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皇女的气势
院子外的声音没有减弱，反而变得愈发吵杂起来。
这时小珞急匆匆地跑了回来，慌张地说道：“公主，郡主和柳姑娘吵起来。”
何林意闻言一惊，从床上又坐了起来。心想以柳湘儿的性格和身份，既不敢也不可能跟郡主吵架，应该是两个郡主又在为难她了吧。要是赵承晋在的话，肯定是不会让柳湘儿受委屈的，只是赵承晋总是早出晚归的，这时候一般都不在府里。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将军回来了吗？”
小珞摇了摇头：“将军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何林意在心里打起了算盘。
在她还没有嫁入将军府之前，柳湘儿就是经常在将军府里走动的，前后少说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这么长时间里，柳湘儿肯定也没少跟两位郡主碰面，既然以前都能顺利躲过，那这次也不需要她强出头吧。可是按照上次的情形，这两位郡主也未必会放过她，肯定还会来为难她的。既然横竖都要惹上麻烦，倒不如主动去帮柳湘儿解围，也算是卖个人情给赵承晋，将来赵承晋说不定还念着这点好，对她宽容些。
“我们过去看看。”
何林意说着便掀开被子下床，披上外袍。
小珞急忙上前帮她穿好外袍。
她们俩刚走进月洞门就看见柳湘儿跪在地上，良妈不安地站在一旁，秦恪祯正一脸讪笑地说着：“……良妈，你在将军府也有十余年了，该是懂规矩的人。将军府是何等重地，随便什么人都往府里带，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得起吗？”
良妈急忙解释道：“郡主，湘儿只是来送些糕点，绝不会四处走动，请郡主莫要怪罪。”
秦恪祯说：“良妈对她真是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你女儿呢！只是你对她这番好心，时时想着把她往晋哥哥身边送，不会是图些什么吧？”
闻言良妈吃了一惊，急忙说：“老奴怎敢！老奴绝没向将军身边送什么人，更不图什么！郡主明察！”
秦恪祯不以为然地说：“是吗？那平日里又送衣服又送点心，图的是什么？”
柳湘儿见秦恪祯因为自己而为难良妈，便立即磕头道：“求郡主请不要责怪良妈。一切都是民女的错！”
良妈见此情形便跟着求情说：“郡主宽宏大量，不要怪罪。”
秦恪祯歪着头说：“良妈真是为难我了。依良妈的话，我若责怪了便是不够宽宏大量；可我若不责怪吧，那我前面说的话又成了恶意中伤。这叫我如何是好呀？”
何林意一怔，这秦恪祯果然是厉害，三言两语就将人堵得哑口无言。什么卖人情给赵承晋，根本是自不量力。她还是早早躲起来吧。这么想着，她转身就准备往屋里躲。
秦恪祯却先一步注意到她了，出声唤道：“嫂嫂来啦！”
这甜甜的呼唤却让何林意头皮一麻，只得换上笑容迎上秦恪祯的视线，站在原地磨蹭了一小会儿，才带着笑容不情愿地迈步走上前去。
秦恪祯状若亲热地拉起何林意的手臂说：“嫂嫂是晋哥哥的妻子，这些围在晋哥哥身边不肯走的狂蜂浪蝶，嫂嫂是最有资格教训了。”
何林意正要反驳，却不料秦恪祯又补上一句：“如果嫂嫂都不敢教训，那可就配不上将军夫人这个称呼了。”
好个歹毒的舌头！何林意心里很不合时宜地默默膜拜了一下。她想了想回答：“郡主的晋哥哥一向洁身自好，我怕是用不上这个资格了。”
“嫂嫂才刚嫁过来，所以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若是一般的狂蜂浪蝶，也就是卖卖色相，晋哥哥断然是看不上的。”秦恪祯纤纤玉指捋了捋何林意的衣袖，眼角犀利的目光刺向跪在地上的柳湘儿，“但有些人知道晋哥哥善良，便时时扮可怜去接近晋哥哥，缠着晋哥哥不放。她骗得了你们，可骗不了我。”
柳湘儿额头都贴在地上了，带着哭腔说：“民女绝不敢……”
“嫂嫂，她说不敢。”秦恪祯歪着脑袋，一脸无辜地望着何林意。
何林意回答：“我想柳姑娘说的是实话。”
秦恪祯连连摇头说：“我就知道嫂嫂心软，很会上这些坏女人的当。不过嫂嫂别担心，有祯儿呢！祯儿帮你问清楚！”
“不用……”
秦恪祯并没有搭理何林意，转向柳湘儿说道：“嫂嫂让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喜欢着晋哥哥，想要嫁给晋哥哥？”
“民女不敢有这样的奢望……”
“原来是不敢有，而不是没有！”秦恪祯一针见血地说。
这话说得真是厉害！若不是如今场合和身份不允许，何林意是真的要对秦恪祯表达崇拜。
秦恪祯转向何林意说：“嫂嫂，你看！她承认了！”
柳湘儿趴在雪地里抽泣着，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完整的话。
何林意真是有些不忍心，轻声地说：“郡主身份高贵，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呢？”
秦恪祯冷冷一笑说：“本郡主要是不盯着她，说不定哪天她就爬上晋哥哥的床了！”
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在这世风保守的地方，女人的名节比命还重要，随意污蔑一名女子的清白就像剜肉凌迟。
何林意有些气愤地说道：“郡主这话可说得太严重了。”
秦恪祯有些心虚地瞟了她一眼，也意识到如此露骨的话不宜说。都怪平常太子哥哥总在她面前说些肆意妄为的话来，让她耳濡目染受了影响。
何林意义正言辞地说：“柳姑娘是我特意请到府中做客的，希望郡主能以礼相待。”
柳湘儿抬起毫无血色的脸，诧异地看了何林意一眼，又慌张地低下头，低声抽泣着。
良妈又是诧异又是感激地望了何林意一眼。
秦恪祯惊讶道：“她是你请来的？你竟还请她来？”
何林意觉得这话有别的意思啊。若柳湘儿真的只是给将军府做针线活计的，秦恪祯何必如此在意？她又为何不能请她来？看来这柳湘儿和赵承晋的关系不简单啊……她想到这里，心中竟然有些小激动。柳湘儿这个忙，她无所如何也该帮到底了。于是她从容地说：“我既是将军夫人，请人到府中做客，可有不妥？”
秦恪祯盯着何林意，有片刻没说话。她听说裴隽宁美得倾国倾城，温柔似水，原本还担心晋哥哥会被裴隽宁的美貌诱惑，但上次见面以后发现裴隽宁的容貌连柳湘儿都比不上，她根本不用担心。虽然在这一点上放了心，但她还是得偶尔来瞧瞧，以防裴隽宁耍什么心眼。但是这一次再看裴隽宁的模样，实在难以想象跟上次是同一个人。看来以前都是她的伪装！这比起柳湘儿只会装可怜博同情，可厉害得多了。
何林意注意到秦恪祯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隐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一旁的人见她们俩盯着彼此却又都不说话，也都不敢出声，紧张得只差连呼吸都忍住了。
秦恪祯扬起嘴角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眼中却毫无笑意。她幽幽地说：“既然嫂嫂这么说了，祯儿还能多说什么呢？”
何林意也软了态度，答道：“多谢郡主理解。”
秦恪祯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转身便走了。
何林意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轻轻的叹了口气。秦恪祯只比小珞大了一两岁，本该是天真浪漫的年纪但却给人如此阴森的感觉，脸上明明没有一丁半点儿发狠的表情，却直教她脚底发凉，比这大雪天里嗖嗖冷风还叫人脊背发凉。
“公主……”小珞见何林意表情呆滞，有些担忧地轻声唤道。
闻言何林意回过神来，对还跪着的柳湘儿说道：“柳姑娘快起来吧。”
柳湘儿却将头挨得更低，颤抖着声音说：“民女……不敢……”
何林意此刻本来就有些烦躁，柳湘儿此刻的反应更让她觉得不耐烦。她转向良妈说道：“良妈，你扶她起来吧。”
良妈听出了她言语中隐隐的不耐烦，赶紧转身去将柳湘儿从地上拉起来。
柳湘儿这才站起身:“谢谢夫人。”
何林意见她哭得这么伤心，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安慰道：“郡主年纪还小，有些话并非她的本意，你不要往心里去。”
“民女不敢。”柳湘儿正说着，眼泪又漫上了眼眶。
何林意心想她这么伤心，等到赵承晋回来了可能给给柳湘儿些安慰。
“今天留在府里，陪良妈说说话吧。”
柳湘儿又是激动又是诧异地应道：“谢谢夫人！”
“辛苦良妈给柳姑娘安排间客房了。”
良妈应声，便带着柳湘儿离去。
何林意望着她们俩走远，忍不住担心起自己的将来。从离开南兴国的时候她便不停告诫自己要低调行事，此刻都成了空口白话。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过事已如此，想再多也没有用了，只能以后更加小心。
希望这次对柳湘儿出手相助，将来赵承晋能感念下这份人情。
“走吧，我们回去看书。”
林冠宇站在不远处的院墙后，透过花窗一直望着何林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秦恪祯离开将军府以后，越想越气不过，竟然被裴隽宁压了势头。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便心生一计，转道便去皇宫拜见皇后娘娘。
天空中还飘着雪。
西锦皇后正斜倚在榻上专心着手中的刺绣，屋里放了两个暖炉，烤得房间里暖呼呼的。
婢女刚通报说秦恪祯来请安了，秦恪祯便已经进了屋里，朝着皇后行了礼。
“祯儿来啦！”皇后放下了刺绣，向秦恪祯伸出手。
秦恪祯起身拉着皇后的手，甜甜地笑着说：“祯儿想娘娘了。”
皇后伸手掸了掸她头上的雪花，说道：“外头下着这么大的雪，可别冻着了。”
秦恪祯甜甜地说：“娘娘最心疼祯儿了，再大的雪，祯儿也要来给娘娘请安。”
“这小嘴还是那么甜。”
婢女端上了热茶和点心。
秦恪祯饮了一小口热茶，暖了暖嗓子才说：“祯儿刚刚去将军府了呢。”
皇后顿时来了兴趣：“可见到晋儿了？”
秦恪祯摇了摇头：“就见到了公主嫂嫂。”
皇后诧异地问道：“晋儿没在府里？”
秦恪祯点点头：“听说晋哥哥这几日都是起早贪黑地就出门去校场练兵了。”
皇后微微蹙眉。
秦恪祯轻悠悠地说道：“祯儿今天见到嫂嫂……”
“怎么了？”
皇后见她吞吞吐吐的，自然追问道。
秦恪祯抿抿嘴，就像在纠结着什么一样，小片刻后才说：“嫂嫂看起来，性子有些强……”
“祯儿何以这样认为？”
皇后将信将疑。联姻前她也是多方探听过裴隽宁，都是说她生性温婉，贤良淑德，怎么祯儿却说她性子强？祯儿向来乖巧懂事，这么说必然是确有其事。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该相信那一番说辞了。
“府里的下人做事不规矩，祯儿就是看不过眼说了两句……公主嫂嫂就……很生气地教训了祯儿。”
秦恪祯委屈地绞着手指头说。
皇后却轻轻地笑了。
“娘娘这是觉得祯儿活该吗……”
秦恪祯更加委屈地瞅了皇后一眼，眼里几乎要泛起泪花。
皇后摸摸她的头发，劝解道：“傻丫头！你们两姐妹向来和晋儿感情好，常在将军府里走动，往常看不惯的下人说了便说了，哪有什么错。只是现在晋儿的身份不同以往了，这隽宁公主才是将军府的女主人，里里外外的事情自然也是她说了算，旁人就不好多说了。若是今后真有看不惯的下人，你尽管告知她，由她处理便是。你懂了吗？”
“祯儿懂了。”
秦恪祯诺诺的应道。这番话在情在理的，反倒是她之前思量太少，现在倒显得她太过小孩子心性，越了自己的身份。
“至于你那嫂嫂，怕也不是真的训你。晋儿这样早出晚归的，她心里定然是委屈了，说话便重了些。”
秦恪祯微微嘟嘴，有些不服气地说道：“晋哥哥对人一向温柔体贴，倒是嫂嫂这样，晋哥哥心里才是委屈吧……”
皇后看着她的的模样，宠溺地笑了。
“你呀还是个小姑娘。这夫妻间的事情，你还是懂得少了。晋儿要真是有什么委屈，那又不是隽宁公主让他受的，而是咱们堂堂西锦皇帝。”
秦恪祯不解地瞅着皇后。
皇后略带埋怨的口吻说：“皇上也真是的，晋儿这刚刚新婚也不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军务再繁忙还能差得了这几日吗？正好马上快新年了，明儿本宫就去奏明皇上，让晋儿休息几日，这个年呀就在府里好生陪陪他的新娘子。”随后她又转向秦恪祯说，“最近你和敏儿也就都别去将军府走动了，让他们两新婚佳人多陪陪彼此。他们两人呀，就都不委屈了。”
秦恪祯脸上的微笑差点挂不住。本来是想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说裴隽宁的坏话，让皇后娘娘对她心生芥蒂的，现在反倒给她和晋哥哥营造了独处的机会！皇后既然已经这么认为了，她再多提裴隽宁的事情，反而显得是她在搬弄是非了。
看来今天也就只能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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