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婚礼
在纳基带甲回来后不出两天，月山就将甲丢入了牢房。他是来自g的最新型库因克斯——也就是死之部队的孩子，双眼都可以变成赫眼，据说是在试图侵入情报组电脑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金木研向大部分人保密了甲与他的具体交涉，但他肉眼可见地一天比一天忧心忡忡。
有我这个恢复能力和口感味道都属于全黑山羊佼佼者的粮仓在，粮食危机还没有发展到最急迫的程度，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久后，金木研召集所有干部开了一场会，决定将目前的人力重组一次，分出一只远征班，去往西边远方的树海，进行长期大规模粮食搜索。
佐藤和梦魇的大部分战力被分进了远征班，我则被留在基地，加入防卫班。在距离粮食远征只剩不到一星期的时候，一个没有外出巡逻任务的上午，月山习忽然找到窝在卧室休息的我，兴奋地说：“小森小姐！金木君和雾岛小姐要结婚了！”
“结婚？”我惊讶得从简陋的床铺上翻身而起。“现在？在这里？”
“当然。就算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不，正因为是在这样的境况下，我们才要做些振奋人心的事！”月山习笃定地说着，推着我的肩膀把我带出卧室。“小森小姐是打算和杰森先生一起去筹备酒水，还是去和泰可先生一起整理服装，还是和我一起收拾场地？我们已经准备有一阵了，今晚就是婚礼举行的日子！”
“我——去找泰可先生，他在哪里？”我迅速从月山习手下抽身而出，挑了我觉得最轻松的那项任务。
月山习指点了方向，随后顺着卧室分布的走廊走下去，不知去找谁分享喜讯了，我按照他说的跃下居住楼，穿过荒地，来到储备日常用品的仓库那边，不仅泰可在那里，金木研和雾岛董香也在，美座正絮絮叨叨地执着化妆笔在金木研脸上绘画。
“泰可先生，美……算了，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我好奇地看了一眼美座手下的彩绘，觉得这不是我能胜任的工作。
“是小森小姐啊，既然你主动提了，就帮我理一下这几沓流苏和串珠吧。”泰可笑眯眯地从衣架前转过身来，指了指摆在桌子上的一堆装饰物。我拽了把凳子，坐到桌边，觉得忽视了喜事的主角不太好，便又转过头对着美座那边笑道：“金木先生，雾岛小姐，恭喜你们！”
“谢谢你，小浅海，我们本来不想搞得大张旗鼓的……”金木研歪了歪头，又被美座拍了一下肩膀示意他不要乱动。
“不想大张旗鼓？是谁在开完会后就当着月山和我舅舅的面说跟我结婚了的？”雾岛董香嗔怒般用胳膊肘顶了顶他的后背。
我看着他们打闹，忽然意识到，当月山将婚礼的消息告诉我时，我虽然对婚礼本身感到惊讶，但新郎新娘的人选根本没有在我心里激起波澜。早在只看过第一季动画的时候，甚至那个拉我入坑的同学刚拿动画人设图给我看时，我好像就默认金木研和雾岛董香未来会是一对儿了。
“……对了，金木先生，你有和雾岛小姐说过我的来历吗？”我一边动手把每一束饰品分开归类，一边问道。
“他没有，但我听基地里的小孩提过。他们说小森小姐是‘来自异世界的预知者’，你是指这个吗？”雾岛董香语气轻快地反问。
“嗯——没错。我早在三年……不，其实更久，早在金木先生刚刚出事故，住进医院里的时候，就知晓你们二人的存在了。虽然我的预知到青桐树在十一区那场战斗就终止了，但我早就觉得你们两个会走到一起——能够看到这一天真是太好了。”
“小浅海真敏锐啊。”金木研不好意思地眯眼笑了起来。
“这真是实话？我还以为是有人给孩子们编的故事呢。”雾岛董香难以置信地看看我又看看金木研，似乎在等我们说明这是个玩笑。
“蝎子啊，既然你对恋爱的气息这么敏感，不如看看白西服那个最大的笨蛋究竟会不会恋爱？”美座忽然开口，她停手换笔，向我投来堪称残念的目光。
“最大的笨蛋？是说年纪最大的壁虎？个头最大的井寺先生？还是……单纯最笨的纳基先生？”我试探着拉长了音调，果不其然，看到美座“唰”地扭回头，扁着嘴恶狠狠地叨咕：“除了纳基那家伙之外，其他人都不需要担心开不开窍的问题吧！”
我忍住笑意，美座也注意到金木研的忍俊不禁，气呼呼地中止了这个自损八百的话题。中午时分，新郎新娘结束了彩绘，泰可和他的几个助手负责给金木研穿戴婚服，美座招呼我和笛口母女一起给雾岛董香拾掇装束。食尸鬼的传统婚服很有异域风情，相互扣合的绳结下是宽松的长袖，颈饰和齐胸上衣之间露出肌肤和肩膀，头顶也落下一串串繁复的头饰。下午，月山习和四方莲示分别来看过一次化装情况，两人那感动又不舍的表情微妙地有着异曲同工之处，他们聊天时，我才知道雾岛董香口中的舅舅就是四方莲示。
——这倒是完全看不出来。
约莫在地上夜幕降临的时分，婚礼正式办起来了。模拟日照的灯光被关闭，橙黄色和红色的烛灯绕墙排列，在荧荧暖光中，金木研和雾岛董香携手步入地下空间的大厅，登上作为瞭望塔的高台。负责流程的是月山习，这次他倒是多少收敛了浮夸的态度，操办好仪式，得到家人同伴的致辞，便大手一挥示意接下来的时间让我们随意庆祝。我凑到瞭望塔下和一群孩子一起大声传达了祝福，随后钻过人群，来到作为临时吧台的列车车厢窗口，向负责饮品和零食派发的人要了一杯冰咖啡。
“难得的特别日子，怎么不来点酒精饮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车厢内部传来，我从旁边的窗户踮脚探头，看到了坐在车厢里一张小圆桌旁的壁虎。他手边有一只玻璃酒瓶和半杯深红色的液体，刚刚婚礼仪式的过程中，我没有看到他，他好像一直待在这里自顾自地休憩。
“哟，壁虎。最近这么忙，总觉得好久不见了。”我打着招呼，绕到车厢另一侧，从没门的门口蹿了进去。我把自己的杯子放到桌上，想坐到壁虎对面，但他伸手抓过我的手腕，害得我一个踉跄，跪到他的大腿和椅子扶手之间。壁虎没有撒手，反而又一按我的肩膀，让我直接坐在了他的膝头。
“除了酒水以外，我还搞到点别的东西。”他说着打开桌子上一只盒子，里面塞着一堆葡萄大小的圆球。
“这是什么？”好奇心盖过了坐姿别扭的不舒适，我伸手去碰一颗圆球，感觉像是摸到了酷露露软糖，但好像比软糖还更加柔软有弹性，表面略微有点粗糙。
“血浆球。发明的那个老板调配了几种食尸鬼也不会觉得太难吃的食用明胶，做了这个零嘴，但因为是试做品，还没有流行起来。”壁虎扬扬眉毛，示意我可以吃一个。“你试试？”
“该不会你自己怕恶心，才叫我来尝试试验品的？”我习惯性地随口调侃，拎起手头的那枚血浆球，含入口中，用犬齿咬破，爆浆糖果一样的液体涌进我的口腔，壁虎在这时忽地抓住我后脑的头发，把我按向他。
——虽然很粗暴，但这是常态了。没有攻击性，不需要立刻躲开。
这突然的动作让我头脑一片空白，只能凭本能判断自己的应对方式，但下一秒，我们的嘴唇贴合在一起，壁虎用温热的舌头分开我的唇缝，分享浓稠的血浆。我手足无措地扶住椅子扶手避免失去平衡，在从未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与壁虎深红色的细小瞳仁相视。他不急着吞咽口中的食物，慢条斯理的吸吮和厮磨让这个行为越来越不像是单纯的摄食，就在我差点呛到自己的时候，壁虎终于松开了我。
“怎么样。”他微微斜歪着脑袋，坦然自若地问。
我用手背抵住嘴唇，擦去溢出来的血水，猛烈的心跳还没有完全恢复常速，困惑塞满我的思绪。但我看着他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神色，还是一点点平静了下来。毕竟除了我赫子暴走搅乱客房的那一天，后来我也曾不止一次因为气温太冷或看了恐怖过头的电影而去壁虎的房间睡过，或许他真的不觉得刚才那怎么看怎么像接吻的动作有什么不妥……
“还记得轻乳酪蛋糕吗？”我反问道。
“你说你最喜欢的那种？”
我点点头，将食指抹在他宽厚的上唇瓣上，拭去那里残留的一点红色。
“……刚才那种感觉，有点像轻乳酪。”
“这种时候就不要挂着这么虚假的笑容了。”壁虎沉声说。“告诉我，你究竟觉得怎么样？”
我酝酿片刻，放下高高勾起的嘴角，解除了早已成为我日常生活一部分的自卫式夸张笑脸。我猜测着他的意图，两手从椅子扶手上挪开，抵在他胸膛，直起腰俯视着他。
“我畏惧你、怨恨你。这些心情直到现在也没有被磨灭。不过在这些年后，我想我也可以发自内心地说出……‘喜欢’。你说我是‘粘合剂’，我觉得你像是压力球外面的表皮。因为有你在，我一直努力想要反抗你、压过你，才反而让我的目标和本心更加清晰明确。”
我的手移到他心口，感受他沉重有力的心跳。
“我不讨厌，但也没有开心或紧张，只觉得很奇怪——明明现在和你一起做什么都不会感到排斥或者尴尬，但我就是觉得，我们不该是……‘这样’的。”
我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形容词，只能试着笼统地传达。壁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视线从我脸上移开，他用左手握起我的右手，让我们的手腕贴合在一起，我们两个皮肤上残留至今的、被对方所落下的咬痕也合成一个完整的环。
“我不会对你的身体产生欲望。”斟酌片刻后，他严肃地说出让我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的话。
“那——才对嘛！会产生的话那就堪比犯罪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才十六岁好吗？”
壁虎忽视掉我的干笑，看着我们手腕上的疤痕，缓缓松开手指，让我的手再次垂落在他身侧。
“你在我眼里确实只是个孩子，一个比纳基更幼稚的小鬼，所以我一开始根本没有特地把你当做女孩来看待。但这三年里，有时候我会觉得，作为家长养一个孩子感觉莫过于此。你自然地回家跟我打招呼时，我也会觉得，有这样一个弟弟妹妹挺不错的。在早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的时候，我也会想象，要这样一个爱人会不会是一个好选择？看着你把肉放在盘子里端出来，我甚至会想起……我的妈妈曾经也是这样的。”
壁虎的右手抚过我特意为了婚礼穿上的白色西服的衣领，欣赏地托起红绿条纹的领带，摩挲那枚玫瑰金色的金属蝎子。
“你把从奎库利亚走出的杰森打碎，又一点点拼凑了一个大守八云出来。虽然与原先的样子不一样……但是，已经足够了。我不清楚我到底怎样看待你，唯一能确定的，是我不会对你产生普遍意义上的爱情。但如果你自诩的身世是真的，我早该死在十一区那场讨伐战里——那么你不仅是我的家人，我的生命是属于你的。我知道没人会原谅我，但我也不想去赎什么罪——即使再让我来一次，我还会走自己年轻时的那条路。不过从今往后，如果是你的愿望，那么我会把力量用到你希望我用的地方。”
“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时候，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从来没想过你会活到现在，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愿意……和你这样接触。我的妈妈经常在我放学回家时抱抱我，所以我其实挺喜欢拥抱的。”我在壁虎胸前埋下头，两手环住他粗壮的脖颈。“谢谢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那对我来说，也已经足够了。谢谢你让我在这些年里切身体会到……来到这里的一份意义。”
就像我决定在壁虎家寄宿的那一天一样，壁虎抬手揽住了我的后背。我听到他在我头顶发出长长的喟叹，随后是一如往常的哼笑。
“——好了，拿着这玩意去给纳基他们分点吧。今天说不定就是作为食尸鬼诞生的我们最后一个能够欢度的夜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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