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前世·弱水（2）
楚诠今年十四岁，五官长开，变得利落分明。大多数时间他的神情依旧寡淡，只是偶尔在某个瞬间，那双桃花眼眼尾上挑，会变得具有蛊惑力。
就好比现在，墨色的瞳仁倒映着幽幽烛光，有惊讶从中一闪而过，继而是荡漾开来的笑意，周身也因这一笑而多了层温柔色泽。
楚诠道：“你还真是我肚里蛔虫。”
“那可不！”苏阶得意地回，手撑着下巴，又朝他看近几分，嘴角咧到了耳朵根。
楚诠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声：“干嘛这么看我？”
“你好看呀！”苏阶诚实道，“而且越看越好看！”
这等变化是苏阶最近才发现的——记忆里拧巴又闷头闷脑的小屁孩，如今眉梢眼角有了少年意气，还总在不经意间勾人，啧啧，将来必成大器！
就是不知道凭这样一张雌雄莫辨的妖精脸，届时到底能霍霍来什么样的绝世美女……
苏阶喜滋滋想着，却不知这样落在楚诠眼里，十足的花痴意味。
少年微红了脸，把书扣到苏阶脸上，“说正事。”
哦对，正事正事！
苏阶把书从脸上拿下来，看着楚诠：“我知道你的顾虑，科考在即，你想给爹娘一个交代，但是又实在担心你亲娘。这事呢，只要你捎上我，其余我都听你的。”科考她不在乎。
楚诠又一次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闲闲道：“你就确信我能找到我娘？”
“你不都说我是你的肚里蛔虫么？”
苏阶眼睫微敛，收回视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桌面：“如果你实在不想让我跟着，也没关系。”
相处这么久，楚诠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反正我真要跟着你也拦不住。
思虑再三，他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路上会很赶，风餐露宿的，到时候你可别……”
话还没说完，苏阶嘿嘿一声，直接跳起来揽住他手臂：“就知道你会答应哒！”
“……”楚诠别开视线，“你可以走了吧？”
苏阶“哇”了一声，“这么快就不待见我啦？”
话语里浓浓的不满和委屈。
楚诠登时头大，以为苏阶又要和他磨好久，脑海里本能冒出来一堆话语，却听吱呀一声，窗户再度打开，人已经不在他房里了。
“……”这次走这么干脆？
隔天，楚诠告诉苏桦和温槿，他生母来信约他见面，他想让苏阶也陪自己一起去。
苏阶边喝粥边瞅面不改色的弟弟，心下认真反思是不是自己把这货带坏了，现在撒谎一点儿也带不脸红的。
天虞山离晴天镇几十公里地，俩孩子说过去就过去，苏桦一百个不放心。可一想到宫冉，他劝阻的话又止住了，转而劝苏阶不要跟去。
温槿也在一旁劝说。
这些年净灵族和魔界的斗争就没消停过，他们如此避世都还能听到那些骇人传闻，真实情况只怕比他们听到的更恐怖，他们私心希望两个孩子都不要涉足其中。
苏阶适时开口：“爹娘，我们不是去天虞山的。”
她指着楚诠，“他娘亲是约他见面，没说约在天虞山，好像是……叫什么来着……”
“芷萍。”楚诠接道。
温槿搜索着记忆，“好像是天虞山山脉之外？离我们这儿比较近？”
“是的。”苏阶道，“不然就是弟弟要我去我也不会去的，那么危险的地方，我才不敢呢！而且我去也可以帮忙照应，万一信是假的，有人故意诓弟弟，我就马上带弟弟回来。”
“你一小丫头能帮什么忙？”苏桦损她道，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行，我得找个靠谱的带着你们。”
苏桦在晴天镇也没什么人脉，找到的所谓靠谱的人，就是柳瑶瑶的师父。
苏阶和楚诠这才知道，因为那副绣图，柳瑶瑶近些年一心修道，拜了个长胡子老道士为师。而这道士一直住在柳宅，时不时帮镇上人辟邪驱鬼，久而久之，颇负盛名。
那个八棱鉴，无疑就是老道士给柳瑶瑶的。
在姐弟俩出发的前一天，长胡子老道士带着柳瑶瑶一起来了木屋。
苏阶看着柳瑶瑶：“你也要去吗？”
“不然呢？”
眼神含着讥诮，视线自上而下地将她审视一番，那般理所应当的气势，让苏阶有点窝火。
后面她就没跟柳瑶瑶再说话了，温槿和苏桦一直谨小慎微地招呼着老道长和柳瑶瑶，苏阶借口收拾包袱回房了。
其实包袱一大早就收拾好了，苏阶独自坐在桌前，有些烦躁。
不一会儿楚诠推门进来，递给她一颗红枣样的东西，“那个道士叔叔给的，说是可以百毒不侵。”
苏阶想也没想塞进嘴里，慢吞吞地嚼。
楚诠观察着她的表情，笑道：“柳瑶瑶脾气其实和你挺像的，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时就在想，这要是你们俩遇上，肯定不出十句就要吵架。”
“我可没她那么招人嫌。”苏阶翻了个白眼。
虽然她见识称不上广，可女孩子心底的敏锐总是直击要害，苏阶能够感觉得到柳瑶瑶对自己有敌意。
一想到接下来三天要一直面对这个柳瑶瑶，还要念在他们是来帮忙的份儿上对她客气尊敬，心里就非常不爽。
“你不会……想反悔吧？”
“没。”
苏阶伸出手，手指动了动，楚诠赶忙拿起旁边水壶倒了杯水，塞进她手里。
一股脑儿把杯子里的水全喝完，苏阶气也消了不少，道：“我就是先做个心理准备，然后调整出应对柳瑶瑶的最佳心态。”
头一次看到有人几个字就怼得苏阶哑口无言，楚诠还有点想笑，安慰道：“没事，你不想跟她接触就我来。”
“也行。”苏阶撑头，看了眼楚诠，“她好像还挺喜欢你的。”
“……”楚诠瞬间敛了笑容，眉宇间满是抵触，“你别胡说。”
“真的。你看在学堂里，她对谁都冷言冷语，就对你笑。”
“……”
“不过这丫头跟你不是一路人，回来后咱还是少接触为妙。”
说着，苏阶抖了抖肩头，像是惹了一身腥。
“行。”楚诠俯身，撞入苏阶的视线，“我听姐姐的！”
小小的动作，让苏阶忽然意识到：她这弟弟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他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往后还会再长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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