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理想

方茂阳找到方爸的时候，方爸正斜靠在床上，手里翻着本书。

        “爸，你有认识的人找工作嘛，昨天下午咱们去的那家店在招人。”

        方爸把目光从书本上移开，看向门口的儿子：“哦，你怎么知道，上午去找人家了？”方爸敏锐的察觉了什么，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都是同乡嘛，正好明天我就走了，就去了趟，问她要不要带东西回家。”

        方爸重新把视线移回手中的书上，很随心的回了句“等我明天上班了去问问”，然后继续沉迷在了书中。

        方爸是前天晚上回的市里，赶着五一他正好轮休这两天，明天就要上班了，难得的休息除了陪儿子，就沉迷于手中的书了。

        方茂阳看他爸这幅样子，认命地到食堂打了午饭回来，两个人吃完，方茂阳又往外跑了。方爸并不介意儿子不陪自己，他是个能自娱自乐的人。

        他到宿舍附近找了家租书店，用他爸的租书卡，借了本侦探类小说回了宿舍。他虽然爱在外面运动，也爱看些侦探小说，偶尔放松放松。

        方爸看着儿子去而复返，也没说什么，给儿子让了点位置，父子俩窝在一起，温馨的看起了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家学渊源，爱好文学呢。

        方茂阳看着入迷，方爸反而出了神，儿子已经长大了如今也比他高了半个头，是个大人，明年要是考上了大学，再过几年也要开始上班，然后成家，时间过得真快啊。

        对了，儿子以后想做什么来着？之前和他建议土木工程方面，他还说不喜欢。想到了这里，方爸没有犹豫，直接问了起来：“阳阳，你毕业了想学什么专业啊”。

        方茂阳头都没抬，直接回了句：“你觉得我当刑警怎么样”。

        刑警，方爸沉吟片刻，“也可以，你身体素质好，文化成绩努把力，可以上个二本的警官学校，拼一拼说不定能上一本的学校。”

        方茂阳看他爸这么认真的回复，也把注意力放到他爸身上。他还以为父母不会同意呢，刑警工作基本上都是和坏人打交道，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当然他并不怕。

        他可从不是乖乖学生，在校外也和人干过架，当然大家干完架气消了，矛盾消除了，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大家又变成了兄弟，他这样的兄弟可不少，不光是本校的，外校的，校外职校的都有。

        “爸，你知道怎么能当上刑警嘛，听说新人进去，可能会被安排去当片警，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方爸无语，他像是知道的人嘛，他也不清楚啊。不过在自家儿子面前，为了维持作为父亲的威严，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啊，于是他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让方茂阳自己呆着继续看书，他反而出门了。

        方爸虽然不清楚，但他还真有这方面的朋友，还是他四五年前认识的。对方是市公安局的一名普通民警老刘，两人的认识颇具戏剧性。

        当时方爸开车准备出省送货，因为就在隔壁省，走一趟只需五六个小时，公司没安排其他人，车上只有他一个。

        快上高速前方爸看路边站着个大肚子的孕妇，看着像是需要找人求助，他放慢了车速，问了一嘴，对方说是希望能捎她一段路，对方急着去邻省的一个县城，说是家里出了事，等不及去市里坐车了。

        方爸向来热心，又看对方大着肚子，答应了对方，到了地方放下人了，他也没当回事，送完货回来经过那个路口，发现有警车拦着，问了围观的人才知道，这附近发生了命案。

        听说是妻子把公婆丈夫毒死在家里，自己跑路了，还是有人上门找丈夫有事，这才发现对方口吐白沫，倒在床边不省人事，赶忙叫人来帮忙，这才发现人都凉透了，报警之后民警调查才发现，不光丈夫没命了，对方父母也没了。

        方爸一听这重大案件，冷汗直流，回想起自己搭载过的那个大肚子孕妇，赶紧找了个民警，说明了情况，对方一听这情况，让他一块回市局一趟，做笔录。

        也是在做了笔录后，老刘找他详细询问那个孕妇的神情，身上有没有异常，从哪里下的车，反复问了几遍，方爸都差点不耐烦了。

        有了他提供线索，民警们很快找到了那名孕妇查清了事情的真相，结案后老刘和方爸在夜宵摊意外遇见，两人搭桌吃了起来，方爸也从老刘那听说了来龙去脉。

        孕妇嫁过去三四年，之前一直没怀孕，长期被公婆丈夫辱骂殴打，她以为是自己身体原因，不敢反抗，不敢告诉娘家。

        这次怀孕了，她自己也松了口气，公婆丈夫对她也好了许多，她也以为之前的一切只是家人太着急，气不过才动手的。

        前几天丈夫说是为了带她去医院检查身体，到医院做了许多检查，回来后公婆丈夫脸色就不好看了，她还以为孩子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得不得了，看公婆丈夫三人似乎要背着自己偷偷商量什么，她留心偷听了之后，才发现了惊天秘密。

        她丈夫天生弱精症，极难有自己的孩子，这次怀孕，他们也惊喜万分，为了万一，前两天托人查了是男是女，结果是女胎，他们就不想要了，想要给她堕胎。

        她听到这里已经如坠冰窖，如果只是这些，她还不至于疯狂到投毒。最后她听到公公说愿意借种，丈夫沉默了片刻也答应了下来。

        一时间她的世界崩塌了，她的身体原来并没有问题，这几年挨打受骂，原来不过是对方为了把错推到她身上，为了不被他人指责，维持自己男人的体面，却这样糟践她。

        而如今好不容易怀孕，又不想要女胎，还说出要借种的话，气上头来得她隔天借着做早饭的功夫，把老鼠药和进了菜里，看着他们吃完，她镇定地洗碗，然后借口出门摘菜，就这么走到了高速口。

        她想回去看看父母，再结束自己的命，不想拖累父母，结果遇到了方爸，对方带了她一程，她如愿的看到了父母，在她坦然赴死的时候，遇到了来找她的民警，这才被带走。

        方爸听到老刘说起对方的故事，感慨万分，直说以后给自家闺女挑女婿一定要擦亮了眼睛，老刘家也有个女儿，自然感触颇深，就这么两人成了朋友，偶尔约着喝喝酒，说说自己的苦闷事。

        这次自己儿子想做刑警，还有什么比老刘更清楚的，自然打算主动上门取经。

        老刘听说朋友的儿子还有这么个梦想，二话没说，让方爸晚上带着方茂阳来到了他们常来的夜宵摊，给方茂阳讲起了自己的日常生活。

        老刘自从上班起，就没有完整的休过假，日常的案件也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大案少，但也正说明了当地治安良好，他们宁愿闲点，也不远忙起来。

        不过也碰上了那么几回，碰上了大案忙起来就是一两个月连轴转，中间没得休息，家里孩子很难顾得上，老刘闺女已经上大学了，他却只在一年级时给闺女开过家长会。

        闺女至今还有怨言，说老刘不陪她，可老刘也没办法啊，他是因为当初转业进了这行，后来越干越喜欢，现今已经是热爱着这份职业了。它给他带来的荣誉感，成就感，满足感，是其他职位没有的。

        方茂阳听了这些，并没有退缩，反而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自己一直以来喜欢武侠片，侦探片，他热爱着充满未知的故事，让他干着一份日复一日平淡如水的工作，他不会开心的。

        方茂阳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手中的啤酒，看着着他爸和刘叔就着小菜，比赛起喝酒来，分外无奈，他也没想到，方爸还会这么幼稚的拼酒。

        两个中年人就着心中的烦闷，饮尽了手头的酒，仿佛一切苦难都能随着酒水的减少而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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