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过年

2004年1月20号，农历除夕的前一天，艾华带着弟弟在铺子里，不过今天并不打算开门营业。她们正在大扫除，把所有角角落落的灰尘扫出来，货架货柜底下也抹干净来。又把所有货品整理了一遍，终于点清楚了货存。

        卫生清理完了，艾华坐在收银台前边记账，边核算收益，除了第一个月她对过账本，后面没再这么详细的核算过了，往常都是每天的营收带回家，隔几天到银行存一次现金，她也没去精确算过。她弟则在一旁翻看进货本。等终于算完，艾华叹了口气，心里的重担终于放下了一半。

        从十月份开店至今已经三个多月，她减去所以花销成本，净收益有一万两千多。店里剩下的货还能卖一个多月，所以她打算把大头一万存起来不动，两千用来进货，剩下的几百块是接下来半年租房生活的费用。

        艾洪更没什么意见了，这铺子完全靠他姐支撑着，他在学校完全帮不上忙，只有周末会过来看看店。他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她把昨晚艾洪写的福字带过来，用胶水在前后门、货柜上都贴上红色，又找出前几天买好的对联贴好在店铺外两边，卷帘门上也贴了用红字写的歇业通知。

        终于忙活完的两人拿上账本塞衣服口袋里，和左右邻铺老板打声招呼就往回走了。回去前不忘到菜市场买条活鱼买点新鲜猪肉，还有他们这过年必备的“大菜”，其实就是芥菜叶片，连菜梗带叶片一起用水焯熟，团成一个圆环中间摆上煮熟的猪肉，专门用来敬神的。

        艾洪载着艾华骑行在河坝上，此时路上几乎看不见行人，江面上偶尔吹来几股寒风，冻得艾华把衣服帽子戴上，再围上围巾，脸都看不见了。艾洪倒是年轻火力旺盛，虽然也带着毛线帽和围巾，后背却冒着热气。艾华把脸贴在他后背，暖洋洋的，真好啊。

        艾华看着弟弟后脑勺的碎发，又自豪，又心酸。自豪的是弟弟被自己养得多好，这半年长高了十公分，脸颊两边也有了肉肉，看上去又健康又有活力；心酸的是上一世自己没见过他长高的样子。

        不一样了啊，已经改变了。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

        她又看向河坝底下的水田，一片枯黄中水光潋滟，有农家散养的鸭子在田里，悠悠闲闲，像是一群老人家在散步。

        从没有一刻，艾华深刻的觉得生活如此美好。

        姐弟两个的新年比起往常，要简单许多，年前的大扫除都是姐弟两个分工合作完成的，至于年货，自家什么都没准备，全是在县城街上，买来吃现成的。

        从前母亲在时，从腊八开始，自己炒米炒瓜子花生、做冻米糖、花生饼、南瓜饼、还有晒红薯干炒红薯片（吃起来和薯片类似）等等。到了除夕前一两天，还要炸肉圆，炸油饼，一家人忙忙碌碌，生动有趣。

        如今轻松了，事少了，人却不齐全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就是这般了。

        除夕这天上午，艾华带着弟弟把前几天买来的小公鸡杀了拔毛，又是洗菜摘菜，把前期所有准备昨晚了，只剩下锅炒熟。两人这才分别洗澡换上新衣服。她们这的习俗是除夕穿新衣，寓意年年有新衣。洗完了艾华随手把自己的贴身衣服洗好晾好，剩下的外套丢给艾洪去洗，而她开始准备年夜饭了。

        虽然说是两个人的年夜饭，可也做了六个菜，一个红烧鱼寓意年年有余，一个芹菜寓意家人勤快能干，还有“大菜”寓意大富大贵有大财，还有一锅鸡汤，红烧肉寓意红红火火，再加上一个青菜（白菜或生菜）寓意生财，至于为什么要六道菜，当然是六六大顺呐。

        饭做好了还要先敬神，她们这的传统是拿上焯水的鸡猪肉新米饭一起用放托盘上，另一人带上装满米酒的碗。敬神时，一人把托盘举高至头顶，一人跟着倒酒，燃起爆竹，从厨房的灶神开始每个门前都要站定几十秒，规矩是爆竹声停下前完成敬神。

        等忙完了这些才能正式吃晚饭，而且每一道菜都不能吃完，寓意大概是年年有吃不完的饭。两人照着往年的样子，依葫芦画瓢，大差不差的完成了整个除夕的流程。

        她们这的年夜饭其实并不是天黑才吃，大约三四点，都能吃完饭剩下的时间就用来一家人娱乐，比如打牌啊，聊天啊，看春晚，不管是做什么，都要守岁过了零点才睡觉。当然也有吃完饭出去打牌的，过零点前也是要赶回家的。

        姐弟两个并不打算出去，互相给对方发了压岁钱，然后很自然的打开电视从新闻联播看到春晚，时不时聊两句，谈论哪个节目有意思，哪个小品搞笑，边吃零食边等待零点的到来。

        等电视里零点倒计时开始，艾洪也拿上爆竹准备，倒计时一结束，立马点燃了爆竹，一时间整个丰县的爆竹声此起彼伏，家中宽裕的放起了烟花，县城上空，时不时炸开一朵绚烂的彩花，引得大家窗前屋后的围观。持续了好几分钟这才慢慢停下来，所谓辞旧迎新是新年，接下来，就希望一切顺利吧。

        正月初一他们是不能懒床的，听着外面爆竹声，两人也麻利得爬起来，艾洪照样负责点爆竹，艾华在厨房热饭。初一她们这边不做饭的，新年第一顿新鲜饭需要等到初二一早来做。

        不过家里剩菜多，吃到明天都能有得剩下。特别是那只鸡，鸡汤喝完了，艾华只好准备葱姜蒜辣椒这些东西做了个蘸料，当成白斩鸡来吃。

        可能是穷惯了，她们几乎不会浪费任何粮食。做饭也是宁可少做点，也不浪费。

        年初几天两人没什么事，索性在家里拿上书本开始学习起来。她们过年不打算去拜年。母亲那边的亲戚早好些年都没了联系，几个舅舅在母亲去世时都没上门，她自然也不愿意去贴人家。父亲那边他早就再婚，母亲在世时会吩咐她们去拜年，如今并不打算去。她一直记得上一世自己因为弟弟的事上门求助，连门都进不去的事。

        既然没有其他亲人，两人也打算早些去县城铺子开门营业。还有一个是房子没找好，离开学还有十多天，在这期间找好，还是有些挑战的。

        另一边的方茂阳家，年前他爸妈办完了离婚手续，按离婚协议他跟着他爸，他妹跟着他妈，当然实际情况是两个人的生活费都是他爸在负责，他妈虽然还和他们住一起，他爸却把东西搬市里单位宿舍了。

        所以这个新年他们一家人是在爷奶家过的，他妈一个人在家过年。

        过完除夕夜，隔天初一中午，方爸就带着一堆吃的东西准备回市里，方茂阳也跟过来送他爸上车。

        “爸，少喝点酒，你胃不好”

        “好，回去吧，好好学习，有什么事你打单位电话！”

        “嗯。”方茂阳一边应声，一边目送他爸所在的车缓缓驶出车站。

        他妹还在乡下爷奶家，要开学才会回来，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回自己家还是去哪。大年初一，街道上十有八九的店铺都关着门，方茂阳骑着车在县城里绕了一圈又一圈。

        不知不觉间，来到了艾华家店铺外面，星星精品店，看着店铺上的歇业通知，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想笑，脑海里浮现的是艾华皱眉烦恼少赚好几天钱的样子。

        突然很想和她聊聊天说说话，只是他并不知道她家在哪里。算了，过几天她就会回来开张的。

        方茂阳索性绕着路，在各个居民楼小巷子里转悠，没想到还真被他看见了一个招租启示，在靠近县初中后面，他记下了上面的信息，打算过几天再来找房东问问情况。大年初一，不适合登门。

        无所事事的方茂阳最终还是回了家，果然他妈又出去打牌了，他回到房间，找出了一本报考指南。他现在高二，明年六月就要高考了。自从上次听艾华说他适合当警察，他就有一些想法，想方设法找人帮忙，才拿到了这本报考指南。

        他偏科有点严重，一本很悬，二本有望，但是好学校也难选。专业的话他爸希望他去学土木，按他爸的说法，未来大家有钱了都会有城里安家的需求。学些土木工程方面的专业，以后不愁没饭吃。

        他的同学们有想当老师，当医生的，也有想学计算机的。这几年流行起来网络游戏，他跟着出去黑网吧玩过几回，但并不够吸引他。他更喜欢的是户外运动，踢球啊，乒乓球啊，羽毛球和篮球也打得还不错。

        他想看看公安警察类大学的录取分数线，要是太高了够不上就没办法了。其实这本招考指南信息并不齐全，有些院校上面压根没有，记录的是全国比较有名气的学校。而方茂阳并不知道，查看了分数后，无奈叹气，他的分数可能不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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