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我的梦碎了（下）
董妍似乎不愿意再听我胡吹乱扯，从地上站了起来，准备离去。
“等等。”我喊住了董妍。
“又怎么了？”董妍的言语间已经非常不耐烦，说着穿上了她刚刚盖在我身上的外套。
“你是不是从下午就一直坐在这里守着我？”
“我是来给你收尸的，又不是来劝你的，所以我傍晚才来。”董妍用她特有的平静说道。
“唬谁呢，你来给我收尸还帮我盖上外套？”我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拆穿了董妍的谎言。
董妍回头看着我冷冷说道：“尸体上都会盖一件东西遮住遗容，难道你不知道吗？”
我被董妍说的哑口无言，就这么呆愣着，注意力也从和董妍的斗嘴中跳了出来，于是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的酒精又开始在我的体内兴风作浪，我一阵晕眩，随之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感。
我蹲在护栏边上，将自己掏空了般的往草坪里吐出呕吐物，中午的酒我实在喝的太多了。
吐完，我虚脱似倚着护栏坐了下来，闭上眼睛，我的神志越来越清醒，于是中午在曹方和张晓婚礼上经历的画面再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随之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充斥在我的身体里。
那一刻，唐天帮许晴戴上意味着定情信物的钻石水晶项链，我多么想不顾一切的告诉许晴：我想回到过去，在沉默中欢喜的过去，有情有爱的过去……
可是从来没有回得去的过去，我失去了许晴，永远只能旁观着她在别人的世界里幸福着！
撕裂的疼痛中，眼角传来温热感，我好似哭了！
一定不是我在哭，是那座王国中的天空之城在哭泣，她在用眼泪分解着我内心的悲戚。
“你哭了，擦擦眼泪。”
我睁开眼，原来董妍还没有离去，她递给了我一张纸巾。
我没有去接纸巾，眼泪还是让风吹干了最好，才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董妍蹲下来看着我，语气终于轻了些问道：“是不是我刚刚的话说的太重了？我不该嘲笑你是尸体。”
我沉默许久低声说道：“其实和你没关系，哪怕真的是一具尸体，也只是死之前疼痛了一下，可是活着的痛才是撕心裂肺的……这种感觉你懂吗？”
董妍摇了摇头，道：“我不懂，我现在想的都是你什么时候会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你就那么烦我吗？”我笑了笑问道，眼泪好似已经被风干。
“是的，你的行为实在不会给我什么好印象，你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董妍直言不讳的说道。
“是吗？……可是你不知道，你眼中那个坏事做尽的混蛋，曾经心里也有过一座纯净的王国之城！”
“我不太懂你在说些什么。”
“你不需要懂……因为今天这座城已经从我的身体里脱离，成为了一座我永远也触摸不到的天空之城！”
我低头摸索着口袋，却已经没有一支烟可以供我燃烧掉惆怅，缝补我碎裂的灵魂。
董妍没有在言语，她在我的身边坐下，以同样的姿势倚在身后的护栏上，我们的四周越来越安静，好似被夜幕隔离在城市的喧嚣之外，一阵夜风吹拂过，吹出了众生平等，吹灭了人间烟火！
我看到了地上有一支只被我抽了一半便掐灭掉的烟，捡起来吹了吹再次点燃，烟草的味道再次弥漫了开来，又在朦胧的灯光下消散……
我终于对董妍说道：“我知道你希望我走，我会搬出去的，就明天。”
“这次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连一座城池都丢了，还会在乎那套屋子吗？……”
董妍似乎有些好奇我总是提起那座城池，她问我：“你说的那座天空有的那座城到底是什么模样？”
我想了想说道：“它看上去是一座晶莹剔透的城市，但却有着一种魔力，会让人忘记烦恼，忘记伤痛，忘记浮华，当你住进去的时候，什么都不再重要，因为你会化身成为一只晶莹剔透的鸟儿，冲破一切束缚穿梭在自由的风中……”
“可是鸟儿终究要落地的，落地后它还会晶莹剔透吗？”董妍看着我问道。
“不知道……我还没有想过叫它落地，因为在天空中那座城似乎是它最好的归属。”
……
或许我可怜的模样引起了董妍的同情，这个夜，她没有把我一个人丢弃在河边，我坐着她的车向那座繁华的有些虚幻的城市驶去，而我已经下定决心，过了这个夜晚我将从那间陈旧的屋子搬出去，反正我的生活也不会再坏到哪儿去，倒不如成全董妍，还她一个清静。
一路上，我们各自沉默，这种沉默我理解为董妍依旧不满于我今天数次欺骗于她，而我现在的落魄和可怜也不能完全熄灭她愤怒的火焰，能从郊外把我给带回去已经表现的很有人情味了。
回到我们住的小区，董妍停好车，我和她一前一后向楼道口走去，却意外的发现老头正在楼道口的台阶上坐着，身后放着的正是一个鼓鼓的编织袋，里面不知道装的是什么稀奇珍宝。
我和董妍迎着老头走去，我问道：“老头，你来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啊，这晚上气温降的厉害，你这么干座着多冷啊！”
“打了，你关机了。”老头的回答依旧很木讷，没有一丝感情色彩。
老头这么一说，我才记起手机被我发酒疯扔进环城河里了，心中不免一阵肉痛，自己钱没挣多少，做的全是败家的勾当。
董妍和老头打招呼：“爷爷，好！”
“你也好，你们还没吃饭吧，我在超市买了些菜，给你们做饭。”老头说着从身后的编织袋里拎出一只方便袋，里面有鱼，还有一些蔬菜。
“爷爷，你上次熬的粥很好吃，做饭也一定很好吃吧。”董妍用一种从未在我面前有过的笑容对老头说道，这让我意识到，我确实是一个不讨喜的人，而董妍也不是姿态很高。
对于董妍的称赞，老头只是笑了笑摆手，随后示意我们上楼。
上楼时，董妍在前面走着，我和老头落在后面，我有些意外的问老头：“老头，你这几天都待在济南吗？没回去？”
“我又去你三大爷家参加了一个喜宴，想着走得时候路过你这来看看。”老头的回答依旧简洁。
老头又一次给我提到喜宴，我脑子轰的一下，又想起了曹方张晓们的婚礼......。
回到屋子里，老头直接进了厨房，开始动起了手，董妍想去厨房给老头帮忙，却被老头拒绝了，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道忙些什么，而我则坐在客厅里发呆，心中仍一阵阵苦涩，我知道这种苦涩会陪伴我许久，直到我彻底忘了许晴的那天。
小片刻董妍从房间内走了出来，换了一身居家服，这让她看上去亲切多了，不过却美丽依旧，似乎美丽漂亮就是她骨髓里的东西，随便怎么打扮都美。
“坐的像个雕塑！你就不能去厨房帮你爷吗？杨大少”董妍似乎不满老头忙的时候我却无所事事。
“你不懂，他喜欢一个人做饭。”
“还有这样的事情？”
“因为他把做饭当乐趣，别人帮忙就是抢他的乐趣。”
“哦，那他做的饭应该很好吃吧？”
“你又不是吃货，问那么多干嘛。”
“非得是吃货才能问吗，谁都有好奇的权利。”董妍再次情绪不满的和我针锋相对。
“待会儿不就知道了吗，不差这一会儿。”
董妍没有和我追根究底，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抱着一只脏衣篓向卫生间走去，我有点诧异，原来女神也是要洗衣服的。
卫生间里传来水流的声音，然后洗衣机滚动了起来，听着规律的滚动声，我更加的失神，一瞬间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尖叫声从卫生间传来，自然是董妍的声音，分贝之大瞬间将我从失神中唤醒，而老头已经先我之前，手拿大勺跑向了卫生间，随后我也跑了过去。
尽管我和老头将阵势弄的很大，狼也能被打死，但此时的董妍却只是和一只趴在浴缸上的钱串子（学名也叫蚰蜒）对峙着，钱串子有恃无恐的抖动着步足，而董妍已经花容失色，这明显是一场不对称的较量，可笑的是处于弱势一方的是竟然是一个大活人。
董妍见我来了本能的往后退了退躲在了我的身后，简直和晚间黄金档的狗血韩剧上的情节一模一样，我也因此获得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尽管我的对手只是一只钱串子。
我走到浴缸边上用脚捻着钱串，钱串子的情况很不稳定，一阵剧烈的挣扎，董妍又是一阵尖叫，我心中好笑，在她每次把我噎得想吐血时，一只埋伏在阴暗角落里的钱串子却能把她给吓死，这便是一物降一物。
我将钱串子捻死之后，对老头说道：“加个菜吧，配着猪肉熬个药膳喝吧？”
董妍一阵犯恶心。
老头似乎很维护董妍，脸一沉说道：“你都用脚踩死了，赶紧扔了吧。”
我提着似乎身子还粘连在一起的钱串子不屑的冲董妍一笑，这才将钱串子从窗户口扔了出去，随即叹息说道：“唉！死了变成了一只无家可归钱串子，下辈子重新投个胎吧，希望不会在是一个被人驱赶的动物！”
董妍自然知道我是借钱串子损她总是把我往外赶的行为，但依旧没从刚刚的钱串子事件中缓过神来，只是表情惊恐的沉默着，于是我忽的产生一个幼稚的有些好笑的想法，要是所有的有钱人都像董妍这么害怕钱串子，我就揣一麻袋钱串子去敲诈勒索，准能轻松致富。
突发事件结束之后老头依旧去厨房忙碌着，而董妍却不准我离开卫生间，让我陪她洗完衣服，害怕再从哪个角落蹦出一只钱串子，也有可能是一群，总之肯定是刚刚那只蟑螂的亲属们，毕竟在北方这种干燥的地方，钱串子只能生活在潮湿阴暗的地方，除了卫生间还能是哪里。
片刻之后终于洗完，董妍将衣服从滚筒里拿了出来，我则坐在浴缸边上看着她。
沉默了一会儿我对她说道：“我明天要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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