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7 章 第135章 蜕变
“沃伦·诺菲斯，出来啊！出来和我堂堂正正地作战！”伊狄向四周张望，“不要想着躲起来，那不是你渴望的击败我的方式。”
山崖之上，寂静一片。风声将奥古斯丁的声音都掩盖在层层石堆中。
伊狄高举起魔杖，心脏像雷一样在耳边跳：“我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来啊！不要做懦夫！”
“嗡”的一声，身后窜来一道强光。伊狄闪身避开了，身侧的山崖上顿时冒出一个飘着白烟的大洞——石壁被腐蚀了一大块。她敏感地发现攻击的位置从上方换到了身后，大约就在山崖对面的位置。
转头望去，对面的无数洞窟仿佛密密麻麻的岩皮饼孔洞那样盯着她，每一个后面都可能藏有沃伦的眼睛。
伊狄举着魔杖转过身去，背靠崖壁，脚上落了几颗碎石，但她的眼睛没法往下看。
“真是无聊，这就是你在这里学会的全部本事吗？”她笑了起来，“我真为费因斯教授在你身上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感到惋惜。”
飘荡在空中的笑声，似乎彻底激怒了沃伦。
只听轰隆一声，伊狄所在的崖壁毫无预兆地坍塌下来，她脚下一空，随着无数碎石块一起往下坠落。
眼前弥漫着飘荡的沙石，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失重感觉瞬间压倒了全身。
伊狄闭上眼，捏紧了手上的魔杖：“速速恢复！”
强大的魔力从空气中借由她的身体，流过魔杖，从尖端释放开来。
山崖上爆发出一道白光，把乌黑的月夜照得亮如白昼。藏身于对面洞穴中目睹一切的人，也不由得捂上了眼。耳畔传来轰隆隆的巨响，那是一般巫师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能量。
沙砾和石头在一道简单的咒语下，开始停滞在半空，逐渐往上越来越快地飘去。
它们按照某种冥冥之中的秩序一一往破碎的崖壁上贴去，最终重新组合成了那片完整的崖壁。
一眨眼的工夫，月光下，那扇崖壁已经变得平整如初。
仿佛从未破碎过。
奥古斯丁和小龙重新露出了洞口，见到伊狄仍然在急速往下坠落，都不由得大吃一惊。
“主人！”
伊狄大声吼道：“下来！”
奥古斯丁想都没想，就往崖壁窜了下去。
小火龙愣了一下，立刻跟着大蛇往下跳。一蛇一龙在空中相遇，直到火龙扇起翅膀，接住了伊狄。伊狄伸出左手，接住了奥古斯丁。
身下一沉，终于被缓缓驮起。
小火龙的翅膀以令人震惊的力量在身侧扇动，奥古斯丁缠绕在伊狄的手臂上，震惊地微微张大了嘴。
伊狄拔出卡在山崖缝隙间的魔杖，望着微微刺毛的表面，松了口气。
“紫衫木还挺顽强，”她低下头，摸了摸小龙粗糙的背脊，“你也是，小龙。”
奥古斯丁喘着粗气：“它还这么小，这只能说明你实在太轻了，主人。”
“我知道。”
“下次多吃点草蛉虫和蚂蝗。”
伊狄笑了一声。
风声渐小，耳边传来潺潺水声。他们缓缓降落在了崖底。
底下蔓延着大片湿漉漉、软乎乎的青苔，脚底一接触，踩在上面，几乎是悄无声息地。地上有很多极浅的溪流，偶尔激越地漫过苔面，鼓起一团白沫。
“地下河，”伊狄低声道，“这里地势非常低了。”
“我们为什么不上去？”
伊狄瞥了小龙一眼：“让它休息一会儿。何况……沃伦说的盆地也许从这里更好走过去。”
奥古斯丁缓缓从她的手臂缠绕到小龙身上。
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飞行，它的整个身躯都在喘息中颤抖。见奥古斯丁的脑袋靠近，却忽然抬起头，用亮晶晶的杏形眼睛望了蛇一眼。
“它还挺骄傲，”奥古斯丁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向伊狄，“这里换我驮着你们过去吧。”
一人一龙爬上奥古斯丁的颈子，在潮湿的地带缓缓往崎岖的崖壁中央前行。
伊狄时时刻刻防范着上方，然而沃伦却似乎遗忘了她，迟迟没有再出现。
直到他们到达了无数崖壁中央那块空旷的盆地，才逐渐感到周围开始出现不寻常的动静。首先是声音。
缓缓地，细细簌簌地，一股子生灵苏醒的响动从四周的洞穴间朝盆地的方向包围而来。
伊狄站在雪白的空地中心，警惕地高举起了魔杖。
“这里没有厄里斯魔镜！”她旋转着朝每个方向高喊，“沃伦·诺菲斯！你骗我？”
奥古斯丁隐隐能感觉到她在喊什么，却越发担忧：“先别激动，伊狄，你看它。”
小火龙双膝贴地，在这片盆地中央半跪了下来。低垂着头颅，仿佛在等待，又仿佛在恐惧。偶尔瞥他们一眼时，那双空洞的眼睛深处仿佛闪着警告的光。
地面开始颤抖。伊狄和奥古斯丁晃了一下，蹲下身来。
然而，这样做根本无济于事。地面的颤抖越来越剧烈，紧接着，随着一声轰然巨响，这场酝酿多时的风暴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伊狄抬起头来，看向无数从洞穴中飞驰而出的火龙。
它们口中的火焰在空中炸开白汽蒸腾的云朵，一片片飘在空中。每一个都朝她的方向逼来。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种火龙。
还是同时见的。
伊狄只允许自己呆了一瞬，她立刻意识到了沃伦为她设下的圈套，高喊道：“跑！离开这里！它们都是冲着这块盆地上的人来的！”
“什么？”奥古斯丁震怒，“他还真敢骗你！”
奥古斯丁迅速卷起伊狄和火龙，就要往空地外窜。
然而，火龙却迟迟不肯走。它待在原地，和那些火龙一样，也朝空中嘶吼着吐出焰火。
就像在那些尖锐的呐喊声中，找到了真正的共鸣。
奥古斯丁扯了几下扯不动，顿时松开来，继续驮着伊狄往外跑：“主人，你先过去，我一会儿去找小龙……不！”
一道绿光闪过。
空地中央的小龙骤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砰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伊狄和奥古斯丁又惊又怒地望向身后和四周，到处是黑黢黢的洞穴，没有发射魔咒的人的影子。倒在地上的小龙临死前，眼睛还冲着他们望了一眼。
那眼神，和刚才驮着他们顺利飞下崖壁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还闪着光。
可紧接着，眼皮缓缓落下，彻底盖住了那双美丽的眼睛。
“索命咒？”伊狄喃喃，“沃伦本来想偷袭的是我。”
“伊狄，主人，求求你，去看看它！去救救它！”
奥古斯丁的身体彻底动不了了，不知不觉间，它的眼角已经流下一滴热乎乎的液体。
伊狄艰难地摇头：“我们必须快点离开，奥古斯丁，我们不知道沃伦在哪里，他随时可能继续偷袭我们。闪开！”
一道火焰唰的从他们头顶绽开来。
伊狄迅速趴下来，头顶一烫，风吹时，嗖嗖传来一股凉意。
她再一摸头顶，头发已经短了一截。干枯的发梢滋滋作响，火星烫得手发疼。再往下头顶，那头威尔士龙正瞪着她。
风骤然鼓起长袍，这第一头到达的龙顿时朝她远去。趁它即将对他们发起第二轮进攻的间隙，奥古斯丁已经迅速驮着她窜了出去，离盆地边缘越来越近。伊狄轻抚它光滑的背脊，平息了它刚才几乎止不住的震颤。
无数龙在朝他们蜂拥而来，好在盆地边缘近在眼前。
伊狄感到身前传来一道凉意，立即念道：“盔甲护身！”
铛的一声，某道咒语已经被她利落地挡去。然而，紧接着狂风暴雨般的强光就朝他们飞了过来。
不止是针对她的，还有不少飞向了奥古斯丁。
伊狄不得不抽出空去为奥古斯丁遮拦，却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天空中，火龙吐出的火焰已经笼罩住了头顶；不远处，根本难以定位发出魔咒的那根魔杖藏于哪个洞穴的内部。
但即使是这样，对她来说大概也够了。
只需要一个确定的方向。
伊狄低吼一声，举起魔杖，喊出了她有生以来喊得最有力的一声：“四分五裂！”
面前的山崖仿佛遭遇了山体塌方一般层层剥落下去。沙石溅起的碎屑和黄烟直扑盆地。
无论是哪个洞穴的门口，都开始堆积起大大小小的石块。从上至下开始，从前至后蔓延，都在争先恐后地陷落、崩裂。
奥古斯丁驮着她放了下去，然后瞬间转身，一头往火焰中央窜去。
伊狄落到青苔上，高声用蛇语喊道：“奥古斯丁，回来！”
“什么？”
“别忘了我们的誓约。”
奥古斯丁的背影僵住了。它缓缓转过来，一路朝她爬行。一双黄澄澄的蛇眼中，闪着荧光。
“它是火龙，”伊狄轻声说，“应该安息在它该安息的地方。”
奥古斯丁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你可以救那些人类，为什么不救它？它也救过你！”
“那些人类？”伊狄笑了一声，“你原来也是那些人类，奥古斯丁。要不是你刚才还算听话……你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绝不会饶过你。”
奥古斯丁仍然远远地望着她，不过来：“可是，为什么？我不明白。”
“没有为什么。我付出一半的时间，不是为了换你为了别的随便什么东西背弃我的。”
对面那个女孩，眼睛发红。
它隐隐看到那里面布满了血丝，仿佛逐渐随着吐出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开始层层生长。
奥古斯丁不由得朝后缩了几寸，身体不受控制地随着地面颤抖起来。。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了？是从那第一个昏迷咒开始吗？
不，还是更早。
是从那漫无天日的地下，层层叠叠的黑暗中开始，她的野心的种子就随着魔法，缓缓在她内心生长开来。只是到现在，才彻底开出那朵鲜红欲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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