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五章
太阳已经将亭内照了个满堂，凌慎之从军装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一罐药膏，拍了拍自己的大腿，示意郁子愿把脚放他腿上。
郁子愿意会，把两只脚都抬了起来，放在他的大腿上，背后舒舒服服得靠在柱子上，晒着太阳眯了眼。
等凌慎之上完药，她已经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看着她的睡颜，目光迟迟不肯离开。阳光照在她的脸颊上，上面的白色绒毛清晰可见，那种白嫩的感觉，是在凌慎之的脸上见不到的。
他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真细嫩。
郁子愿感受到他粗粝的手，醒了过来。他下意识的将手抽回握成拳。
“我手粗糙，将你吵醒了。”凌慎之声带歉意。
她感受到他的情绪，“不是，是感受到男人的手在保护我，我就想看看这是谁的手，我就醒了。”
她眨巴着眼睛，伸手去掰开他的拳头，可是她力气太小，他也始终不肯松开。
“别动，太阳快下山了，我带你回屋。”凌慎之没有给她反驳的机会。
郁子愿识相得没有再说话。在她眼里，凌慎之的情绪很容易被她看到，她忽然觉得他不像个老男人了，倒像个比她还小的少年。
她一副看小孩的母爱眼神，看得凌慎之浑身难受，“我很好看？”
她嗤笑，“慎爷当然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哦？比你大哥还好看？”
提起郁子珑，郁子愿脸上没了笑影，凌慎之当然察觉了，她许久没有接话。
又是他开得头，“没什么想和我说说的？”
“怕你不想听，怕你听了以后就”郁子愿住了嘴。
“就什么？”
“就不照顾我了。”她声音极小，像从鼻子里发出的嘤咛。
“那我大可在他们说丢了个丫鬟的时候就打听清楚。”凌慎之正色道，“我不想从别人口中知道关于你的事情，所以，要不要亲自说与我听了呢？”
凌慎之最后一句言语极其宠溺。
“慎爷。”郁子愿环着他的腰，这一声叫得软弱。
“我不是郁家四小姐，其实我是大少爷的私生女。我的母亲是青楼的一位伶人……”郁子愿把她的所有事都讲了一遍，详细到自己被他们每一次丢掉的过程。
他听得于心不忍，“这下被我找到了，不会再丢了。”
“慎爷，这一遭能遇见你，已是用光我所有气运了。”这话她是认真的，她原以为自己殒命在那一夜，若不是凌慎之将她带回来，不是病死，也会被山中野兽食去。
“你气运大着呢。”
凌慎之这句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大约因为遇到他了吧。
是夜，凌慎之与荀易正在郁子愿屋内撤饭菜，门外有一人急报，却也不敢进门。
“报告大帅！威江西北部发生急战，我方差点被破！”
荀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小声说：“肯定是赵燎那边的，小动作很久了！”
凌慎之像是没听到一样，继续给郁子愿铺着被子。
“有情况？”郁子愿看荀易脸色有变，大约是情况紧急，凌慎之却不紧不慢。
“没事，好好睡，我最多明天早上就回来。”他没停下手中的事，给她泡好汤婆子，下了帐才走。
这时荀易已经在屋外转了无数个圈圈了。
凌慎之关门出来就换了张脸，方才的柔情都已不在，全然一副冷厉的表情。
“让年戚小道去靖湖跟老大帅汇报，让他出队人马过来，我们先去西北部蹲守。”
这是郁子愿趴在门上听到他讲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十分清冷，与同她说话的语气两样。
脚步声越来越轻，沉寂向她周围笼来，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在这里。许久她才睡着，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跟他走了，他骑着马，她紧紧地抱着他，一起在马上颠簸。这种颠簸让她好累，她松开了手，场景一下子变换了，他背对着她，他也将她丢弃了。
郁子愿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天已经泛起鱼肚白了，油灯燃尽。凌慎之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她继续躺下，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迷迷糊糊时，她听到门外橐橐的军靴声。
是凌慎之回来了。
她听到敲门声，鞋都没穿就一步一瘸地跑过去开门。
门外，是风尘仆仆的他。
他脸上带着伤，鼻梁那里有一道小口子，右边下颌处也有一道小口子，两处伤已经不再渗血。
郁子愿见到他这副样子，鼻头一酸。
“吵醒你了吧。”凌慎之咧嘴笑了一下，笑的难看极了。
“慎爷变丑了。”郁子愿想扶他，却忘了自己是个瘸子。
“没事，你自己走，我身上脏，不能抱你。”凌慎之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他身上还带着泥水。他突然后悔一回来就马不停蹄来看她了，应该先去换身衣服洗一洗。
郁子愿摇了摇头，扑了一个满怀，“不脏，身上脏可以洗，心不脏就行。”
凌慎之拥紧了她，嘴上戏谑，“那你要不要给我洗洗？”
闻言，郁子愿朝他胸口锤了一拳。
“咳咳！”郁子愿跑出来没穿鞋也没皮外套，背心凉嗖嗖地，忍不住咳出了声。
凌慎之扯了架子上的外罩就给她披上，“赶紧穿上，你咳嗽我心痛。”
“咳咳！”郁子愿故意咳了几声。
凌慎之手捂着胸口，逗着她，“哎呀，好痛，好痛。”
郁子愿被他逗得开心了，笑出了声。
“你终于笑了。”凌慎之揉了揉她的头。
她歪着脑袋躲开，“慎爷好好留着命，我以后天天笑给你看。”
“好。”
“唉。”郁子愿叹了声息。
“怎么又叹气，不是说好笑给我看？”凌慎之摆正她别过去的脸。
“没什么。”郁子愿不想说，有些事奢想多了会忘本，她不想迷失，“我什么时候回郁家？”
“就这么回去了？”凌慎之替她不甘。
“嗯？”郁子愿不解，她还能怎样，出来这一回，死了活了都没人在乎，灰溜溜回去还能当个郁家四小姐，否则她什么都不是。
“等我探了风你再回去也不迟。”凌慎之明光深远，心中有想法正等着实行。
郁子愿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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