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姥姥家这边过年有个习俗。
守岁。
守到凌晨十二点吃饺子，早晨七八点就要上门拜年。
这天一家人十二点围在一起吃饺子，开始了收红包时间，向长辈磕头。
换成以前的许栖会激动的不行，可她对他们起了隔阂，这种环境让她浑身不舒服。但这是过年，许栖还是顶着一张笑脸磕头拜了年。
姥姥姥爷一人给了一个红包，总共四百块钱。
“儿子你不该给大姑拜个年吗？”妗妗冲段楚文使眼色。
“大姑新年快乐！红包拿来。”他立马反应过来，扬着一张笑脸，眼角弯弯。
婴儿肥的小脸这么一笑可爱极了，引得全家一阵大笑，除了许栖。
段西往他手里塞了个红包，520。
他打开一看，两眼放光，八颗大白牙全部露出：“谢谢大姑！”
段西点点头，手在桌下拍了拍许栖的大腿。
许栖懂什么意思了，调整好情绪，起身露出小虎牙：“舅舅妗妗新年快乐！”
舅舅妗妗点头应声，随后把段楚文刚才收的红包拿过来，从里面抽出来两张递给许栖。
许栖顿了顿，接过钱，“谢谢舅舅。”
她心里冷笑一声。
还不如不给。
而这时许栖看向段楚文，他的脸上也显出一丝不悦。
到了串门的时间。
段西一直都不喜欢这种场合，她干脆就在家接待客人，而妗妗带着许栖和弟弟去串门，姥姥姥爷舅舅待在家里迎接客人。
串门嘛就是一顿嘘寒问暖，聊聊家常，看见有孩子在就给个红包。
这次去串门，自然也给了许栖。
妗妗一把拦住，把钱往回塞：“大娘，都多大人了不收钱了，您快拿回去。”
“给孩子们的，一点心意。”
“不能要，许栖都多大了。”
“我看着许栖长大的，这丫头现在和她妈一样越来越漂亮了，我喜欢这丫头，钱也不多，收着当个零花。”
俩人犟了半天，推搡了半天，许栖和段楚文就在旁边安静地站着。
“哎呦，我给弟弟行吧，俩人一起花。”
又是一顿推搡，这点钱最终还是给了弟弟。
许栖叹口气。
总共就二百块钱，即使许栖收了也会和段楚文一起花，其次是，奶奶最初给的时候就是给的两人，可妗妗就一定要以段楚文的名字接收。
回到家后许栖和段楚文开始写作业。
男人做饭，女人接客聊天。
“呦，你们家许栖这字写的真漂亮。”再低头看见弟弟的成绩单，“弟弟考的也不错啊，三科每科都96分。”
“这都考差了，我今天还给他训一顿。”妗妗靠在门框上，指着段楚文，语气冰冷，一脸的不高兴。
“行了考的不错了。”姥姥宠段楚文，肯定不能接受儿媳当着外人损自己孙子，她瞥了眼妗妗，立刻替段楚文反驳道。
“栖栖你考多少呀？”她洋溢着笑容，脸上的皱纹这么一笑，显得如此和蔼慈祥，把她和许栖原本的距离感直接拉近。
“奶奶我英语语文都95，数学90。”许栖有条不紊地回复道。
许栖这次考试确实没考好，平时分数都在95以上，所以她也并不期待家人能夸她，因为她知道自己的成绩在什么位置，也了解他们。
可一个外人夸她了。
“栖栖考的也不错啊，又漂亮学习又好。”她拍拍许栖的后背。
“谢谢奶奶。”
奶奶坐回炕上，不禁感慨起来，“你们家这俩孩子个顶个的有出息。”她笑笑，又说，“享福了你。”
姥姥内心高兴坏了，但还是低调的回了句：“看以后这得，这现在俩人还小呢。”
这是她今天第一个让她感到开心的人。
在这之前，所有人都在说她考差了。
“六年级了这个分数不太好啊。”
“平时什么分数现在什么分数？马上毕业了给我考成这样？”
“你还不如你弟弟呢。”
“……”
她听着这些话，没什么情绪，安静极了。
在她高分的时候没人夸她记得她，她成绩下滑了就是铺天盖地的指责。
是不允许人犯错吗？
还是……不允许她犯错。
这个社会好像就是这样，没人记得你的好，反而只记得你那些负面消息；没人记得你背后的努力，他们只在乎结果好不好。
而弟弟今年上四年级，比她小两届。
他们拿四年级的弟弟和六年级的许栖比。
可许栖在四年级的时候三科都是满分。
没人记得。
只有许栖记得。
当时的许栖五年级，段西和姥姥就在她耳边不停地洗脑。
“你现在得跟你奶奶打好关系，她那个老房子要拆迁了值不少钱，你奶奶指不定传给谁。”姥姥说。
段西正玩着手机，抬头瞅一眼，满不在乎地说：“肯定得归她，她奶奶不得传给她爸吗？”
姥姥轻笑声：“那可说不好，她那么多孩子。她爸一个，和前夫还有仨，光许栖这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啥的都多少个了。你得替许栖上点心。”
段西看手机看的入迷，便没回复。
姥姥推了段西下：“那么大人了光知道玩，你听见我说的没？”
“知道了知道了。”段西继续低着头，敷衍地回应道。
……
这么一来一回的听的许栖心烦，她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在乎这些。
虽然是在帮许栖，帮许栖得到她应得的，可她还是觉得别扭。
这是人性吗？这是对的吗？
她不想假惺惺的去讨好谁，更何况是为了抢家产。
她从清楚家里人对她态度的时候就不觉得这个房子是属于她的，也懒得去争抢，去费尽心机的争抢。
是啊。
这样的环境让她真的压抑。
她看到的每一张脸上都有一副面具，她看不清后面的脸也猜不透。当时的她只觉得这些人过分的可怕，觉得自己和他们就好像两个世界。
自从跟妈妈住了以后，她几乎没去看过奶奶，许栖怪她，也恨她，所以她一想到和奶奶见面的场景就觉得不舒服，她要演戏要迎合要虚伪，所以干脆不去，也不联系。
许栖心软也心狠，心软到可以对欺负过自己的人视若无睹，不去报仇，轻飘飘带过他们的罪行。狠到真的可以那么多年不去联系一个人，狠到随随便便就可以把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摘出。
她不喜欢弟弟，因为段楚文从小就是在爱的包围下长大的。
段楚文是男孩，比许栖年纪小，是姥姥爷爷的孙子。
就凭这几点，段楚文在这个家里受的到爱以及关心总比许栖多。
她恨，恨透了，可她也懂事理。
每次带段楚文出去玩的时候都百般照顾，随时随地注意他的安全，注意他的情绪，只要有弟弟在，他就永远是第一位。
舅舅妗妗不让他吃甜食、喝凉的碳酸饮料、吃冰棍，即使是夏天也不行，所以也不会给他钱花，但是段西和姥姥会给许栖钱，她就偷偷带他吃，但也不会过分吃，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绝不会让他碰。
她宠他，却也关心他。
赶集的时候那真是人挤人，许栖第一反应就是拉住段楚文的胳膊，然后扶住他的肩膀，让他走在自己前面，生怕他被挤丢了。
许栖其实不太愿意带他出去玩，因为带他真的要操很多心，他一受点伤什么的许栖就会被说。
之前许栖甩过他一回，把他独自扔家里，等她玩完回来后他就抱着许栖哭，哭的撕心裂肺，委屈的不行。段楚文当时的想法就是：姐姐是不是不喜欢他了？从那之后，段楚文天天跟在许栖后面，就害怕许栖又偷偷出去玩不带他。而许栖经过这么一次，只要出去玩就会叫着他，或者放慢脚步偷偷等他，除非他午睡了。
许栖就是那种刀子嘴豆腐心。
在家里许栖永远是那个成熟的大姐姐。
成熟到没人觉得她是个孩子。
段楚文也喜欢许栖，只要许栖一出去玩他就会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时不时的还要牵手。晚上睡觉的时候也要睡在许栖旁边，俩人经常躲在被窝里一起打游戏。就算回了贰市，他也经常给许栖打视频打电话，隔三差五的就找许栖去玩。
他很宝贝他的乐高，但那是小时候，稍大一些了，他就教给许栖怎么玩，和她一起拼凑这个东西。
姥姥家里放着一个很大的航空母舰，那是许栖和他一起拼的。
在段楚文做题时，遇到不会的题就会问许栖，她也会耐心的给他讲，听写检查背诵什么的也会找她。
有时候许栖教他的解题步骤会简易一点，告诉他更简单方便的，然后给他解释。但妗妗就不太愿意，她说这不是他这个年纪该会的，就让段楚文擦了重新写。至于听写背诵，她就会让段楚文再重新听写一遍，重新背诵一遍。
妗妗经常跟许栖唱反调，她内心是不想让许栖教她儿子题的。
许栖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但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和段楚文说：“你妈不让我教你，你别来找我了。”可等她真的再遇上问题的段楚文，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这种话，也发不出脾气，只好耐心的给他讲题，然后又被妗妗阴阳。
俩人的关系比他们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好，好的就像亲姐弟。
起码在许栖心里已经是了。
可他们的关系总间接的被挑拨。
许栖有时候就在想，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就好了。
可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被自己给驳回了。
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有了个亲弟弟，或许她的生活会变得更糟糕。
或许本就不多的爱，到那时，就会尽数移到弟弟身上。
她出生在一个关系复杂，重男轻女，不幸福不富裕的家庭里。可这不是她的错，她也没对不起任何人，但好多人都对不起她。
世界公平吗？
不公平。
婚是他们结的，孩子是他们生的，生下来后又离婚不愿养。让爷爷奶奶带，他们被迫抚养，给姥姥爷爷许栖又受排挤。
有人生下来就是被爱意包围，而有些人却要费尽心思的去融入这个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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