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招摇殿勤学苦练
众仙家喧哗之中，有仙侍来扬声报曰：“天君陛下携三公主来特来贺仙尊华诞。”
众仙忙又躬首相迎，只歌眼看着白金色的衣袍从面前滑过，又紧跟着一位鹅黄裳裙的女仙。
趁着天君叫起，只歌又偷偷打量了一番，天君本人极温文尔雅、像是人间的三旬男子，大概是天上的神仙驻颜有术，大多不显老吧。
她眼神滑到天君身边那位鹅黄色的三公主身上，三公主生得滴粉搓酥，眼眸似烟，若有似无地黏在仙尊脸上。
只歌心下了然，不自觉地把头低得更深了些。
“方才好生热闹，众卿家在热议什么呢，也说给本君听听。”天君笑呵呵站在仙尊和三公主中间，似乎是闲聊的姿态。
有仙君殷勤出列：“禀陛下，我等正在讨论玄清仙尊收徒一事”，然后把来龙去脉浅浅说了一遍。
“哦，那父君和洗梧可正赶上了这热闹。”三公主眉眼带笑，极有兴致的样子。
只可惜到了后半程，连个让香炉再次发疯的好苗子都没有，更遑论赤红正色。
众仙均有些失望，三公主眼眸一转，娇俏说道：“父君，女儿倒有一人选，女儿座下有位东白星君，说起来，仙尊怕是还不知道，你下凡历练时……”
“洗梧！”天君及时打断，后捻了一把胡须，朝仙尊微笑说道：“玄清啊，本君倒想向你推荐一人，三公主座下的东白星君，根骨奇佳，可堪历练。你下凡时，他也在你身边多次匡扶，只是喝了梦魂水后，你二人倒忘记这段机缘了，本君事务冗杂，洗梧又资质不够，还劳烦你替本君点拨一番，说不准，日后他也有些造化。”
只歌暗想，这天君老儿好会说话，正大光明往仙尊身边放探子，还弄这番说辞。想到这儿，她又偷眼打量，那玄清仙尊面无波澜，只是微微颔首，似乎是极寻常的事。难不成，是她小人之心夺神仙之腹了，这种“拜师”行为在天界极为常见？
“这孩子也和我有些机缘，也和东白一起入招摇宫吧。”仙尊突然出声，只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扭头看去，堪堪正是她身后的媞媞。
“这孩子是……”天君和三公主均直勾勾地看着她……身后的媞媞。
她不着痕迹地挡住媞媞，刚想着上前回答，媞媞却从她身边一溜烟儿跑出来，恭恭敬敬地给玄清行了个大礼：“弟子是枕霞仙君之女，媞媞拜见师尊、乞问师尊安好。”
她说得奶声奶气，行动却恭谨有礼。玄清不自觉有了点笑意：“你这小童倒也乖觉，日后便是本尊的首席弟子了，给天君、公主行礼。”
仙尊竟是认了这仙童的拜师礼！而且还驳了天君的面子，认她为首席弟子。众神仙顾不上天君还在，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时候只歌也为天君头疼，他的这些神仙下属也是忒能八卦了，正主还在这儿呢，就不能忍耐一下么，弄得天君老儿不好下台。
天君略略低头打量，不知看到了什么，眸光一震，却也没说什么，三公主目光也在媞媞、只歌之间流连，可惜一个太小、一个又是仙娥装扮，委实不是对手，撇了撇嘴，也没说什么。
玄清仙尊的华诞筵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在回府路上，只歌捏捏媞媞的小手：“你很想做玄清仙尊的弟子吗？方才为何如此积极。”
“父君和我说，姨姨不爱交际，且姨姨又是顶着仙娥的名头出来行走，我怕天君看出你还是修士之身，所以才主动作答。”媞媞仰头，粉雕玉琢的小脸上一派认真，“姨姨，你什么时候就能飞升成仙了呀，媞媞想光明正大地和你在一起。”
只歌闻言，蹲下来有些愧疚地捏捏她的小脸蛋：“自从你姨夫辞世，姨姨……有些纵情，是姨姨不好，姨姨日后一定努力修炼，争取早日能光明正大来见媞媞。”
媞媞摇了摇头，双手勾住她的脖颈：“不是姨姨不好，是姨夫不好，他早早地离开了姨姨，才让姨姨这么荒废，父君和我说过，姨姨是他们那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要不是因为姨夫，姨姨一定是最厉害的神仙。”
她亲了亲只歌的脸颊：“姨姨是最好的姨姨，媞媞会跟着仙尊好好修炼，以后和父君一样，能保护好姨姨，还能保护好……娘亲。”
后面两个字虽然轻，但只歌还是听到了，她紧紧抱住媞媞。
姐姐为了给媞媞搏个更好的前途，在看到媞媞没有鲛尾后，便狠心交给了她父君，小小的孩儿，哪有不想娘亲的，只可惜，媞媞和她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出身。
她是鲛人，媞媞是鲛人之女，鲛人禁止拜师学艺、禁止与神仙婚合。
这一百年来，她总是沉溺于失去姬小野的悲伤中，无法自拔，却浑然忘了，她们西海是这么个危险处境，今日被媞媞点醒，你看，她才这么小，都已经知道要保护家人了。
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只歌啊，你还不醒来吗？
此后，她日日陪着媞媞在招摇宫学艺，和媞媞一起的，还有那位三公主座下的东白星君。
东白星君是位极清瘦的仙君，寡言少语，倒也不怎么生事。只是初见时，只歌没有错过他眼眸里一闪而过的震惊，大概是猜到了她的修士身份？
至于玄清仙尊身边的流玉、碎云两位星君，更是好打交道，不知道是不是招摇宫极少见仙童的缘故。
俩人对媞媞简直如亲女儿一般，饿了有芙蓉玉糕，渴了有琼浆仙露，在课下空余之时，还要轮流带着她玩骑马游戏。
是的，轮流，他二人有严苛的时间分配，决不允许另一人多占一刻，倒让她这个小姨兼侍女退了一射之地。
不过，整个和谐的求学修仙之路，只有一个人不和谐，那就是总冷着脸的玄清仙尊。
仙尊本人，清淡寡欲、冷冽矜持，对着东白，是个倦怠的性子，总是说一些“你要忘掉你自己，若自己陷于虚无，你的心法才能反制虚无”、“把这流云当作飞箭，用它去追逐金乌”之类的屁话。
对着媞媞，倒是另一副严苛的模样了。
媞媞灵秀，却有些贪玩，只歌常在枕霞仙君面前为她开脱。
她还小么，在她们西海，顶多算是个娃娃鱼，枕霞仙君作为媞媞亲生父君，也下不去狠手，只歌和他经常互相给个台阶，彼此安慰，倒也步履优容。
到了玄清仙尊这儿，却一切都变了样，仙尊走的是循规蹈矩的路子，重心术道法、轻法器变化。
每当日出时分，他便在太液池边亲授媞媞道学心法，只歌坐在后面，每每在闭目冥想这一步便昏然入睡，而后在玄清磬如玉石的声音中几度浮沉，真的比上刑还难受。
媞媞是个贪玩的性子，玄清留下的默写总也完不成，只歌回想以前大师兄总替她默写，好吧，一报还一报，该是她为媞媞效力的时候了。
玄清看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媞媞背诵不下来的时候，默默把以前的抄一遍提升为抄五遍。
媞媞跪坐的身体不自觉抖了抖，只歌在后面听着，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厥过去，她抬眼看着前面那位身姿如松的仙尊，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课后，她提着两坛笑春风来巴结仙尊身边的流玉、碎云星君，“星君啊，咱媞媞小君尚且年幼，仙尊未免有些偃苗助长了吧？”
“仙尊一向清冷，没见他对什么人上过心，这番能如此恳切教导，倒也是媞媞小君的福气了。”流玉就着瓶口饮了一口，一脸满足。
“说到这儿，媞媞小君到底是什么来历啊，那日殿选的五彩光华，分明是师尊本人……诶，你打我做什么啊？”碎云连忙吞下，含糊不清地说，还没说完便挨了流玉一杵子。
“事关仙尊清誉，不可胡说。”流玉轻声说道。
只歌不知道他俩的官司，也不想把媞媞的身世扯出来，打了个哈哈过去，最后总算套出来玄清在后山的海棠林。
咳，海棠林，可真是个好地方，天界灵气充沛，万物茂盛，这海棠花生得也十分高大。
只歌看着头顶硕大的海棠花瓣，忍不住叹了口气，在那万花穷尽之处，倒好像有片玄色衣角。
她手脚并用，费劲爬上一颗大花苞，助跑、起跳，几个飞跃，终于稳稳落在那朵海棠花王上，玄清仙尊在花蕊之中抚颈小憩，只歌慢慢爬过去，想着怎么说开场白。
“仙尊好，我是上次酒醉的那位仙娥……”会不会太直接了。
“仙尊好，我是媞媞小君的侍女……”嗯，又太含蓄了。
只歌左思右想，眼神飘忽，无意间看到了花蕊中一只极肥硕的毛毛虫。
哦，毛毛虫。
啊！毛毛虫！
她被吓得七手八脚直扑腾，海棠花床也倾斜下来，于是，她就借着这个力，像被传送一般，缓缓移动到了玄清的臂弯之中，滑行之优雅、之流畅，她这个当事人都觉得像是故意设计好的。
玄清缓缓睁开了双眼，垂眸看她，只歌颤颤巍巍伸出手：“仙尊，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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