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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笑面鬼


“快到清明了。”许攸自言自语,是时候去祭奠父亲母亲了。

        清明前二日为寒食节,前后各三日。

        而民间以一百四日始禁火,谓之寒食,又谓之大寒食。[1]

        通常上京里以冬至的第一百零五天为大寒食。

        前一天,叫作“炊熟”,[2]人们用白面做成枣锢飞燕,用柳条串着它,插在门头上,叫作“子推燕”。

        寒食节的第三日,就是清明节。

        上京里的人要到郊外去,皇宫中在半月之前就安排人们准备车马拜祭皇陵,皇家宗室也被分派到各个陵墓进行祭祀。跟随的人都穿紫色长衫。

        许攸告知了小皇帝,提前搬到静安寺,上京里的歌童舞女,遍布于各个亭院之中,街上也很热闹,毕竟过节,她不习惯人太多,便早早以祭奠亡母为名,住到静安寺中了。这倒是避免了许多聚会。

        太后会来,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那轿子用柳枝和杂花缠在轿顶上,四边垂下来的枝藤遮映着轿门,是宫里的贵人。

        轿帘掀开,入目是一身紫衣的宋知声。

        太后要来,皇帝不放心。是不放心太后,还是不放心许攸,这她就不得而知了。

        装束是很平常的妇人,可看她周身的气势,还有熟悉的长年和蔼面容,许攸认出来了,是太后。

        “她快死了。”莫名地,许攸这么想,直觉也罢,经验也罢,她就是觉得,太后要死了,即便太后此时仍是面色红润。

        许攸远远地看了一眼,却刚好撞到宋知声的视线,他笑了一下。许攸转身便走。

        回到自己房间,她还在想,太后此次出宫,是为了什么。天色也还早,还是等傍晚。

        “少主!”松萝带着她买的麦糕,乳酪还有乳饼兴高采烈地进来。来的正好。

        “你哥哥呢?”许攸问。

        “他啊,在后山捉,不是,在看祭祀表演呢!”

        “你让他去给念白带句话,还有,刚刚来了位妇人,宋知声陪着的,你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刚拿起糕点咬了一口的松萝有点不高兴:“少主,我路上都没怎么吃,特地带回来一起分享的,一回来就让我去干活啊。”

        “乖,晚上带你们去院里的一位师父那里蹭饭。”

        “吃素斋啊……”小姑娘皱着眉,还是有点不高兴。

        “那位师父的素斋可谓一绝,据说可以用豆腐做成肉的口感。”

        松萝立刻两眼放光:“好的少主我马上去!”

        “委屈您了,这儿只有陈茶。”太后果然还是来找她了。

        许攸没有心情陪她追忆往昔,在她说完“你也知道,哀家这个太后之位,来之不易,先帝本是绝无可能让哀家做太后的。”许攸直接回:“我当然知道,太后娘娘当年也是好手腕,您今日前来,臣惶恐。”

        太后也不恼,只是面色尴尬。

        “小攸啊,哀家知道对不住你,可是皇帝还小,哀家”

        “微臣担不起太后的抱歉,既为臣子,当忠君之事,为君分忧,这点分寸,微臣还是有的。”

        “太后娘娘,时辰不早了,您在宫外还是不太安全,还是早些回去吧。”

        她才不相信太后出宫找她只是为了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既然她迟迟不表明来意,许攸也懒得继续耗下去,她想说自然会说的。

        “你这孩子,怎么还是同以前一样直呢?唉,不过这样也好。”太后叹气,终于还是说了“哀家信不过别人,宫中多次请你相见你又不应,这次来,是想求你一件事。”

        “她快要死了。”许攸目送太后时,终于把这话说了出来。

        一旁的松萝捂住她的嘴巴,“这话不是可以乱说的。”

        许攸挣脱开,喘了口气,固执道:“你不信我?她是真的快要死了,”许攸转身收拾茶具话中透着悲凉,眼中是少见的怜悯。“我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她时日无多。”

        “少主,太后身边的人是谁,我之前怎么没有见过?”

        “你知道前朝有典签这一职位吗?”许攸反问,“他是陛下的心腹,宋知声。”

        “他长得倒是不错。”

        “是不错。”

        名字也好听。

        “怎么,少主不喜欢这样的长相?”

        “太漂亮了,容易招来祸端,”许攸转身,“你记着,为人处世,中庸最好,既不会过于出挑遭人记恨,也不会过于普通任人欺凌。”

        “长相么,我还是偏向温和的,看着顺眼。”

        其实不是的,她内心,还是喜欢娘亲上妆的样子,雍容华贵的牡丹谁不爱呢?

        闲容公主离开时,穿上了最爱的红色宫装,描眉点唇,“我这个一生,可谓轰轰烈烈,从未后悔过。”

        “可是小攸,我希望你不要这样,你要平安地活着,要寿终正寝,要子孙满堂。”

        “不要,像我一样啊…”

        不要像我一样,为了自己高兴,伤害深爱自己的人。

        许攸的记忆中,娘亲素来是温婉的,是慈母,可是她觉得,临近死亡的母亲,才是她真正的样子,明艳,骄傲,美丽。

        像是解脱了。

        “这是何物”

        “我从前在宫中常戴的木簪,是我母亲的遗物。”

        “这是,从中间断开又修好了?”

        “嗯。”

        许攸轻抚着端口处,想起先帝驾崩那日。

        她身上的确是什么都没有,这簪子中也并未藏匿什么。

        那封遗诏,是她在众人面前被搜了身,走前一个小宫女呈丧服,遗诏就缝在丧服的领抹里。

        她将遗诏穿在身上,就这么出了宫门。

        “松青来啦?”

        在外面的时候,他这个兄长倒是靠谱得多。

        “盛家前些日子说是要接一个远方的表亲来上京住,不知怎的,又没了那位表小姐的消息。”

        “何时传出,又是何时消失的?”

        “大约是少主回来后的第三日,立春后就没有了音讯。”

        “我知道了,不必理会,压根就没有这位‘表小姐’。”

        她见过小皇帝之后,怕是这位盛家的表小姐就消失了。

        朝野上下都知道,永安侯府的世子回来了。

        原先志在必得的盛家此刻想必心急如焚,许攸却分外悠闲,把那份关乎生死的遗诏给小皇帝过了明路,她暂时能安稳一段时间。

        府邸修缮需要时间,她又不想住在宫里,索性来寺暂住,乐得清净。

        莫名其妙地,宋知声也在寺里住下,且刚好在许攸隔壁。

        如不是他真闲得慌,那便是皇帝还有疑虑。

        果然,他每日都在许攸面前晃悠。

        “世子今日要去哪儿?”拂晓时分,敲钟的僧人都还没有醒。许攸看着倚在房门的某人,有点无语。

        住得近倒也没有什么,问题是那厮一直对自己每天的行程非常感兴趣。而且许攸怎么也甩不

        掉。且整日都笑眯眯的,叫人不好发作。

        “宋典签早,”例行问候,再自然地关上门从院子的后门出去。

        门有点小,应当是已经废弃了的,前两天才让松青给修好,还没有用过。

        她推门出去,被突然垂下来的枝条吓了一跳,待看清楚后,原来是原本盘旋在后门上的枯藤又抽了新芽,自嘲一笑。

        “果然是年纪大了。”吓不得。

        说罢摇摇头,目光停在前方,笑容也凝住了。

        宋知声一袭白衣,头发未束,正坐在一间小亭子里喝茶。还向她招手:“世子一起啊。”

        山风吹过,云雾缭绕,远山青翠,倒像是画卷一般。

        寺钟响起,一声一声,悠远绵长,撞向山间,又在云雾中散开。

        “今日的钟声不似昨日那般沉稳,值日的应当是个小沙弥。”许攸改变了想法,受邀坐下。

        “世子真是好兴致,从前也不曾见过山中景色,今日倒是有幸同世子共赏日出。”

        “山中自在,宋典签为陛下奔波,日理万机,也要趁此机会好好体会。”

        “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辛苦,如今这差事,就很不错。”

        二人一言一语,钟声也停了。

        “不耽误世子正事,请吧。”

        陪宋知声坐了半晌,也没套出什么话来。许攸只好作罢。

        “许世子,”正要起身离开,却又被叫住,“容在下多一句嘴,你为何一定要去国子监?”

        “宋大人这话说的,怎么是我想要去呢,分明是陛下的意思,难到我能抗旨不从?”

        原本许攸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世子,奈何小皇帝一再要求,力排众议将他留在国子监当祭酒。她年纪尚轻,且没有拿得出手的文章,给她编了个深山求学近十年,还把她说成是一代名师的弟子,总算是给她安排了个老师的身份,教琴。

        她当然不能真的入朝堂,没有参加过科举,身份还这般尴尬,想来那些老家伙们也不会同意。

        但是国子监便不同了,入院作先生,相当于朝廷的客卿。

        这样的身份当然当不了春闱的考官,但是当一个小考场的监考是没问题的。

        也方便皇帝去‘探望’她,毕竟天子不能随意出入侯府,但可以去国子监视察。

        “是了,若不是礼部尚书顺口一提,陛下当真想不到。”

        “原来如此。”

        礼部尚书跟她并没有来往,宋知声察不出什么。

        许攸也的确没做什么,只是年少时同这位尚书的小女儿提过一句,若是长大后能当国子监的先生就好了。

        但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孩子间的玩笑话而已。

        “那帮大臣们平日只会给陛下添堵,如今到奇了,出了个善解人意能为君分忧的。”

        原来是这里出了问题,才让他起疑。

        “若是我查出世子同礼部尚书有来往,倒也就罢了,谁知我手底下一帮人辛辛苦苦半月,什么都没发现,当真是废物。”

        什么倒也罢了,别人给的和自己要的那能一样吗。

        许攸腹诽。

        “故而在下只好亲自来探一探,不知世子可愿为我解惑?”

        “既是探寻,宋大人倒不妨享受从蛛丝马迹中抽丝剥茧的过程,我若是直接告知,大人办公岂不是少了一番乐趣?”

        这小半月,她四处探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宋典签的消息,朝中官员对他讳莫如深,世家贵女倒是对他了解不少,左不过是些行侠仗义,不知真假的风流韵事,这样一尊笑面鬼,竟然是上京城中许多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她无法理解。

        他是否能查出来都不要紧,总归没有证据,只是他心中的猜测而已,小皇帝未必肯信。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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