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没有让自己淋雨，而是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住进了附近的酒店。
第二天，我联系了海城排名第一的律所，委托他们办理我的遗嘱公证以及后续执行事宜。
律所指派给我的律师姓乔，是个在律政界很有名气的律师，并且公众对她的评价都很正面，我很放心把我的事交给她去办。
我的遗嘱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项，首先，我想要捐献我的遗体。
我已经定好了自己的死法，所以我知道自己死得有多罪恶，我妈还在医院，也不可能有人会替我来收尸，所以不如就捐出去，就当是给那个孩子的一点点赎罪，希望他不要太恨我。
第二，我想把我的钱和房子都委托给可靠的专业机构代为管理，并委托他们每年固定打一笔钱到仁德医院的账户，作为我妈的医疗费。如果将来医学进步，我妈的病有了任何转机，都请他们给她进行治疗。如果我妈以后醒了，我的钱和房子还有剩余，就全数交由我妈，如果我妈也没了，那就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第三，就是关于慕氏的那百分之五的股份，我希望，在我死后，能把它还给慕老爷子。这本来就是老爷子给我的，他为了维系和我之间的约定，甚至不惜放权给慕九言，现在两年期限未到，我们就已经离婚了，是我毁约了，如今我把股份还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
最后，我给顾衍写了一封信，希望乔律师能在我死后帮忙寄出或转交。
至于慕承贤那边……
本来他来找我也就没安好心，我也不需要对他负什么责任，不过就是相互利用而已。
只不过，他错看了我，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个言出必行的君子。
事情说起来简单，可办起手续来却很繁琐，期间我和乔律师碰了好几次面。
起先我们还不太熟，除了工作以外，她也没有多问一句其他的话。
见面的次数多了，有一天，她忽然问我：“顾小姐，冒昧问一句，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忽然想起要给自己公证遗嘱呢？”
“人有祸兮旦福，我不能因为我年轻，就断言我能避过那些灾祸，只不过是先一步做打算。”
“那你怎么什么都没留给你肚子里的孩子？”她又问。
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她。
她也没有追问，只再三向我道歉，说是触犯了我的隐私，感觉很不好意思。
她是我的代理律师，我的所有身份证件和财产证明她都看过，所以她是知道我和慕九言的关系的。
前阵子我和顾衍的事又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肯定也知道，可她从没有多说一个字，看我的眼神也从没有什么不同，我心存感激。
我很高兴，在我人生的最后阶段，和我打交道的是这样一位足够专业，又有同理心的律师。
等所有事情都办完，半个月时间也过去了。
和乔律师最后一次见面那天，我拥抱了她一下，表示感谢。
她愣了一下，最后轻轻回抱了我，对我说了一声：“下次见，顾小姐。”
“嗯，下次见。”
我笑着和她道别，送她出门。
慕九言和杜若薇订婚宴的前一天，我带着桔梗花，去见了我妈最后一面，又对她说了一遍我爱你和很多很多遍对不起。
第二天，我乘着慕承贤派来的车，在他的掩护下，成功混进了订婚宴现场。
订婚宴的地点在海城的地标性建筑摩天酒店顶楼的空中花园里，从这里，能看到整个海城的全貌。
就像它的名字“空中花园”一样，是个很梦幻的地方，到处都是颜色绮丽的鲜花，还有一个占地百平的露天泳池。
因为这场即将到来的订婚宴，现场更是精心布置许多由白纱包裹的拱门和穹顶，还有用鲜花铺成的小路，以及一座高达数米的香槟塔。
我穿着一身黑，躲在众多来往的宾客之中，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显眼。
早在我决定来这个订婚宴的时候，我就已经给我自己定了一个绝佳的死亡地点。
在这空中花园的东南方，有一座为了凸显造型的金属制穹顶，那个地方有游览车可以到，足够高，也足够引人注目。
可到了现场，在我看到订婚主舞台斜后方，那个临时搭建起来的藤蔓秋千时，我改了主意。
这个秋千，似乎更好，而且正好在舞台后方，升起的时候，能到舞台正中央来。
如果我在慕九言和杜若薇你侬我侬的时候，“啪”的一声，从上面摔下来，变成肉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样……
那场面，想必是永生难忘吧，就跟我亲眼看到杜景深被撞得血肉模糊时一样。
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满意地笑了。
我知道，我这样的复仇手段很疯狂，可是我不想阻止我自己。
我现在只要一想起杜景深被卡车撞飞时的画面，就感觉四周有无数双黑色的手，要把我往深渊里拖，我出不来，我唯一想到的，能让自己得到解脱的方法，只有死。
我趁着人多混入了舞台后方，又对工作人员谎称是杜若薇的好朋友，想要送给她一份别样的祝福，给她一个惊喜，所以需要借用一下秋千，并希望他能配合我，把我悄无声息地吊到舞台中央去。
工作人员不同意，还说我看起来有点脸熟。
我生怕被认出来，连忙给他塞了三个大红包，又求爷爷告奶奶地拜托他，他磨不过我，终于松口。
外头，订婚宴已经正式开始，舒缓的现场钢琴已经弹奏了起来，紧接着是司仪活跃气氛的表演。
现场邀请了很多宾客，作为杜若薇的“父母”，杜柏霖和高欣怡夫妇也在，我在后台从人群中看到了他们，看起来满脸欣慰，很开心的样子。
看来，他们是真心把杜若薇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了。
我也不是在酸什么，只是觉得那一刻，我心里的那片黑暗又浓重了几分。
我隐约感觉到自己的状态和情绪都很不对劲，可是我无能为力。
就在胡思乱想之际，我看到慕九言和杜若薇上了台，我看到他们牵着手，含情脉脉地对视着，那画面，看起来刺眼至极。
我索性转身钻入后台，来了个眼不见为净，在听到司仪让慕九言和杜若薇移步到舞台中央，去倒香槟塔时，我坐上了那架秋千，然后让工作人员把我放到了空中。
已经入了夜，空中花园点起了各色的灯，让整个现场看起来更为梦幻。
我身穿黑衣坐在漆黑的半空中，仿佛要和这个黑夜融为一体，没人注意到我。
我看着司奕把香槟递给慕九言和杜若薇，看着他们双手交握，准备给香槟塔注酒。
就在这时，我把从工作人员那里拿来的微型话筒拿到了嘴边。
“慕九言，我来给你送订婚礼物了。”
我的声音通过现场环绕的音箱，从四面八方传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环顾四周试图找寻声音的来源，只有慕九言，像是和我心有灵犀一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半空中的我。
他死死地盯着我，命令我：“下来。”
我也低头看他，笑：“别着急，时候到了，我会下来的。”
“是谁负责的道具！”他低吼了一声，“快点把她放下来！”
“谁都不许动！否则我现在就直接跳下去！”
我以我自己的命，成功地威胁住了他，他瞬间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我猜对了，就算他不在意我的死活，可他在意我死在他和杜若薇的订婚现场。
“有话好好说，你先下来。”
慕九言看着我，开始采取怀柔政策。
“有话好好说？”我重复了一下他说的话，笑了，“好好说的话，你会听吗？”
“我听。”他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不许和杜若薇订婚。”我故意为难他。
“好。”
他一口答应，直接向所有人宣布订婚宴就此取消，杜若薇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在他身边哭，可他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我心里终于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久违的愉悦，又说：“你也不准她生下这个孩子。”
我承认，我就是故意的，我不相信慕九言真的就不和杜若薇订婚了，我也不相信他真的会拿掉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只是在挑战他的耐性而已，我真是讨厌极了，他现在这副伪善的模样。
“行。”
他又是眼睛不眨地就应下了，随即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立刻让他的特助去联系医院。
末了，他又对我说：“如果你不信，可以去医院盯着。”
此话一出，现场一片哗然，杜若薇甚至忘了哭，像个木偶人一样愣在了原地。
倒是高欣怡，一马当先跳出来替她打抱不平：“阿言，你是在开玩笑的吧？薇薇肚子里怀的可是你的孩子！这个贱人也就是吓吓你，我才不信她真的会跳下来！再说了，既然她那么想死，就让她死啊！你怎么可以为了她，这么伤害薇薇！阿言，你听我说——”
“闭嘴。”慕九言不等她把话说完，就让人把她拖出了现场。
随后，他又像没事人一样，抬头看我，柔着声音问我：“还有什么条件？”
条件？他以为我是在和他提条件吗？
可是，就像高欣怡所说的那样，我贱命一条，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我死在他和杜若薇的订婚宴上，也不用做到这个地步吧？
我发现，我又看不懂他了，或者说，我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
以前，我尚有心思去猜测，可眼下，我一闭上眼就是杜景深死前的画面，我已经没有余力去猜了。
我看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要再做戏了，慕九言。不管你信不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我今天，就是带着他来赴死的……反正你也不想要他，刚好如你的愿了。”
话落，我双手和腿部同时用力，就要往下跃。
慕九言却在这时大声道：“顾眠，只要你下来，你想要的，我全部都给你。”
他红着眼，看着我的模样，像是随时都会落泪，我甚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丝丝乞求的意味。
真是诱人的条件，可是不行啊，杜景深的命，他要怎么还给我？
让他也去死吗？可死了就一了百了了，有时候，活着，才是最痛苦的，就像我现在这样。
我要他活着，带着我留给他的阴影，好好活着。
我要他日后夜夜做梦都会梦到我死在他面前的样子，我要他这一辈子都不得安生！
我没有应他，只是对着他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就流出泪来。
“慕九言，后会无期。”
话刚出口，我就猛地从秋千上跳了下去。
“绵绵，不要——”
狂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我听到了慕九言撕心裂肺的嘶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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