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第章 破阵出山
魏维到底还年幼，当他跟在江辰身后走进新居时，心情立即变得明朗起来，园中翠竹、落英、山石、鱼戏、绿波、花浓，充满了诗情画意，他开心的两手拢在唇边，“噢嚯嚯”地叫嚷起来。
龅牙同样两眼晶亮，但他最欢喜的不是园子，他们居住的精致小楼，以及江辰屋中那奢华的摆设。他是余杭人，父亲是做木盆、木桶的工匠，工坊与余杭最大的青楼在同条街上，他曾跟着父亲多次到青楼送货，所以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走路的，他知道江辰屋里物件的价值。不过他没有如魏维那般屋里屋外的乱窜，而是非常有眼力地去厨房烧水，准备侍候江辰洗澡。
反观江辰的表现则平淡得多，他站在院中看了一圈后，就走出院子散步去了。龅牙看到打开的门外没有人看守，心中一阵雀跃。上山后他与张甲、钟声交好，是希望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化外之地，有几个能互相照顾的伙伴，现在巴结上江辰的道理也一样。而今看到江辰在山寨混得风声水起，他对自己的眼光亦感到得意。他在江辰散步回来后，殷勤地担来凉水倒入大浴桶里，再把自己烧的热水兑进去，这才去请江辰来泡澡。当江辰从二楼走下来，赞许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两下，他的脸上立即涌起满足的笑容。
夜深人静，月光皎洁。
江辰悄悄地起床，来到楼下魏维的房间，将他摇醒。
“我要到山外去拿些兵刃回来防身，你需要跟我一起去，给我放个风。”
魏维本来有些迷蒙的眼睛，“倏”的瞪得老大，但他没有犹豫地就点头了，他问：“你要怎么出山寨？”
“从前山走。”
“那里有火雷阵，山寨人都是走后山滑索的，我们进来时也是走的后山。”魏维正在穿衣服的手顿住了，有些着急地说。
“滑索有很多人看守，出不去。火雷阵就两个人看守，放倒就能走。”
魏维没有问江辰能不能破火雷阵，他想着江辰既是选择前山，自有他的道理，便答应一声，跟在江辰身后悄悄地溜出门外。
夜晚的小镇，每一座院子都有几间屋子灯火通明，镇内也有流动巡逻哨。至于从小镇到后山的巡逻队就更多了，从戊时开始，半个时辰一队，络绎不绝，天明方休。
江辰所住的小院在小镇之外，为了显示拉拢，薛权没有派人看守。从这里到前山只有流动巡逻哨，一个时辰一班，要躲过去并不难。前山出山口宽敞，官府布下火雷阵，想要来清剿也得先排雷撤阵，所以这里的岗哨，主要功能是示警。至于有没有人从这里出去，山寨并不担心，因为能破阵的只有夏红豆，而夏红豆只告诉了蔡威和薛权，这三个人的根都在山寨，是绝不会弃山寨而去的。
猫着腰行走于山野之间，魏维不仅额上冷汗直冒，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不辨东西，只是盲目地盯着江辰的背影，紧追不舍。突然寂静的夜空中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他的心“咯噔”一下，脚就似有千斤之重般再迈不开，人也傻呆呆地站在路中间。此时，他的手被江辰轻轻地握住，仿若元神归壳般，他一个激灵，跟江辰一起趴在草丛中，远远地看着巡逻队呼啸而过。在躲过一次前往后山，一次前往前山的流动哨后，魏维慢慢适应了环境，走得也相对从容起来。
紧赶慢赶地来到出山口岗哨，魏维拾起一根粗树枝当兵器，准备在江辰揍人时，择机上前补闷棍。
“你不用打架，蹲在树后边哭就行了。”
“啊？”魏维听不明白，但也没多问，很听话地蹲下来，只是酝酿了一会儿情绪，他没哭出来反而有些想笑。
“怎么哭？”他捂着嘴问。
“鬼哭！学女鬼。”
“啊？”魏维愣了一下后，低低地笑出声来。
江辰戳了一下他的脑门，“认真点，干活！”
魏维答应一声，开始想自己为了在土匪窝平白读些书，错过了被放下山的机会，现在身不由已、生死难料，渐渐的便悲从中来，红了眼眶，不久他就低低地抽泣起来。哭了一阵，他又想着幸好有江辰与他一道，而江辰是个有力量的人，他又好过了一些。于是有一阵没一阵的呜咽声，在寂静的山野里回荡，甚是恐怖。
岗哨的瞭望台上出现了两个身影，他们低低的喝道。
“谁？”
“出来！”
哭声停歇。但过不了多久，再度传来。
岗哨上的一个人指着前方的林子低声问道：“树上是什么东西……晃晃悠悠的？”
“在哪呢？你别他妈吓我！”
对方不说话，但过了不久就突然抬手，“在那里！看到了吗？”
另一人果然看到树上仿佛吊着一个人，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是意思是吊着的那位在……哭？”
“去看看？”
“……好。”
二人均被吓得不浅，举着刀和火把走出岗哨，磨磨蹭蹭地朝树林走去。
“噢！”刚来到树边，一个人的后脑就着了一记，惨呼一声歪倒在地。
另一个人惊得脸色煞白、举着刀团团转，当树后传来魏维“哎”的一声呼唤，他的脑子如冲进来上万只蜜蜂，“嗡嗡”直响，眼前的景物仿佛也变得模糊不清，两腿一软便晕了过去。江辰从暗处走出来，在此人的后颈补了一记手刀，让他更沉迷的昏睡过去。
“魏维，我要走了，你怕不怕？”
魏维很害怕，但仍着咬了咬牙说“不怕”，说罢扒下其中一人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
江辰赞许地点点头，嘱咐他当心些后，径直走进火雷阵。魏维拿起守卫的两把刀，冲上岗哨的瞭望台，远眺江辰破阵。今夜月明星稀，旷野中江辰的身影算不上模糊，当魏维看到江辰潇洒而快速地穿入阵中，火雷阵寂静无声时，兴奋的挥了一下拳头，眼里尽是崇拜。
虽是初秋，但山间的夜晚已有寒气，魏维在把岗哨熟悉了一遍，又吃完架在火上的烤肉和茶水后，坐在火边不知不觉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门被人从外边撞开，刚才那两个守卫举着火把，大喊大叫地冲将进来。
魏维从凳子上弹起来，手握长刀冲上去迎战。他年少力弱，在连拼了几下后，就开始喘大气了。反观两个守卫，虽然都中刀流血，但没有伤到筋骨，反而越战越勇。最后魏维手上的刀被火把击落，人也被扑倒在地，脖子更是被一双如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掐住。
魏维抓着那双手想要掰开，但力不从心，很快就喘不上气来，胸腔也如着了火般辣痛难忍，在几度呻吟过后，他的脑子逐渐空白，身子开始发软，眼珠也向上翻起……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人冲进来，抓起地上的长刀，用刀背砸在骑着魏维的守卫的后脑勺上，在守卫松手护脑时，又一脚将其踹落下去，接着便攻向另一个守卫。
魏维坐起来咳喘了几口后，摇摇晃晃的抓起了另一把刀，与来人一起一个攻手，一个攻脚，把另一个守卫砍翻在地，再提起茶壶砸在此人的脑门上。
“龅牙，你怎么来了？”魏维瘫软在地，哑声问道。
“你们离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但你们没有叫上我，我跟到半路就停下了。可我又想知道你们要做甚么，就又摸过来。”
魏维感激地说：“幸亏你跟过来，不然我就糟了。”
“江兄出山寨了？”
“是。”魏维把他和江辰来到这里的过程说了一遍。
龅牙听说他们是扮鬼把守卫哄出岗哨的，就牵来马匹，将这二人运回原处放下，又到不远处的一座坟地里捡来几张纸钱扔在地上，制造出二人中邪的现场。他不知道山寨的人信不信，反正他信了。
等忙完这些，龅牙有了新的担心，他说：“出了山再去到有人烟的地方，得有七、八里山路，你说江兄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能！”
“为何？”
“江兄说他很快会回来。”
“可是路程不短，走得再快天亮前也是回不来的。”龅牙没有信心。
魏维则肯定地说：“放心吧！江兄说能就一定能！”
“……好吧！”龅牙不似魏维那般迷信江辰，但他知道已上了这条船，说什么都已是多余。没想到这个念头才生起不久，他就看到魏维兴奋指着窗外。他走上前一看，只见火雷阵中有微弱的光在移动。
他拉着魏维冲上瞭望台，果然看到月光下一个人影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移动，令他感到惊讶的是，走的人没有半分停顿，娴熟得像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般。江辰与他们是不同的，龅牙感佩地赞叹连连。魏维兴奋地拉着他的胳膊往火雷阵方向跑去，在江辰出阵时，二人堪堪赶到。
“江兄！”
“江兄你回来了！”
看到龅牙，江辰心中暗喜：“龅牙，你也来了？”
龅牙笑着挠挠头，“我想来给你们打个下手。”
“嗯。现在离天明还有些时间，既然大家都在这里，那我就领着你们走一次这火雷阵，你们要用心记，说不定有一日能救你们的命。”
龅牙迟疑道：“不是说对面有官府的岗哨，还架有火炮吗？”
江辰想了一下才缓缓地说：“是，不过大寇在官府里都有档案，咱们这种小角色想要漏网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刚才我就是花银子买路出去的。”
龅牙拉着魏维的胳膊，“那咱们就一起去！”
魏维点点头。
三个人很快没入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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