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殇
炎烈人还在空中，嘲讽的话语就重重的扇在了柳青云脸上：“哟，这不是我们柳大公子吗，临渊城第一美男子啊，此刻怎会如此落魄，好似。”
柳青云嘶吼着打断他：“炎烈，士可杀不可辱！这一场，是你们炎家胜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就凭你炎烈，还没有资格唾我柳青云的脸！”
炎烈闻言脸色一沉，不过旋即又换了一副充满恶意的笑容：“是吗？那要是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我便饶你一命，你磕是不磕呢？我可以武道誓言起。”
“呸，你不杀，那你炎家其他人就可以杀了是吧？还起誓？”柳青云此刻已然认命，彻底豁出去了，“想耍我，你还是再回你娘肚子里，多喝几口羊水长长智吧，哈哈哈哈！”
炎烈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混账东西，给脸不要脸，既然如。”
“我说，老朽虽是说了可以等你们，可也不要太不把老朽放在眼里了呀！”一旁的白瞳老人脸色不善，区区几个小辈，蝼蚁般的存在，竟敢如此无视于他？
一次，两次，三次，这些人非要跟他做对？屡屡打断他的话语，炎烈被气的是血脉逆流，顫着声骂道：“白老鬼，这里没有你的事，速速给我滚开！”
“嘿嘿嘿嘿……”白瞳老人笑了，笑声如同百鬼哀嚎，令人毛骨悚然。“真是的，是我白瞳杀人杀少了吗？怎么今天一个两个的都敢挑衅于我？柳青云，交出千龙令，否则，死，只是一种享受！至于你嘛，你可真有种，老朽相信你一定可以扛过老朽的抽魂炼魄三十六法的！现在，全都死来！”
白瞳老人惨白的眼瞳陡然变黑，死死的盯着柳青云。
柳青云虽说已然认命，但是正如白瞳老人说言，死，有时候确实是一种享受，抽魂炼魄不仅是非人之苦，更是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一想到这儿，柳青云心如死灰。灵光一闪，千龙令现于手中，无力的伸向白瞳老人。
“呲～”一条血线浮现，柳青云的胳膊被齐根斩断。断臂直直的掉在地上，而千龙令则落在了另一只手中，一个黑袍人鬼魅般的出现在柳青云身后。
众人大怒：“什么人？”
黑袍人不缓不急的将千龙令收起，轻笑道：“黄雀。”
“呵呵，黄雀？”白瞳老人已是怒极，“那么今日你便是一只死鸟了，百鬼截脉手！”
白瞳老人悍然出手，阴风怒号，万鬼齐啸，配上昏暗的天空，白瞳老人此刻仿佛化身地狱冥罗，下一刻就要收割掉黑袍人的性命。
黑袍人足尖轻点，千丈内的地面竟是直接碎裂，看似轻飘飘的往后掠去，可是白瞳老人迅猛的攻击却是始终与其隔着一尺之距。
一尺之隔，恍若天涯！
“原来如此，鬼目察灵，十指断脉吗，真是门不错的武技。只是分神察探我的灵力脉路，你还跟的上我的剑吗？”黑袍人倏的止身，振臂一旋，长剑险之又险，从白瞳老人十指间的缝隙中斜撩而上。
白瞳老人身形爆退数里，衣袍直接被剑气割裂，不过却并未有鲜血流出。白瞳老人满脸凝重：高手，这绝对是个不逊于自己的狠角儿。
“你究竟是谁？临渊城中我从未听过有你这号人！”
黑袍人却是答非所问：“人皮鬼甲，你，当杀！”
白瞳老人狞笑道：“不错，正是人皮鬼甲，老朽可是屠了三十多个村落，花了十数年心血才炼得此甲。此甲专克你这种长于攻杀之士，放心，你死后，你的皮老朽也会好好处置的，哈哈哈哈！”
黑袍人默然无言，兜帽下的眸中寒光一闪。双手持剑，九声闷雷炸响，地面上顿时连珠炮似的出现九个深不见底的巨坑。黑袍人腾跃而起，紧接着在空中猛的翻身，一声大喝：“斩——”
死亡的气息刺激着白瞳老人的灵魂，“不好，挡不住！”他想躲开，却惊觉这神魔辟易的剑斩中，还夹杂着一股无比恢宏的大势，压的他连手指都难动一根。
生死关头，白瞳老人吐出一颗灰色的珠子，歇斯底里的吼叫道：“噬魂珠，给我挡！”
剑珠相碰，耀眼的光芒，仿佛这昙天之下又生出了一个太阳，天地轰鸣，无形的气浪震荡百里，临渊城的护城大阵也是被震得光芒暗淡，几欲破损。
幸好天辰在动手前就将城外的人悄然挪走，不然纵是余波，城外的人也是十死无生。
咔嚓，一道细微的碎裂声从噬魂珠中传来，如同丧钟哀鸣，白瞳老人骨髓生寒。
“不——”生死间有大恐怖，求生的本能使得白瞳老人在最后一刻避开了要害，不过这一斩依旧断了他半条胳膊。
真正的邪修不仅对旁人狠，对自己同样够狠，甚至更狠！白瞳老人便是如此，刚从鬼门关走一遭，竟也不逃，断然反击，一口喷出一团森白色的灵焰，直接将自己的断臂炼成了一根骨矛，撕风碎电，对着刚降落在地还立足未稳的天辰便是全力一击。
“刺中了？”白瞳老人是以灵觉视物，在他的“眼”中，他这一矛，不仅刺中了对手，还将对方的灵脉毁了大半！
刺是刺中了，不过当然不是天辰，而是一直在地上等死的柳青云。这一矛可谓是狠辣至极，柳青云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以灵觉视物大多时候确实是强于眼睛，不过也有可能被敌人干扰，虽是极难，但对天辰而言，确并非不可能，此刻便是如此。
天辰半蹲在骨矛之上，微微一笑，在白瞳老人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削首。血刃搏杀便是如此，胜负往往只在一念之间！
“怎么会这样？”白瞳老人脖颈之处血如泉涌，头颅飞向空中。最后的一刻，他看到对方竟将他的身体当做踏板，一跃向空中，朝着炎家几人追杀而去。黑袍沐浴着他的血，血的红，死的黑！
“你要干什么？千龙令我们不要了！”炎烈声色内荏，死了，白瞳死了，玄境巅峰的白瞳死了！这个黑袍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拖住，一定要拖住，只要，只要……
不过天辰可不会给他机会，他冷冷一笑：“哼哼，不要了？既然不要了，那干嘛偷偷摸摸在我身上下追杀印记？”
“不好，被他发现了！逃！”炎家几人肝胆俱裂，这黑袍人怎会如此警觉，那怕是在交战中也注意到了他们做的手脚。炎家几人四散而逃，天辰却是极为果绝，直接朝着最弱的炎烈追杀而去。
炎烈听到身后的风啸声，骇的三魂丟了七魄。突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不远处，炎烈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哀嚎道：“太爷爷救我！”
剑鸣与怒吼同时响起，血光崩现，炎烈，亡！
“贼子住手！啊啊啊！”炎烬心头滴血，睚眦欲裂，“死！”
一记炎掌，携天地之神威，越万物之极速，向着天辰拍来。威压之下，天辰竟陷入了与尸骨未寒的白瞳老人一样的境地，甚至更惨——他连动手掏出大挪移符的力量都没有！
血，滚烫的鲜血溅在了天辰脸上，天辰脑海中一片空白。
雷声轰鸣，雨终于还是下了。
“少爷，快走，快走！”林伯死死的抱住炎烬，纵然自己修为近废，但这个修练多年的残躯，最后的最后，总算还是为少爷挡住了这一击。
炎烬怒笑着说道：“呵呵呵，真是主仆情深啊，那老夫便发个善心，将你们埋葬在一起吧！”说着，炎烬将手从林伯的胸膛中抽出，然后扔垃圾般将林伯扔在了地上。
天辰脑海中依旧是一片空白，但眼神与弥留之际的林伯对视时，身体已经本能的做出了行动。
曾经的无数个日日夜夜，悉心慈爱的是你，记忆中的点点滴滴，我的本能也是为你！
银光一闪，天辰顿时消失了身影。
“嗯？”炎烬一惊，“这是挪移符？此人怕是来历不凡，断不可留！南边，你跑不了！”说完，双手虚空一按，一条灰蒙蒙的通道出现，炎烬身形消失在了其中。
人走光了，地上，只余几具尸体逐渐变凉。时间缓缓流过，雨一直下，过了几分？亦或是几个时辰？亦或是一个身影，对，一个身影。更确切的说，是一具行尸走肉，眼中已然没有了人的生气，便是行尸，便是走肉。
只见这具行尸抱起其中一具死尸，然后向着东边狂奔而去。于是，这片天地就此陷入了死亡的静默。
“天辰，你也不用太难过了，林伯在天之灵，肯定不希望你这样的。”龙天耀满脸担忧，他知道失去家人的痛苦，他更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但是作为朋友，有些话他必须说！
“我去给你做吃的，就算再难过，饭还是得吃的！”龙天耀此刻突然觉得，其实修士和凡人也根本没什么区别，喜怒哀乐，任谁都跑不了。
夜又来了，月也来了。天辰已经枯坐在坟前七天了，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什么纵横天下的大剑客，什么除恶，什么护善，通通都是狗屁，现在要是化身成魔，就能宰了那个老杂种，就算让他去杀万人，亿人，万亿人，他都干。
但是这种事情也只是想想罢了，一念成圣，一念成魔，而他天辰，注定是要站在两者中间的人。圣魔一体，才是他的本我，现在，该出发了！
天辰狼吞虎咽，快速的吃完了眼前的饭菜。收敛起一切的哀伤，平静的说道：“天耀，谢了。”
“没关系！不够的话还有，”龙天耀看着恢复过来的天辰十分欣喜。
“已经够了，时间到了。天耀，帮我照顾好林伯吧。”
“你是说，你，要走了？”龙天耀有些发愣。
“对，再见吧！”天辰说完，随即起身，走向茫茫夜色。
“天辰！保重——”龙天耀赶紧追上，然后脚步渐缓。倚在门边，看着天辰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天辰孤身一人离开了龙隐村，又是一个这样的夜晚。当年他来到这时，纵是黑暗笼罩，纵是追杀无数，也不觉凉寒，始终有一双温暖的手将他牢牢护住。
而今夜，再也没有了那双有力的手，再也没有了可以依靠的人，月光是如此的凄凉。他突然发现，他是如此的脆弱，但是泪水又从未流下，他又是如此的坚强。
三载隐龙磨剑锋，一朝血仇乱苍穹。
仗剑去国天下行，九域纵横凌绝峰。
至此，天辰的修练之路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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