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动摇

（李斯意）

        此后的将近一个月，我基本上也都是晚上才能见到哥哥一面，白天我一般是见不到他人的。突然在六月下旬的一个周末，我起床下楼，竟然看到哥哥的外套和车钥匙都在原地。我跑向浴室，一边挤牙膏一边冲着厨房问阿姨：哥哥早晨没走吗？

        还没听到阿姨的回应，另一侧的浴室里倒是传来了揶揄我的声音：“你就那么想让我天天不着家？”我一手拎着牙刷，一边跑向哥哥的浴室。他应该是刚跑完步回来洗了澡，头发还在滴水，身上穿着许久不见的t恤和运动裤。我刚想冲他说话，却发现嘴巴里占满了泡沫，哥哥轻轻按着我的头，让我弯腰专心刷牙。

        早餐过后，我赖在他身上，在花园里的长椅上晒太阳。

        他抚着我的胳膊，突然对我开口：“斯意，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我很奇怪：哥哥，你不忙了？

        他不答话，只是看着我，眼睛清清亮亮，笑着问我：去泰国好不好？

        我环住他的脖子，轻轻告诉他：好呀。

        其实我去哪里都好，只要是和哥哥在一起。于是在六月的末尾，我们坐上了去泰国的飞机。在泰国的这几天应该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光了，但是它也让我们从此走上了岔路口。

        现在想想，那是我第一次出国，没想到也是唯一一次。

        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在异国他乡，我们是彼此的依靠。

        我们每天都待在一起，一起吃喝玩乐，走过曼谷市区的大街小巷，听寺庙里古老的钟声，虔诚的说出自己的心愿，看转角出其不意腾空而起的飞鸟，到不同的海岛去感受不同的风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飘带都记录了我们的欢声笑语。

        在泰国的第一天傍晚，哥哥忽然让我坐在街边的长椅上等他，等了很久，我才看到他拿着一束花缓缓走到我面前，红色的玫瑰映红了我的脸，落在我藕粉色的小裙子上。我喜欢哥哥的花，捧着玫瑰不松手，抱着它走了一路。其实哥哥他以前总是送我一些小玩意，但是送花给我还是第一次。我靠在他身上，向他耍赖撒娇。

        “哥哥，以后你会不会给别的女孩子送花？”

        他笑着摸我的脸：“不会。”

        “真的吗？”

        “嗯，真的。”

        我的笑容要从眼睛里溢出来。后来，在泰国的每一天，他都会在街头的转角处突然拿着一束花出现在我面前。后来那些花，摆满了酒店的窗台。

        在泰国的最后一天，在异域的海边，我和哥哥嬉笑打闹，我用水泼他，他追着我在海边跑来跑去，他把我丢在海水里，我一边大叫他的名字一边打他。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人逼着我们摆正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跑的累了，我和哥哥坐在海边的大树下乘凉。夕阳把整个海面照的红彤彤的，我的脸也红彤彤的。我盯着海面发呆，听到哥哥问我：会不会冷？

        他一边说着一边靠近我，把干净的衬衫披在我身上。下一秒，他靠着我与我并肩坐下，握住了我的手，十指相扣。我转头看他，夕阳照的他的眼睛也是橘红色温柔的色调，我看的入迷，他也就这样凝视着我，不发一言。

        我再也听不到海潮的翻滚声，听不到远处小朋友的玩闹声，我屏蔽了一切。只看到他抬起另一只手，靠近我，抚摸着我的脸，慢慢倾身向前。

        这是一个绵长而轻柔的吻。

        他把他的白天都给了我。晚上，回到酒店，哥哥在小客厅里开会，而我接到了承一的电话。他虽然有责怪我们出去玩却没有跟他说，但是对于我们突然出国旅行却一点都不奇怪：“我就说嘛，前段时间嵉之疯了一样没日没夜的抓项目肯定是有原因的，原来是为了这个呀。斯意你是不知道，嵉之公司里的董事们恨不得把他撕了，这事儿啊，连我都听说了，不过现在总算是能松一口气了。”我才知道，哥哥其实一点都没变，他的快乐、他想得到的东西一定是要付出更大的痛苦才能换来的，我很心疼他。

        那边，哥哥挂了电话，起身向我走来。我靠在桌子旁边背对着他站着，手里拿着毛巾轻轻地擦头发。他走到我面前，俯身用双手撑住桌子，把我禁锢在他的怀里，抬头望我。我双手攀住他的肩膀，把自己贴近他。

        他抱住我，轻轻托举让我坐在了桌子上。他的手环住我的腰，俯下身，把头埋在我的颈间。我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我能听到他低声叫我的名字：斯意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又克制，又不忍。

        他在挣扎，哪怕是他日日送花给我，哪怕是今天在海边已经吻了我，哥哥还在挣扎。

        所以在他满带不知所措的眼眸看着我的时候，他也看到了我眼睛里悲哀的泪水。这条路很难，但是我想告诉他我的答案。

        我闭上眼睛，环着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可是他躲开了。

        我真的搞不懂。我想让他给我答案，可是他却让我先睡，就起身去了浴室。

        晚上，他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很久都没有回来。我等的迷迷糊糊，听到哥哥坐在床边，轻轻的一声叹息。

        他的叹息落在了我的梦里，我在梦里想，他还是没能知道我的心。

        第二天，我们就回国了。

        可是没想到，下一次我再见到他，就是三年之后了。

        （李嵉之）

        在泰国的海边，我吻了她。

        我失控了。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

        我是有私心的，我想带她逃走，我想带她逃离那些条条框框，所以我带她出了国。

        在泰国的日子是我这一辈子最开心的时候。

        除了小部分在街头巷尾看转角处的寺庙，大多数我们都是在海边嬉闹。斯意喜欢大海，她可以抱着椰子，在海边坐着，一坐就是一下午。

        泰国路边到处都是花店，我们在路上散步的时候，我突然想送给斯意一束花。以前我总当她是小朋友，可是长大了的女孩子谁不喜欢花呢？可是我在店里选了很久，那么多种类的花，我还是想送她玫瑰。那是我第一次送女孩子花。那束花映的她的眸子都是温柔。我一只手牵着她，她一只手抱着花，连路边的小鸟都能感受到她的幸福。

        我向她保证，以后我不会给其他女孩子送花，她笑的眉眼弯弯。

        斯意总是要的不多，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开心好几天。

        我们在泰国的最后一天，还是在海边你追我赶，不知不觉就跑到了远离游客的一段沙滩上，傍晚的夕阳洒满了海面，沙子暖洋洋的，她的神色也尤为温柔。她跑的累了，在大树下坐着，背靠树干，望着海洋上橘红色的落日余晖发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夏日里，头发和脸颊都是红彤彤的，柔化成水。

        我看她看得入神。

        周围很安静，嬉闹声都被抛在脑后。晚霞低垂，光线也变得柔和，她的样子在我的心里定格成画。

        我一个月的挑灯夜战、一个月的兵荒马乱换来的现在都是值得的。

        待我回过神，我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我不想打扰她，我不想破坏这幅画，可是我控制不了。我沉沦其中，我永远屈服于温柔。我只想把她揽在我怀里，和她融为一体。

        “只这一次，为自己而活，我不想再挣扎了。”

        在夏天傍晚的微风当中，在她湿润的回眸当中，我吻了她。

        其实我一直是一个沉稳的人，但是面对她，我总是失控，我总是找各种说辞来为自己开脱。我深陷于此乐此不疲。

        回去的路上，斯意又是被当地的小朋友吸引的走不开。她的身上经常装着一些糖果，自己吃，也会分给偶然遇到的蹒跚学步的小娃娃。她很喜欢小朋友，我一直都知道。如果她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一定会是一位很好的妈妈。可是每一次，她看着小朋友时脸上带着的柔柔的笑在我心里就好像警钟一样，不停地告诉我，我不能自私。

        她可能没有想那么多，可是我不能不想。

        我可以沉沦于此，我义无反顾。可是我能把她拉下来吗？我太明白这个世界对女性的不公平，她不该也承受不来以后的指手画脚和口诛笔伐，她还太小，我于心不忍；况且，如果她以后有了新的想法，她会不会怪我？

        斯意是我妹妹，我要让她做出正确的决定。

        所以晚上在酒店里，当月色铺满了房间的时候，我推开了她。

        她搞不懂，迷茫地看着我。我只是让她先睡，留下了她一个人在不知所措。我给不了她答案，因为我自己也一直在动摇。只要面对她，我就理智就烟消云散。

        我想了一晚上，那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

        我离开。

        可是我也没想到，这一离开就是三年，下一次我再见到她，就是三年之后了。

        我也没想到，这次离开，把我、把她都推向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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