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性命圭旨
女子能看出这个少年成为大修士推演对象的抵触。
“师叔正是因为无法让人理解，才会被人推演。”
凌辰眼中倒映这万家灯火，他虽然懂得少，但看得清楚，“天才就是既有强者必须把握的工具吗？”
嫦娥大惊失色，连忙施展灵气，打散了这尚未飘远的话语。
“小师叔，你还是个孩子，以后你会明白的。”
凌辰冷笑一声，明白？多少人跟他说过这句话了，无非是想让自己融入他们的思维，成为他们的助力。
少年感觉自己定下主命至理为道途之后，耳清目明，相通很多自己难以理解的事情。
这种话，他最认可的只有黄葵师傅，他能感觉出，那女子是真的为了保护自己。
而这群玉山的人，不过是为了扭转他原有的思维罢了。
“人族是一个集体，能者多劳，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小师叔。”
“我懂得，我也会去做，但我不想被人架到那个位置。”凌辰缓缓起身，不想再和这个女子说下去，转身向着自己的密室而去。
他心中明明白白，能者多劳，很对，若是自己真的修炼到了能够挑起大梁的程度，或许也会为人族做些什么，也不可能看着人族面临危难，庇护天下是他能做就会去做的事……
但是，在他还未成为那种境界的大修士之前，他只想做自己，他不想成为人族居安思危之下的一件剥夺了自我的工具……
嫦娥看着那少年的背影，有一瞬，是觉得对方是那般地孤独，女子将目光从黑暗移向那山下的万家灯火，眼神多了几分彷徨，心中起了些许波澜。
凌辰回到密室之时，发现自己的师傅尉迟通天已经在等着他，手中握紧了那九节鞭。
“凌辰，伸出手！”
少年缓缓上前，将手掌摊开，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因为始终无法领悟《通天道决》的真意，已经不止一次被眼前的老者打了手心了。
九节鞭层层光华显现，带着道韵落下，凌辰强忍这道器摧骨磨肉的痛苦，还是发出一声闷哼，脑门之上也渐渐有冷汗渗出。
“我教你的日日背诵的话，给我念出来！”
尉迟通天声音十分冷，他早就对这个没有寻回前世记忆的转世者失去了敬意，同样他也对这个时常顶撞自己的徒弟没了任何感情，老人只知道，这个孩子，以后应当如何，必须如何！
“我辈天才，承祖龙气运，得天神神萃，应养浩然之德，谨言慎行，谋天为民，反哺天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少年的全身麻木，失去了一切感知，只有那痛苦自掌心真实地传遍全身，他不知自己现在是否还在念着那些话，但他的心中却多了一分宁静，纵使那苦痛百倍千倍的传来。
至老者不留一句话离去，凌辰已是瘫软在地，感受到一种濒死般的下坠感。
“凌辰，那老者把你的所有的恶都积攒在角落，却也喂饱了我……”
虚脱至极的少年仿佛进入皆空之地，疼痛袭来，让其蜷缩在一角，却有一身着黑色道袍的少年缓缓走来，口中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
“群玉山在制造一个灾难，还是在制造一个救世之人，尚非定数……”
那少年大笑似哭，血泪落地，染红皆空之地的寰宇，骤然嘶哑般怒吼，转身抓取凌辰的衣襟，将其提了起来，“醒醒吧！你明白的！”
凌辰看着眼前与他同样面容的年轻人，那曾是他心底的一缕魔气，如今已经快要达到影响他心神的地步。
“你再聪明一些，我就是将这副身体交给你又如何呢？”
“我是你的心魔，你难道不想着祛除？”
“你不是我的心魔，你不过是我的一个想法，只是，他们不给我一条路，我需要你帮我走到那条路上。”
凌辰的身躯似乎都在变大，伸手捏住了这个黑袍凌辰，对方脸上满是慌乱，可凌辰的嘴角却满是冷笑，“我们本就是一个人，有着同样的道途，再聪明一些吧，让我能采用你的想法付诸现实之时，无人可让我失败。”
“放心，不会失败的……”两个凌辰同时说道。
………………
一年又一年，凌辰又见了三次山下年夜花火，而他还有半年便十八岁，天外天天顶山万色莲池也只有半年将要为天下小辈开放。
群玉山顶峰，凌辰已经是真仙大圆满的修士，除了龙族和灵族中的佼佼者，没有一个人有少年这般进境速度。
而如今的少年，也是群玉山的功法阁阁主，几次帮助建木镇压黑暗之后，更是荣盛为最年轻的长老。
少年不在乎什么头衔，名缰利锁，不过是此地想要将其束缚在此的计谋罢了。
“师弟，嫦娥仙子前去送丹药归来的路上受俘，长明灯明灭三天，今早熄灭了。”
已是人仙大圆满将要突破真仙的史心怡破空来至少年身旁，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凌辰听到这消息，愣神了许久，自从突破真仙之后，来至功法阁，他散开神识，用了一年的时间，将所有典籍烙印领会，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现在已经是学富五车。
可对于袭来的种种坏消息，少年也只有无奈，他有心托人调查之下，已经知晓敖雨的父母在之前的战事中陨落，是与凌家老家主，自己的亲爷爷一并战死，他也没有报仇的机会，因为陈家已经破灭。
但如今实力增长，凌辰却也将这仇恨放在了逃亡邪龙帝一脉的觅海宗宗主身上，当然也包括背叛天洲的鹏王。
“邪龙帝一脉，气数将尽，人族周转对方的气运，已经开始起势了，命运之下，那本源受损的龙帝想要阻挡，也要付出代价！”
凌辰表现得十分淡然，但史心怡知晓这位师弟已经达到了能将所有情绪内敛至心底的境界，却也没有觉得对方如何冷血。
“龙族最后的反扑必然惊人，而真龙一族修养生息，似乎又出了几位能够证道无量的大修士，人族……”
“师姐，你只于我说这些人族大义之事，应是师傅让你来的吧？”
凌辰眼中神采惊人，仿佛真的有了天神大人的影子。
“师傅他老人家对你的期望很高。”
女子难免有些愧疚，她给少年带来了太多坏心情，只因尉迟通天想要以愤怒和悲伤来激发少年心中的大义，此并非老者心血来潮，而是少年曾经在星明城附近突然爆发实力，就是因为某个村庄的百姓被屠戮。
凌辰随意一笑，不置可否。
“希望嫦娥姑娘的死，与他老人家没关系吧！”
少年的话也并非没有根据，他见过了师傅的前世通天教主的所作所为，对方为了成为天洲之主，逆反天外天，造就的杀孽累积四海八荒，便是其余有人族的大洲，也悉数遭难，若非对方最后死在与龙族厮杀的战斗中，相信连转世的资格都没有。
史心怡的眉头皱起，绕到凌辰面前，抬手便想打下去，可看到少年尤有稚气的面庞，又叹了一口气。
“师弟不知痛，难道吃的亏还不够多？”
“师姐，我只想活我自己。”少年能说真心话的人不多，眼前的女子算一个。
“师恩大过天！”女子说话间，垂在胸前的铃铛不断叮当响。
凌辰承认此言，但他也明确知晓……
“在下随时愿斩灭虚灵以上的所有修为……”
啪！
狠狠的一巴掌打下，女子红了眼睛，凌辰巍然不动。
“不可理喻！”
凌辰转身离去，他便是如此不可理喻，但那里面定有自己道途必须的东西，一定！
那是临近天顶山万色连池开启前，少年遭受的最大痛苦，足足卧床两个月，他才能撑起僵硬的身子，走出暗无天日的密室。
“到底什么，才能让你改变啊！”
尉迟通天语气里都有着气急败坏。
少年背上道剑，取回了自己的云中冰，略有蹒跚地向着群玉山之外走去……
“你我师徒情分已经不在，也不必强撑着这缘分了，我能教给你的毫无保留，你能领会多少，在你也不在我了。”
望向秘境出口，少年知晓师姐就在后方看着自己，也有无数在功法阁受其指点的弟子前来送行，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目光紧紧盯着那个被诸多大修士成为顽石的天洲第一天才。
“师傅，你想让我做的，徒儿会以因果还你，但你也太高看我了。”
……
直至那少年离开，尉迟通天都没有出现，一间简朴至极的密室之中，老人站起身子，熄灭了石桌上的油灯，合上那本写了大半的《性命圭旨》，脸上竟多了些笑容。
“凌辰，你已经学会了何谓霸道，你也会超越我的前世，别让人改变你，就那般逆反一切，在你的道途上走下去！”
密室大门打开，有风来袭，吹开了《性命圭旨》的扉页……
穷理，尽性，了命，三大宗旨之前，留着一段引言：
“唯混元之体为穷理一道捷径之体，唯命中霸道之人为尽性之人，唯心气不可消磨之人为了命之人，三者齐聚一身，可见主命，可称通天……”
风声吹卷书页，翻至微毫字纹满页的最后，将整本书都倒了过来，通天道决四字跃然纸上。
苍茫天地间，凌辰踩着雪白的天下，亦步亦趋走在人族搬往地下城池的天洲陆地之上。
眼前景色并非单调，那覆盖平原的大雪却无法掩住的，是崛起陆地的高山之上，松柏的一缕缕苍翠。
少年的脚步越来越快，渐渐御风而起，继而不断跃迁，漫无目的，脱离了一切掌控的他，像是跳出了一切场域，而见到第一缕人烟的时候，少年又像是历经了一次重生。
………………
星明城外的天罗山上，金光烨烨，黄葵仙子证道金仙，继夜红颜长老之后，第二位在星明城附近渡劫成功。
城内凌家大修士纷纷观礼，凌家家主也献上了重礼，俗世诸多大修士也都前来道贺。
却唯独没有女子的本家三清观。
趁着金仙感悟通惠神魂，女子为方圆三百里讲道，伴随着身外的大善明王法相，救赎道途洒下世间，便是孟玲儿把持的恶鬼都渐渐盘膝而坐，仿佛顿悟。
道音弥漫的边缘之处，凌辰站在一处山坡的坡顶，静静听闻。
少年眼中倒映这星明城的景色，一眼便看尽天罗殿和天罗山，只觉恍若隔世。
时间的确模糊了很多记忆，原先庞大的城池，现在在他眼中，却也不过方寸之地。
那些遥不可及的大修士，如今却也在无法让他感受到任何压迫力。
直至女子讲道结束，凌辰向着天罗山方向深深一拜，正欲破空降临星明城，却陡然止步。
有金仙气息，来者不善！
“逆徒黄葵，速归三清观，受叛宗叛师之刑！”
三位金仙踏空而行，只一脚落下，就将星明城内诸多浮空的大修士踏落高空，至落在高云之上俯视天罗山之时，其内诸多真仙金仙悉数冲出，怒目相对。
“前线人族厮杀，三清观莫不是想祸乱后方？”
天涂道人已经离去，参加了战事，此时的天罗山和天罗殿之主都是夜红颜，女子开口便直接给三清观扣上了一顶大帽子。
三位老者能来此，自是有着万全的推演，对这小辈的质问，不做回应，转而看向黄葵仙子说道：“我观内黄庭道人战死在北方，留下的遗言宝玉，只有你能打开。”
黄葵仙子大惊失色，几乎心境不稳，境界跌落。
黄庭道人正是女子的父亲，是三清观之中仙人道第二人，也是倡导天洲修炼界联合一心的大修士，本就遭受观内主流的天尊道修士排挤，如今突然战死，事情蹊跷。
“我父留下宝玉，可有凭证？”
黄葵仙子言语之际，夜红颜瞬间浮空而起，落在几人中间。
“黄葵妹妹，这些人势要以叛宗罪名刑罚于你，无论如何，你回去都是死路一条。”
夜红颜迅速传音黄葵仙子，转而冷笑一声看向三清观而来的三位金仙，“三位恐怕还不知晓，你们口中的罪人已经准备前往前线了吧？”
三位三清观金仙陡然愣住，脸色也阴沉下来。
若非黄庭的遗言宝玉只有此女能打开又藏有大秘密，他们又怎么会借罪名以强制手段来带走对方。
此事他们大致能够推演到，这也是在对方突破金仙之际，迅速赶来的原因。
三清观也不想得罪天外天，他们知晓黄葵仙子的心性，只要说明黄庭有遗言宝玉等待对方开启，即使是刀山火海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跟来。
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有着参战前线的身份做保，如此三清观却也没有名义，处置一位天外天对抗龙族的长老。
“既然黄庭前辈的遗言宝玉是为我天外天长老所留，便让三清观主交出来吧，不然，天外天有理由怀疑三清观投靠龙族，想要戕害天洲同族。”
依旧是那顶大帽子，夜红颜不管其他，只要对方敢强行成熟后，她也敢回击。
天外天大修士并未全然离去，三清观也不敢轻举妄动，三人也没想到这星明城天罗殿主如此强势，而且看上去，似乎黄葵的决定也真的受对方的影响。
推演中的意料之外，却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三人知晓此次事情无法完成，也不想暴露黄庭道人遗言宝玉中的秘密。
让黄葵仙子有些惊讶的是，三位老者竟然还恭祝天外天凯旋，而后才破空离去，
站在原地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
“去往前线之前，是否可以回一趟三清观呢？”
黄葵仙子心中对自己的父亲十分敬重，她是一个感情细腻的人，即使突破金仙，也并非专注以利益为修炼道途的修士，如今想来，却也难免悲痛，因为自己的性格全然是父亲教导出来的，而她也从未有过反感过如今的自己。
悲痛心情流转心间，女子也只能叹下一口气，向着三清观方向深深拜下。
土坡之上，凌辰望向离去的三位大修士，神情若有所思。
大修士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而且大多修士都是为了利益考量。
三清观此行若是想乱掉师傅破境的道心，大可早些前来，却也要等待师傅破境结束，而且，这些人看似形色从容，在凌辰眼中却是极为心急。
几乎是黄葵师傅一破境，对方就从大修士感知之外飞来，像是早就到了，在附近焦急等待。
凌辰眉头微蹙，这些人一出现，就要强行将师傅带走，也十分古怪。
如果是在女子还是真仙境的时候带走，不是更方便吗？
“这些人不是为了刑罚之事而来，而是突然之间有了不得不将黄葵师傅带到三清观的原因。”
凌辰眼神眯起，突然之间发生的事，应当是他们所谓的黄庭道人陨落有关。
少年感知亦是强大，自是听到了这些大修士在高天的交谈，毕竟这些人也并未隐瞒什么。
没有故作隐瞒，便是最大的隐瞒，对方不漏口风，显然是做好了一切言辞的推演，但凌辰寻到了一个思索方向，瞬间将古怪之处放在了黄庭道人留下的遗言宝玉之中。
“带回黄葵师傅，却是为了刑罚，叛宗的罪名可是不小，应是死无全尸，说明，这些人只需要师傅回去做一件事，而后就失去了利用价值，或者说，可以名正言顺地灭口。”
少年脸上多了几分冷笑，看来黄庭道人的遗言宝玉内有着不小的秘密。
凌辰如今已是真仙大圆满，推演能力极强，少年看了眼已经回到天罗山的师傅，心下思索，却向着远离星明城的方向而去。
近乡情怯，他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被人从群玉山赶出来的事，而且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或者说，其亲生父母，也未必能自然地面对他。
物是人非，也只有情真意切，少年虽然比曾经懵懂的自己懂的多上不少，但与人打交道的事情，也是青涩，如此复杂的局面，怕是他自己也会手足无措。
倒不如推演些时日再回去。
而且他也有了别的想法……
………………
“哦呦！嗷呜！”
天玑秘境之内，凌辰发出古怪的呼喊，时而像是他乡遇故知般喊着哦呦，时而又像是失群的孤狼唤着狼群的嗷呜。
可是无论是故知，还是狼群，都像是彻底消失，整个秘境也只有他自己的喊声回荡。
“这两个小家伙，不会是又搬家了吧？”
凌辰嘀咕一句，却顿觉脑后生风。
这种不经他感知，就能近身的恐怖，让少年面色凝重，瞬间踏空到了一处山顶，往下看去，那里有丝毫的影子。
可那种被人在脑后盯着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这秘境本来就是破败至极，仿佛是一场灾害留下的废墟，此时向下看去，那传送阵法也已经落满了灵石碎屑。
唯独是用灵石镶嵌的代表周天星辰的图案，像是一只只眼睛在盯着自己，让其不由得心中发毛。
“哦呦，嗷呜，是你们吗？”
凌辰小声询问了一句，不是他胆小，而是曾经第一次来这里的他，就落入过一种朦胧的幻象之中，仿佛间，似乎是看到了一位无量修士在与他对话，似乎还告诉他，他是未来之人的转世者。
少年知晓事情不妙，连忙向着外界破空，却陡然听到脑后传来了畅快至极的大笑声。
“哦呦，你看这个凌辰就是逊欸！”
嗷呜的声音传来，让凌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免惊叹，似乎这两个仙灵的本事，比早先更加强大。
哦呦只是在笑，她也没想到这个少年修炼到真仙之后，竟然胆子还越来越小了。
凌辰缓缓转身，眼神惊愕，两个原本算是禽类外表的仙灵，竟然化作了两个拳头大小的人形，似金童玉女，精致至极。
“弱欸，现在知道谁是老大了？”
嗷呜作为那只无足鸟，裤管是空的，但背后有着稚嫩的黑翼正在拍打，此时插着腰，肩上扛着全然是人族模样的哦呦，这只小家伙本是无翼鸟，但此时也只是没有翅膀，手脚俱在，此时正咯咯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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