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妖界二
林念念被落尘一路抱着离开了妖王宫，又飞了很远，才抵达了一处看上去十分眼熟的居所。
落尘在妖界竟也有一处同望月居一样的竹屋。只是这竹屋不在山崖，而是坐落于一片绿树环抱之中。
夜雾浓重，放眼望去，四下尽是一片墨色。
她虽身子虚弱，却还能抽空打趣他几句：“大祭司的喜好真是始终如一。”
莹蓝色的结界在他身后落下，光影闪动间，林念念只看到他嘴角噙着笑，低低地在自己耳边落下一句：“我的喜好仅你一人。”
面具后的那双桃花眼似是将她的魂儿也勾走了，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也有耽于美色的那一天，他真的不是故意带着这面具的吗？
灵脉沸腾之际，她鬼使神差地在他耳后落下一吻。
林念念并不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在撩火，她的头脑已不太清醒，否则亲的就该是他的脸，而不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地方。
先前从系统换到修为后，都没有如此剧烈的不适。
她的呼吸又急促了几分，有些难忍般地闭了闭眼。
落尘愣了许久，才侧过头，很深地望着她，乌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周身的气息在那一刹那都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就好像妖族血脉里，那沉寂已久的破坏欲突然恶劣地翻涌起来。
怀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收紧，纤细柔软的腰肢近在咫尺，让人，很难不心醉。
但见她苍白柔弱的小脸，他终是轻轻地吐了口气，嗓音是有些含糊的哑，说：“你，得到了苍风的修为，那是妖力。”
林念念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瞬间的异样，又往他怀里蹭了蹭，他身上的气息总让她觉得十分舒服。真是奇怪，水与火本是截然相反的，可他的水系灵力，却仿佛是为她而生的一样。
而听他这么一说，她便也明白了，妖力和灵力到底是不同的，难怪她会如此不适。
人族与妖族虽然都是从大地山川中吸收灵气，但那灵气又在各自的灵脉与血脉里不断转化，也就是修炼。最后，人族的变成了灵力，妖族的则变成了妖力。
这黑心系统果然是在坑她，物种都不一样，修士炼化妖力岂是那么容易的事？
“那该如何？”林念念轻轻地问了声，变得十分乖软。
落尘觉得自己大抵是疯了，不然为何会觉得她的一举一动皆是那么诱人。
他半阖着眼眸、将她放下，接着抬手，缓缓拨开了她垂落的发，告诉她：“炼化妖力与炼化灵力的方法是一样的，只是会有些痛苦，你，先试试。”
先试试修士的法子，若是受不住，便，按妖族的来。
林念念听了他的话，兀自催动起了自己的灵力。然而，她很快就皱起了眉，灵脉中，她的本源灵力和妖力针锋相对、互不相让。
灵力纯粹温和，妖力则嚣张野蛮，仿佛意识到自己所在的并非妖身血脉，变得更加肆虐起来。
苍风的三十年妖力竟是比当初程淮的百年灵力更难炼化。
心口一阵灼热，像是被火烧了一般，灵脉更是翻天覆地。
林念念的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脸也微微泛红，她已牵引灵力走过了一周天，长生的三十年灵力倒是炼化了一半，堵在灵脉中的妖力却依然没有什么变化。
她试图打散那一团妖力，让它慢慢地融进自己的灵力中。然而，即便是散成微末的妖力，也不被她的灵脉所接受，片刻后，又被推着赶着聚成了一团，仿佛这是什么不该存在的异物。
实际上，它也确实是一团异物。
四肢百骸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不被炼化的妖力蛮横地在她灵脉中乱窜。像是出现了什么排异反应，林念念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在不断上升，心也跳得很快。
再一次炼化失败后，她疲惫地撑在榻上，缓缓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冷玉般的指尖被压得褪了血色，泛着病态的苍白。
好在原身的灵力空间足够大，否则她定会被这团妖力搅得灵脉尽毁。
这鬼东西，真是难驯。
林念念难得地生出了一种心力交瘁之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里想得不对，她颇为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打算再炼化一次。
她就不信了，她还不能炼化这玩意。
风声渐息，夜静得像一潭水。昏暗的竹屋内，只有那莹白的灵光还在闪烁着，仿佛一颗坠入凡间的星辰。
落尘一动不动地坐在林念念身侧，眼见她一次又一次尝试着炼化苍风的妖力，他的一颗心都被揪紧了。
他比谁都清楚修士炼化妖力有多难，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如他一般，灵脉中同时承载着妖力与灵力。
没有任何一个人族或妖族会这样，只有像他一样的半妖，才会生来就受血脉撕扯之苦。
他不是纯粹的狐族，所以，自出生起，便注定了要在人与妖之间做出选择。
妖族向来看不起血脉低贱的半妖，于是，在百岁时，他毫不犹豫地剖了自己的妖丹，以人身修炼。慢慢地、极痛苦地炼化了身体中残留的妖力。
炼化，或者说，驯化。
妖力与灵力注定无法相融，所谓炼化妖力，其实是依靠自身强大的本源灵力来镇压妖力，让其温顺、乖巧地流淌在灵脉中。
这也是为何，他不能出手帮念念。
若是她不能靠自己驯化这道妖力，即便他强行替她炼化，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等他的灵力一收，这道妖力便又会伺机反噬她的灵脉，得不偿失。
他帮不了她，除非，他们按妖族的来。
然而，念念会愿意吗？
落尘的眸色黯了黯，心中已然翻起了深黑的巨浪，面上却还是不露声色地望着身旁双眸紧闭的女子，她会愿意在自己的灵脉中长久地留下他的气息吗？
也许是再一次天黑了，林念念睁开双眼，看着昏暗又静谧的竹屋。
她很疲惫，一次又一次炼化失败，让她萌生出一种回到了最开始的错觉。回到了那一年，她怎么修炼、都无法提升修为的时候。
但她并没有气馁，只是有些累。
见落尘一声不吭地坐在一边，不知在想什么，她轻轻地抚了抚他的手背，也许是气息不稳，连说出口的话都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好累哦，已经多少时日了？”
“三日。”落尘很低地答了一句。
“唔，都三日了。”做了三日的无用功，那道妖力如今却还是在她灵脉里嚣张着，像个难以驯服的熊孩子。
她渐渐也发现了，妖力和灵力是无法相融的，换而言之，她能做的便是把它打到听话。然而要怎么打，她还没找到头绪，她正打算停一停，琢磨出一个办法。
思绪在暗夜中游离，落尘的手却突然自下而上地翻起，紧紧扣住了她，停顿片刻后，又缓缓地摩挲着她的指尖。
她听见他慢慢地问了一句：“若是有法子，能快速地炼化这道妖力，你，可愿意试试？”
“嗯？什么法子？”林念念来了兴趣，朝他坐近了点，灵脉仍在传来一阵阵疼痛，可她并不想表现出来，让他担心，只是懒懒地倚着他的手臂，看上去十分亲昵。
落尘的手指蜷了蜷，顿了许久，才有些犹豫地说了两个字：“灵修。”
“灵、修？”林念念有些似懂非懂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脸本就因为炼化妖力而微微泛红，疲惫之间，那双乌黑的眼眸里也浮起了一层迷蒙的水雾，一副懵懂的模样。
“灵修后，我便可以长久地助你压制这道妖力。”落尘说完这句话后，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见她不说话，以为她并不愿意，心中突然慌了，连忙道：“是我冒昧——”
“冒昧？”见落尘会错了意，林念念侧了侧身，在昏暗的夜色中，对上了他的眼睛。那是她上辈子，加上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
“为何会觉得冒昧？”林念念对着他笑了笑，仍想确定一番，“这是否是道侣间才能做的事？”
落尘有些愣怔地点了点头：“是我此生只会与你做的事。”
“唔。”
“那我似乎，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
她低下头，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缓缓道：“教教我？”
一缕月光从窗棂罅隙里钻了进来、柔柔地照在地上，浅青色的帘幔垂落，又不断摇曳。
灵脉本就灼热，微凉的气息却如一捧水一般温柔地覆在她身上，慢慢地抚平了她的灵脉。而在片刻之后，这道气息便化成了一团无尽的火，汹涌地溢满了帘幔围拢的小小空间。
腰上的手灼热滚烫，几乎让人忍不住想逃，但更让人，忍不住再靠近些。
林念念模糊地看着那一缕月光，似是不太明白，为何月色清亮的夜里，也会下起雨。浅青色的枝叶柔弱无依，在她眼前迎着雨声轻颤，就快要飘落了，却一次又一次被人无比珍重地托起。
飘落了吗？
没有。
这绵长的雨何时会停呢？
那人却没有再回答她，只是在她嘴角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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