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章 退避三舍
两天后，先生把江辰叫到居室，烹茶相待，“小子无理，居然当着我的面与他人串通作弊，是不是有点太嚣张？”
江辰笑得特乐呵，“进士科才偏重策问，先生出这样的题，应该不为考他们，只为考我吧？”
先生愣了一下后，“呵呵”地笑了，“好吧！既然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说聊斋了，”先生身子前倾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已然中举？”
江辰但笑不语。
先生的表情愁苦得如同猫死崽，不过话说得倒也坦荡，“我是个落第秀才，本不欲上山教书。奈何薛头领极力相邀，再加上俸银丰厚也就来了。现在山寨有了你，就不该再有我的位置……”
江辰笑道：“先生学富五车，人品高洁，告老还乡是学子们的损失。江辰不才，代山寨后生晚辈恳请先生留下。”
先生的心重重的一跳，他斜睨着江辰问，“真的学富五车吗？”
江辰严肃地说：“自然，山寨之上，手屈一指。”
先生笑出了满脸的折子，他拍了拍茶几说：“坐下，咱们爷俩喝杯茶！”
“我来泡吧！”
先生看着江辰清洁茶具、温杯、投茶、洗茶、封壶、出汤，奉茶，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深感赏心悦目。在连饮三杯后，先生才有感而发，“薛头领把我请上山的时候，曾跟我说过他有一个小弟，我还以为是教那个孩子，没想到却是教一群书生。你说他不操心弟弟，操心这些书生做甚么？”
“他弟弟是不是那个阿发？”江辰问。
江辰好几次在小镇上遇到阿发，这个孩子不是奴仆却又经常出入主院，若不是薛权或蔡威的什么人，怕是没有这个脸面。
“是他。”先生点点头，“薛头领说是要培养书生，为他们买官。可是……张甲和钟声他们本就有秀才的功名，理应请举人来教授为好，但薛头领明明知道我是秀才，却还要坚持请我，你说这是为何？”
江辰低声笑道：“俸银丰厚就行了，别的管他作甚。”
先生闻言“咭咭”的笑了，“哎！我若不是比张甲他们多念了几年书，还真压不住！”
江辰问：“薛权请你上山，蔡威可有意见？”
“没有！”
江辰端起一杯茶凑到唇边却没喝，他想起了在山下听闻的艳鬼的传说，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上山这些天，他看到的山寨汉子粗豪中透着粗鄙者，比比皆是，这样的男人是得不到女子青睐的，所以山寨已届婚龄、相貌姣好的女子大多待字闺中，这些书生被抓上来……是用于倒插门的！
他尽量压抑着心中的波澜，用平静的语气问：“这些书生是谁让抓回来的？”
“不是谁让抓回来的，是薛头领和蔡头领亲自带人去抓的。”
江辰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在这山寨里除了夏红豆，还有谁值得这二人亲自出手？想起书生上山后被洗涮干净，送去主院洒扫三天一事，他就知道所谓的艳鬼是谁了。
他问：“书生中可有人与山寨姑娘交好？”
“和姑娘交好？”先生莫明其妙，不明白江辰为何会问到十万八千里外，他摇摇头，“没有！除了你以外，其他人都被看得严严实实的。”
除了他？江辰心中发苦，他应该去烧香拜佛了，实在不行找个道观也行。
此时魏维和龅牙走进来朝先生作揖，看到他都兴奋地挤眉弄眼。
“来了？好。”先生说：“你们二人的字写得不错。魏维，你就把此次考试成绩的榜文写出来，张贴到学堂门外。龅牙，你负责抄录一遍江辰的文章，与榜文贴在一起，让所有人都见识一下咱们书香院的风彩！”
江辰感觉不妙，连说话都结巴了，“……这样不好吧！会不会……有些张扬？”
魏维不明白江辰心中所想，骄傲地说：“咱们得了山寨的恩惠，自该用学业有成来报答，成绩张榜是对山寨的尊重。”
江辰没再反对，毕竟成绩已经出来，想瞒也瞒不住。他站起来朝先生作了个揖，告辞而去。
真是一波未平，又起一波，白胖子弄出来的事就够大了，夏红豆还要横插一扛，真是烦人！虽然江辰并不怕夏红豆，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他要小心了，既要避免被夏红豆缠住，也不能太过得罪这群土匪，否则被一刀捅了直接埋在山里，就算家里人能为他报仇雪恨，又管什么用？
至于作为夏红豆“后宫”的书香院，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人雀屏中选，也没有一人得以放生，夏红豆是要将他们关至老死吗？可恶！
毫无目的地乱走，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条小溪旁，听到淙淙的水流声，始觉口干舌燥，全身疲累。看到溪边有人用桶打水为马洗澡，他走到上游，掬起一捧水洗脸，尔后又喝了几口，这才坐在一块石头上歇息。他心烦意乱地将脑袋埋在手臂间，以至于有人唤他的名字，他也没听到。
“嗨！”的一声，有人在他的肩膀轻拍一下，“江辰，你怎么了，唤你也听不到？”
这如水似歌的声音除了夏红豆，还能是谁？想到这个女人圈禁了十几个书生，江辰心中恼怒，站起来毫不犹豫地朝身后出掌，打不死你！
夏红豆见江辰的手朝她的胸部袭来，羞窘的侧身躲开，可是溪边湿滑，她一脚踩到烂泥上，随着她“啊”的一声惊呼，两腿被笔直地拉开，眼看着就要坐进泥里。
江辰见她躲开掌风，知道伤不着她了，假惺惺的俯身握住她的腰肢往上提，“大头领，怎么是你？”
夏红豆委屈地看了江辰一眼，脚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是地面太滑，撑了两次都没能站稳，只能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满怀的柔软芬芳令江辰两手一顿，停止了要将她托到硬地面放下的动作，但很快他就将脸转到一边，别扭地安抚道：“你不用抱这么紧，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这句话让夏红豆听出嫌弃的意思，她借着他的手劲，赌气般往上一窜便盘在了他的身上，我喜欢你就行了，至于你喜不喜欢我不重要，反正你逃不掉！只是盘上江辰腰身后，她又为这样的贴合感到脸红心跳，有些难堪地低下头。
江辰抱着她来到硬地面，淡淡地提醒道：“可以下来了！”
夏红豆跳下来，可是地面有块石子，脚一滑两手挣扎着就往后摔去。江辰倾身拽着她的衣袖，没想到夏红豆慌乱地往上抬起身子，鼻梁便重重地撞到他的鼻梁上
“呜！”夏红豆痛得泪水直流，捂着鼻子抱怨道：“你干嘛！”
“得罪了。”江辰眼中冷光一闪，扶她站稳后，一言不发地走了。
“哎！”夏红豆想叫住他，可是江辰仿若未闻，夏红豆看着他的背影，再度品尝到失落的滋味。
傍晚，龅牙从学堂回来兴奋地告诉江辰：考试成绩张榜了，江辰第一，他第二。薛权和蔡威都亲自来看榜了，后来连夏红豆也来了。
江辰低声说：“山寨要为两个人买官。老龅，恭喜了。”
龅牙喜笑颜开，他朝江辰连连作揖，“都是拜江兄所赐，如若有朝一日包不死能得官身，必会为江兄立一个长生牌位，日日供奉。”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江辰才知道龅牙的本名叫包不死，他揽住龅牙的肩膀往无人处带，“前两日，我在茶田前边的那道山峰前，偶遇一丰腴美人，劳烦你想法子认识一下，再给我牵线搭桥。”
龅牙一听满口答应，“原来江兄喜欢胖一点的，我明儿就去！你给我说说她长什么样，什么打扮呗！”
他只是想认识这个女人，然后利用一下，跟喜欢并无关系……他清了一下嗓子，比了比自己的肩膀，“大约这么高，远远看去应是大眼、大嘴，腰身……比照木桶，穿得花里胡哨的……”至于他为何要认识这个女人，暂时不便解释。至于龅牙能不能办成这件事，江辰不担心，就凭龅牙能在考试时逃出学堂还能找到他，就证明这人是个能干的。
“成！”龅牙口中虽答应，但脸上的肉却直抽抽，江兄的口味也太特别了……
第三天，江辰到学堂为龅牙请假，然后往书香院赶，想回去睡个回笼觉，没曾想在路上碰到薛权，被薛权扯着一同巡察去了。二人骑着马来到茶田边，薛权的马鞭往前一指，说道：“看到那片茶田了吗？那是夏家的！隔着茶田的果树和花草也是夏家的！从这里往前翻过五道岭，在岭间你但凡看到稻子，十垄里就有两垄是夏家的！至于牛、羊、鸡、鸭、鹅有多少，我没仔细算过，反正夏家如今就红豆一个正经主子，怎么吃都吃不完就是了！”
江辰顾左右而言他，“薛头领快别我说这些了，若是让大头领知道，你把她的家产算得这么清楚，恐怕会影响你们之间的情份。”
薛权被噎得老脸发红，连咳了几口才缓过气来，“……那倒不会，我和红豆自幼一起长大，算是她的兄长……”
“薛头领，情份这种东西做不得数，岂不闻人与钱在一起久了就没事，人与人在一起久了就会嫌吗？”
薛权哭笑不得，粗声粗气地问道：“我说你小子就不想拥有这些家财，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吗？”
“我是个本份人，不该我的东西我绝不伸手。”江辰策马便走。上次去薛权家喝酒，他看到薛权家不设书房，在偏厅上虽摆着一张书桌，但跟边上的马吊桌没什么两样，不摆笔墨纸砚，摆赌具。可见山寨里的文书往来不是他处理的，就算山寨的大权握在他手里，也不可能从他那里拿到黄岗山与仪王府、铖王府来往的书信，薛权这枚棋子已经可以抛弃了。
见江辰如此，薛权气得想骂娘，这也太不识抬举了！但他忍住了，夏红豆既是喜欢这小子，那就多些耐烦罢！
在山寨逛个半日后，江辰推说累了再不肯走，薛权只能放他离去。江辰回到书香院时，书生们尚未回来，江辰嫌弃身上有味，收拾了换洗衣服到后院洗澡去了。刚刚洗完，就看到龅牙探头探脑地在门外张望，他唤了一声“龅牙！”
龅牙走过来，看到桶里的衣服，很自觉地捞起袖子就洗上了。
他说：“江兄，你中意的那位……女子，我找到了。如果你确定是与韦老爹一同看到的那位……”
“正是她！她是谁？”虽然知道此女是薛权的表妹，但江辰还是装出一副惊喜的模样。
龅牙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江辰，“她叫王桂兰，早年来山寨投奔薛家，来的时候是个小姑娘，但今年已经三十有四了。”
江辰问：“如此好的女子，缘何蹉跎了岁月？”
“她想嫁到山外，但议了几次亲都没成，山寨的老男人倒是愿意娶她，她又不肯。”龅牙不想拐弯抹角了。
这种女人画个饼就能为我所用，江辰精神为之一振，“好！”
龅牙的小身板颤了一颤，“我下午在路边摘了些野花，代表你悄悄插在了她的窗台。”
江辰愣了一下，随后勉强笑了一下，“嗯……你做得对……不过不可让她看到”
“为何？”
此时魏维在门外嚷嚷“开饭了，”江辰无心敷衍龅牙，便随口说道：“她活得不易，我想慢慢地温暖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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