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一阵阵的乐声传进耳朵，悠扬婉转，却不似梦中竖箜篌那般凄凉，反而有些舒缓精神。
李璧睁开眼睛，入眼的是驿馆的素锦帷帐。
“殿下醒了？”冯玉几乎是立刻便过来，显见的一直就坐在旁边死死守着。
李璧冲他勾勾唇角：“我睡了多久？”
“已经是未时，您昨日从仙女谷出来，一直在睡，一天一夜了。”冯玉道：“小的这就去叫程显大人来看您。”
程显来看了看李璧的气色，又摸摸他的脉搏，神色放松地道：“殿下没什么事，只还需要多休息。灵力几乎用尽，殿下又没有正规修炼过，所以恢复起来极慢。”
李璧脑海里想起那个攻破狐妖妖气茧的灵力爆发，那确实用尽自己所有能调集的灵力。
但是那段记忆很模糊，好像是自己做的，又仿佛不是。
程显从怀里拿出来一个小瓶子递给冯玉：“将这归元丸用温水化开，给殿下每日服用一次，可以提高体力尽快恢复。”
这时候，门被扣响，冯玉出去看看，回来道：“启禀殿下，穆姑娘来告辞。”
李璧点头让她进来，穆莲生走进来看着李璧神色道：“殿下恢复的真快，不愧是拥有上古灵魄的天选之子。”
李璧看着一身男装，十分精干的穆莲生道：“姑娘要走了吗？”
“是啊。”穆莲生说：“这一单生意已经做完，我也不能总是打扰殿下了。”
“姑娘不打算回山那边，可曾想过接下来去何处？”李璧问道。
“还没有想过。”穆莲生伸手挠挠头发：“反正我哪儿也没去过，去哪儿都行。”
李璧看一眼她拿在手上的觱篥：“方才的曲子是姑娘吹的？”
“恩。”穆莲生抬抬手：“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当年庙里只有我一个人喜欢吹这个，师父就教了我。”
“你将灵力修为融进去了？”
“咦？果然不愧是殿下，随便听听都能听出来。”
“可能是我身体太弱，这些有治愈功效的东西便极易捕捉到。”李璧说：“姑娘曾经说过，你所有的灵力运用和法咒都是自己自学的。可有想过让修炼更加精进呢？”
穆莲生不好意思地笑笑：“想过，可是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也不知道如何去找高人修士。”
“跟我一起去岳华山如何？”李璧道：“我此去岳华山也是为了找国师长老，研究如何让身体里的上古灵魄和我之间达成平衡，相辅相成，将灵魄之灵力为我所用。姑娘如果没有计划，可以一起去。你天生异能，若就这么荒废了，太过可惜。”
穆莲生听了眼睛一亮，欣喜地道：“殿下此话当真？”
“若你愿意跟随我。”李璧正色道。
“愿意，当然愿意。”穆莲生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我无依无靠，蒙殿下不弃肯收留我，为奴为婢都可以。”
“姑娘身有异能，怎能为奴婢，只跟在我身边就好。”李璧说着对冯玉道：“你带着穆姑娘暂时照顾她。”
“啊？”冯玉看看穆莲生，勉强地笑笑：“小的遵命。”
“太好了，小哥……呃不，冯大人，以后请多多照顾小女子。”穆莲生嬉笑着拉住冯玉。
冯玉赶忙躲闪着道；“哎哎，行啦，我不是什么大人，叫我名字就好。既然要留下就干活啊，跟我去给殿下准备洗漱的东西。”
“好嘞。”
程显看着两人的背影，道：“殿下有心了，穆姑娘的异能现在用到不过几成，确实属可造之材。”
李璧若有所思，没有搭话，岔开话题道：“此处距离岳华山还有多远？”
“若是还照着先前的行进速度，大概还需三、五日，要看路上情况如何。”程显道。
李璧犹豫了片刻问道：“你可有少国师的消息？”
程显抿了抿嘴唇，斟酌着道：“据臣所知，少国师一切安好。”
“安好？那些戒藤的伤可已经好了？”
“据说恢复得很快，少国师毕竟身体健壮，灵力又强。”
“说的也是。”李璧松了口气道：“毕竟他是少国师。”
说着又想起来什么：“咱们在云鸦山遇到的那些失去灵识的劫匪，看上去，并不像是仙女谷妖精所为。能一次夺取那么多人的灵识，狐妖们做不到，否则就不会只擒获我一人。”
程显听了摇头道：“臣也如此认为，若仙女谷中众妖有那般本事，咱们断不能全身而退。只是臣也有一事想不通，这隐藏在暗处的妖精如此厉害，都能将人变作傀儡，却又为何不能亲自出来攻击咱们。”
李璧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浮现出来居璧，想着他几乎断掉的脖颈和伤痕累累的身体。
“许是受过重伤吧。”李璧道：“就算是千年道行的大妖，若是受过很重的伤，恐怕也一时间难以恢复。”
程显皱眉道：“如若真是这样，便要查查国师文书库中的文书记载，看看是否有记载过这样一个大妖。”
程显走后，冯玉带着穆莲生服侍李璧洗漱完毕，用了饭。李璧说想出去走走，三人便出了驿馆，来到镇上转转。天色已近傍晚，镇上的酒肆、饭馆都慢慢热闹起来。
尤其是穿过镇中心的一条河岸旁的酒肆，灯光熠熠，欢声笑语，甚至还有器乐歌声传来。
李璧看着看着，仿佛又回到将自己和上官卿困住的平康坊。在那个灯火辉煌，繁花似锦的夜里。李璧第一次看见妖精，第一次跟上官卿一起面对了从未面对过的一切。
“殿下，我叫上官卿，是少国师，你不要怕。”
李璧耳边似乎又响起上官卿温柔的声音和眼神，自己从未见过那么温柔的人。温柔到，自己那些被磨难逼出来的冷漠锋芒，都失去了锐利。
河岸边上，有几个小孩子借着岸边灯光玩耍。有个小孩从岸边捡了石头，冲着水面丢出去。石头蹦跳很远，在水面上溅起一串水花。
……………………
“哇，五皇子真是力大无穷，盖过我朝勇士，能将石头扔那么远。没有打出来水漂那是石头和河水的错，我们五皇子这么潇洒的姿势，这么大的力气，就是最厉害的……哎夸也不行啊……别别……痛啊，轻点……”
李璧陷进回忆里，忍不住勾起唇角。一个小孩从他身边跑过，轻轻撞了一下他，撞飞了他沉浸着的回忆。
李璧看着那河水，捡起一块石头，冲着水面扔过去。石头在水面上弹跳着，溅起好多水花。
“殿下好厉害。”冯玉拍着手称赞道：“您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李璧没有说话，他呆呆地看着河面上波涛滚滚，水漂早就连踪影也不见了。
就像他的心，空落落的，只剩下不明所以的波涛汹涌。
从京城出来的时候，李璧是笃定了也许永远都回不去的。彼时只为反抗自幼便面对的不公平，为了心中那一股男儿的义气冲天。少年勇气，从不想太多。甚至没想过，如果真的回不去，可能再也见不到那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李璧皱皱眉头，鼻子有点发酸。他不明白，就算是幼时被贬到永和坊，想念阿娘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熬。
六七天的时间而已，李璧不明白为何会觉得这么长。想起最后看见上官卿的日子，就好像过了很久。思念总是象潮水一样一波波地涌上来，以至于只要清醒着，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若是睡着了，便总会梦到他。
李璧年纪还小，懵懵懂懂地并搞不懂这种思念怎么如此难熬。只是本能地觉得，若此生再也见不到上官卿，他大概再也不会真的快乐了。
李璧伸手摸摸胸口那只乾坤袋。他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在乎这东西到底能捉多少妖精，吸多少灵魄。他贴身收着，只因为这是上官卿给的，是特意给他做的，而且只属于他。
李璧抬头看看那些酒肆，听着里面断断续续传出来行酒令的声音，还有那些丝竹阵阵。
“穆姑娘。”李璧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十分清晰：“饮酒真的能让人忘却烦恼吗？”
穆莲生吃了一惊，看看冯玉，冯玉也十分惊讶，小心地问道：“殿下是想饮酒吗？”
“想试试。”
“那咱们回去让驿官准备些好酒好菜。”
“不用，我想在这河边坐着，听听河水的声音。”李璧说着，迈步往不远处的一间酒肆走去。
穆莲生和冯玉相互看一眼，慌忙地跟上去。
穆莲生小声问道：“殿下可曾饮过酒？”
“从未。”冯玉担心地看着李璧沉默的背影：“殿下似乎心事重重的，不会是要借酒浇愁吧。”
穆莲生叹口气道：“年纪小小便要承受莫名其妙的上古灵魄和这些异能，郁闷是应该的。”
“可不知殿下酒量如何啊，这如果喝醉了怎么办，他身体可刚刚恢复。”
“那你去告诉殿下让他别去。”穆莲生挑着眼眸道：“看你也不敢啊。”
冯玉抿抿嘴：“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殿下年纪小，脾气可不小。倔强起来，连圣上都没有办法。”
“看出来，小小年纪，是个狠人。”穆莲生道：“仙女谷里要不是够狠，换个人早就不知道倒在哪里了。殿下却还硬撑着，抵挡着那些妖气的袭击，生生走到谷口。”
冯玉摇摇头：“但愿殿下觉得酒很难喝，喝一口就要离开。”
半个时辰之后，穆莲生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窗边的李璧，他面色淡然地将手中酒杯送进口中。
旁边，冯玉帽子歪斜地趴在桌子上，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殿……殿下，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穆莲生试探着说：“您看冯玉他已经醉成一滩烂泥。”
李璧转过头，目光幽怨：“你不是说，酒一喝就醉，醉了就睡，睡着了就会什么都忘了。”
“是啊，我没说谎啊，您看看冯玉。”穆莲生堆着笑脸，指指冯玉：“一喝就醉，一醉就睡，一睡连自己职责都忘了。”
李璧翻了个白眼，嘟哝着：“骗人。”说罢，重新将眼光转向河面，晃晃手上的空酒杯：“酒！”
穆莲生为难地犹豫着，伸手去拿酒壶，却见酒壶一下子被一只手按住。
穆莲生惊讶地抬起头，只见一个俊朗的少年冲自己温柔的笑笑。穆莲生立刻被那笑容征服，一时间忘了该做什么，只呆呆地看着他走到李璧身后，柔声道：“这是要让我追究程显的责任么？他为何不告诫你，受了内伤不能饮酒。”
李璧吃了一惊，猛地转过头看着眼前的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说：“上……上官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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