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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第69章


陈璧月听到【合离】二字的歇斯底里是傅衡峄没有想到的。

        她耻笑怒骂,全然没有平日里温良贤淑的样子。

        傅衡峄知道,这场姻缘带给她太多太多伤害了。

        “璧月,你我姻缘是受父母之命,并非情投意合。从前我不知情爱之重,觉得与你就此一生并无不可。可如今……”他顿了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重新开口:“可如今我遇到了别人,心弦已动,覆水难收,实在无法再欺瞒于你。不如好聚好散。”

        “我知道,这些话虽然于我是肺腑之言,于你却是狡辩之词。其实归根到底,是我德行不端,爱了不该爱的人,疏待了妻子,背叛了誓言。一切的错全在我。”他整个人垂着眉,像是败军之将。

        “所以,为了弥补你,合离之后,相国府所有的地契钱财全部归于你的名下。另外,如果你愿意,附龙营会帮你替换一个新身份,帮你找一个钟鼎之家,你可以以他们的女儿再度择婿出嫁。”傅衡峄十分诚恳的说到。

        “除此之外,你也可以写一封斥夫书,将我的累累恶性公之于众,只要这能让你稍解心头之恨。”

        他有气无力的最后说道。

        陈璧月呆呆的站在那里,她刚刚歇斯底里像是突然被冰冻住了,只剩下寒凉。

        她看着傅衡峄,感觉自己好像突然不认识他了一样。

        她第一次叫了他的大名:“傅衡峄,所有的权利、钱财、名声你都不要,就只是为了换一个陆烟宁吗?”

        傅衡峄没有说话。

        她冷笑一声:“我十二岁入宫陪姨母,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你有宰执之才,说你是下一个帝师大人,说你一人便可敌千军万马。他们把你捧的那样高,把你当做滕亭的希望,可惜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其实他们眼里的绝世公子到头来也不过是庸碌一个,也会被儿女情长毁的一干二净。”

        “你说,你跟襄梦楼里那些为女人败尽家财的嫖客又有什么区别?”她冷嘲道。

        陈璧月的话像一根根的针扎在他的身上,比老师的棍棒打在身上更疼。

        他知道,他辜负了所有人的期待。

        成王败寇之局里,他是最卑劣的逃兵。

        陈璧月留下了两行泪,她摔门而去,离去前留下一句话。

        “如果要和离,你便先杀了我。如若不然,傅衡峄,有一世算一世,只要我在,你永远别想和她在一起。”

        房间里静的连呼吸也听不着。

        阿四默然离去,只剩下许畔阴沉着脸色还站在一旁。

        傅衡峄像是受了难以治愈的伤病,极度疲惫的长叹一口气。

        “你若没事,就下去把,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半晌,他才勉强说出一句话。

        自那日许畔因为陆烟宁的事情口出不逊,傅衡峄不再许他随侍后,两人的关系生疏了许多。

        他刚刚说得话许畔一定听得一清二楚,他对陆烟宁的态度已然明了,也深知许畔对她的成见至深,或许现在他与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之间唯一还能留存的也只有疏远了。

        可许畔却没有离开,他蹙眉问道:“公子难道没有收到我发的密信吗?”

        傅衡峄不解:“什么密信?”

        原来他不知道的密信的事。

        原来他这样急匆匆的回来不是为了密信,而只是为了陆烟宁。

        许畔心中自嘲了一下。

        “莫廉,莫将军,回来了。”

        “莫廉!”傅衡峄立刻站了起来。

        “他在哪儿!”

        “相国府。”

        ······

        傅衡峄匆匆推门而入,莫廉正在喝药。

        “莫大哥?”傅衡峄大喜过望。

        莫廉当即将喝了一半的汤碗放下,跪下地上,一抱拳,行军中之礼。

        “少将军!”

        “莫将军快起。”傅衡峄连忙扶起他。

        他看着他消瘦苍老的脸,险些没有认出来人。

        四年了。

        自莫廉失踪后整整四年,这四年中他不知派了多少人去寻找,而就在他逐渐相信莫廉确实已经死了的时候,他居然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莫大哥,这四年…这四年你去了哪儿?”傅衡峄不由问道。

        莫廉眼中带恨:“我哪里都没有去,其实就在厉阳王府。”

        “什么?!”

        莫廉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四年前,我岳丈…派我去良悉办事,可途中却有人在我过路的驿站伏击了我,将我锁在地下囚室里整整四年。刚开始我一直不知道绑架我的人是谁,直到有一天我看到给我送饭的小厮居然长得与厉阳王府的管家有几分相似,于是我试着与他交谈,慢慢套出他的生平和家眷,果然他就是管家之子!”

        “我这才知道,原来绑架我的不是别人,而是厉阳王府的管家!”

        “管家?”傅衡峄不解:“厉阳王府的管家是当年先帝亲自给各个藩王指派的宫里的人,各个都是忠心耿耿,极懂规矩的。况且他在厉阳王府也做了很多年,怎么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管家自己自然是不敢的。”莫廉眉头带怒:“他是受了厉阳王的命令。”

        “厉阳王?!他是你岳父啊!”傅衡峄不敢置信。

        “如若不然,谁有会那么清楚的知道我的行程和住所,以至于让我全无半点防备。”

        傅衡峄思索片刻道:“这也不能说明一定就是你岳父指使的。况且他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他秘密囚禁了你,萧瑰和孩子就等于失去了丈夫和父亲,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益处呢?”

        莫廉奇怪:“怎么?许兄弟没有告诉你吗?”

        傅衡峄看看许畔,又看看莫廉:“怎么了?”

        “怀延公主回来了!”

        “萧蒙囚禁我,是为了和怀延公主做交易!”莫廉近乎于喊出来。

        傅衡峄听到他的话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等缓过神来,放在桌子上的手臂忍不住的颤抖。

        他握紧拳头,试图让自己的颤抖停止。

        可心中那难以平静的波涛如惊天巨浪般在他心中翻涌,颤抖随之愈演愈烈。

        巨浪一遍遍拍打在岸边,席卷出一道道血红往事。

        ·········

        十年前,玄烈皇帝在七王之乱中胜出。登基的第二年,欲结亲与怀延。

        怀延地处滕亭西北、梁悦之南、理国以东。面积不大,却四通八达,地理位置极其优越。

        依靠其优越的地理位置,怀延的商贸很是发达。周边三个大国常起兵戈,贸易数度停止,每到这时,也是由怀延在双方中斡旋,将贸易之桥重新搭起,挽救无数以此为生的百姓。

        不过,玄烈皇帝要与怀延结亲,倒不是因为怀延素来就是个和善温厚、从不挑事的个性,而是因为铁矿。

        怀延的面积大概只有其他三国十分之一的大小,且人口又少,军队数量也不多。按照常理,这样的国家通常活不过二世就被周围国家吞并了。

        可怀延之所以能与其他三个大国共同延续几百年至今,其依靠的,就是整个大陆最丰富的铁矿资源。

        有了铁矿,便可以锻造武器,这是一个国家军事实力的基础。

        怀延凭借铁矿和锻造兵器的技术,以一国之力,几乎供给了周围三国、乃至其他小国所有的兵器,这使得它在诸国之中的地位与日俱增。

        也因为此,但凡有哪个国家动了歪心思想用武力吞并怀延,其他国家为了避免铁矿资源落入敌手,一定会出动大军援助怀延。诸国彼此相互制约,倒是让怀延这样羸弱的国家存活了下来。

        而本维持百年的平衡却被玄烈皇帝打断了。

        玄烈皇帝求亲怀延,明眼人都知道他打得什么算盘。当今怀延皇帝有一子一女,太子黎阳平庸无能,身体还不大好,而公主黎宁天资聪颖,坊间常有言,怀延皇帝若再无可用之子,就会将皇位传给这位公主。

        太子黎阳已有婚配,而公主还无,玄烈皇帝说是来用结亲缔结邦交,实则图的还是铁矿。

        滕亭一说结亲,其他国家自然坐不住,纷纷要求与怀延结亲。可怀延就这么一个公主,怎么能满足所有人?

        况且怀延皇帝也不愿意让公主远嫁,一是父女情深,他也真的有传位于公主的打算,二是怀延之所以立身多年的根本就是从不依附于任何国家,如果真的与他国结亲,难免让人怀疑有所偏私,往后的铁矿商贸只怕会生出诸多纷争,这对于以铁矿商贸为唯一营收的怀延来说,绝不是件好事。

        尽管如此,怀延皇帝也不想直接拒绝滕亭及诸国,毕竟诸国皇帝都亲开尊口了,他们又怎么敢拂了圣意,让诸国皇室颜面扫地。

        于是怀延皇帝便推脱说公主年幼,尚不过十岁,结亲之事为时尚早。不过公主素来想游历诸国,不如让公主去各国小住,了解各地风土人情。

        怀延皇帝这么说了,其他国家纷纷同意,玄烈皇帝见求亲不成,只好同意。不过却另外要求公主出游首站应至滕亭。

        怀延皇帝同意。

        滕亭并没有因为结亲不成而生怨气,反而在商定了公主出发的日期后,便派了人以滕亭公主的规格去怀延接人,令又派驻军在边境处迎接。

        一百多人的滕亭使团抬着金鸾轿撵,带着朝拜贺礼浩浩汤汤的进了怀延。

        而当皇宫大门缓缓大开的时候,那群本来彬彬有礼的使团突然从身后掏出了刀,变成了毫无人性可言的冷血杀手。

        而在使团血洗皇宫的前一天晚上,边境守军举兵进入怀延,一路杀到怀延都城,仅仅用了一个时辰,便占领了整个都城。

        怀延,灭亡。

        其他国家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侵略。

        他们既对滕亭夺下怀延的行为感到不齿,却也忍不住嫉妒滕亭将整个怀延的铁矿都变成了囊中之物。

        当然,他们更震惊的是滕亭用兵之神竟然可以达到如此境地。

        而当他们知道这次带领军队攻打怀延都城的是北军统帅傅将军时,他们便不感到奇怪了。

        那个因为怀延之战彻底威名远扬的傅将军,就是傅衡峄的父亲。

        而当时年仅十七的傅衡峄因为身手灵巧,被选入了暗杀使团当中。

        他亲眼目睹了使团是如何杀死了怀延皇室,目睹了这精致小巧的皇宫是怎样被鲜血染尘了人间地狱。

        而当杀红眼的莫廉将第三把刀捅在一个为护主子逃生的老嬷嬷身上时,他终于从这昏天黑地的血红惨象中缓过神来。

        他拉住了朝公主逃跑方向奔去的莫廉,用颤抖的声音求道:“莫大哥,放了…放了她吧。“

        “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屠尽皇宫里的所有人!她是公主,必须得死!”莫廉大喊道。

        可傅衡峄的手死死不放。

        “只要怀延皇室死尽,外面的军民就会投降。如果公主活着,那些军民必然死战,你要是不想让更多人死,就放开我!”莫廉见傅衡峄动了恻隐之心,忍不住提醒道。

        为军为将,永远以保全大多数人命为仁德。

        而除此之外的杀戮,不过是一个军士血性的塑造。

        可惜傅衡峄虽然天纵英才,但倒是还是年轻,经验少,不懂这战场上的道理,居然动起这无用的恻隐之心来。

        莫廉不想再和他浪费时间,甩开他就准备骑马去追。

        但突然,他却听到一“扑通”声回头看去,竟然是傅衡峄向他跪下了。

        “怀延公主不过十岁,外面的人就算知道她还活着,又能做什么呢?如今大局已定,她是生是死已经影响不了什么了。何必再多杀一人?、“

        “莫大哥你我交情匪浅,我从未求过你什么,就这一次,我求你,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她吧!”

        十七岁的傅衡峄第一次流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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