。

        连小厮都已当场报名,回来还大力劝说他也去参与,他听听便过了,并未放在心上,谁知卓清一大早过来,便告知他这晴天霹雳一事。

        “为什么?”林也悲痛反问,目含泪光,他不信大人不知他心意,既如此,为何要他做他不愿之事,难道厌恶他?可他并未做过任何不好之事啊,他连相府的门都无法靠近,更别提做错事去惹大人不悦。

        泪水在眼中打转,竟委屈到一颗颗掉落。

        卓清背身站立,不知如何回答,他若是知道为什么,那就好了,也不用发愁怎么劝说林也参选。

        思索良久,决定晓之以理,动之以理。

        卓清转身面对林也,忽略他面上凄怆,铮铮开口:“主子当初将你救下,此番救命之恩,你该不该报?”

        林也愣愣望之,他不知救命之恩和参与选秀有何关系,为何需要他参与选秀才能报答救命之恩。

        卓清继续道:“主子将你带回城中,给你安身立命之所,此番好心好意,你该不该还?”

        林也紧咬下唇,卓清所说之语,他无言以对,更无法抗议,大人的大恩大德,他无以为报,他本想奉上这具还算清白的身子,可大人瞧不入眼,他能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

        林也低着头,迟迟不应,卓清见状,犯了难,这两段话,他还是琢磨成澈平日做事风格,临摹学习出言道之,若这样都不行,他岂不是完不成主子交代之事?

        卓清脸色发愁,若要他杀人,二话不说,立马就去;可要他劝人,他是真的不行。

        卓清手摸到剑柄,正欲拔剑威逼要挟,林也却忽地抬起头,凄怆道:“我去。”

        大人既派卓清前来,想必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他又何苦再生这番事端,惹大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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