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脱敏
自从感染丧尸病毒，谢令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林淮之——吃饭跟着、睡觉跟着，连去趟厕所都得放门口守着。
按理来说，林淮之这次单独行动，谢令不可能放人。
结果他不但放了人，而且林淮之走的时候，他既不吵也不闹。一个人缩在隔间的病床上，安静的像是个木头假人。
非要究其原因，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林淮之因为自己而过敏，皮肤上留下了大片红肿。
也不知道谢令什么时候缓过来的。
余乐瞧他动都不动，一时放松警惕性，并未一直守在隔间里。替他带上了隔间的门，与乔茜茜一道坐在大厅静候林淮之的消息。
要说他发现谢令不见，那都是洪简出事、他与林淮之通话之后的事了。
余乐有些懊恼：“队长早上好像好了一些，我给他送早餐的时候，他分明还看了我一眼，我差点以为他能认出我了。林先生，你说他去哪儿了？他那个状态纵然出去了，又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呢？”
林淮之抿唇：“你先别急。”
余乐还想说些什么，一声系统音突兀的插入两人间的交谈。
「gm100：当前时间第四天下午5点29分32秒，系统检测到10号玩家已死亡，死亡原因“丧尸袭击”，目前存活玩家人数为4人。
由于一名玩家在今日下午5点29分32秒死亡，被诅咒的贝拉尔小镇将于每日固定下雨半小时。」
10号玩家张佳还是没有逃过一死。
但是他的死亡，成为了现在最差的消息，预示着一切开始不可控。
同样听到死亡通报的余乐疑惑道：“这次为什么没有具体说明是几点下雨了？”
“恐怕……”林淮之停顿片刻，才继续往下说，“恐怕因为10号死前，杀了尸王。”
“什么意思？”
“玩家每击杀一只尸王，都会导致天亮时间延迟一小时。一开始进入游戏，早上六点天亮，晚上六点天黑，如果玩家都不死，而尸王全死，白天刚好全部消失。”
十二个小时，对应十二位玩家。
林淮之继续分析道：“但是很难保证所有玩家在游戏结束前都能活着，尤其是大家第一次玩这个游戏。一旦玩家死亡，系统就会宣布下雨半小时。下雨的结果实时更新执行，但尸王的死亡通报需要等到第二天天亮。”
他又道：“这次系统通报前，下雨从11点开始，其后每半小时一次。但是今天的天亮已经推迟到10点，如果再有尸王死亡，死一只就会衔接上11点的那场雨，两只及两只以上，就会覆盖下雨时间。”
余乐似乎听明白了：“所以系统不明确说明下雨的时间，是不想提前剧透今天死了几只尸王？”
“目前来看，”林淮之皱眉，“可以确定至少是两只或两只以上。”
“10号杀的么？”
还活着的人里，也只有他了。
谢令纵使现在尸化，也不会做这种蠢事。
余乐想了想，问道：“林先生，外面现在在下雨吗？”
“没有下雨。”
林淮之抬手看了时间：“10号死在5点半前，现在已经超过5点半，没下雨算是一个好消息。”
余乐也是这么认为的。
只要现在不下雨，就意味着雨与夜尚未完全衔接，白天至少还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不过如果再有玩家死亡的话，那就不一定了。
“白天不能完全消失，”林淮之补充，“按照系统的评分逻辑，白天如果消失，第三项任务就会判定为全员失败，每人都会扣除很多分。而任务二击杀尸王，又是只有少数人能拿到的分，所以哪怕最终完成守护安娜的任务，也大概率会有很多人负分出局。”
说到这，林淮之不由担心起谢令。
至于远在研究所的余乐，在他说完这个推论后，不光为谢令担忧，还开始为在外面冒险的林淮之担忧。
等等。
余乐恍然大悟：“林先生，你说队长自己跑出去，会不会是因为担心你？”
林淮之微微一愣。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也许谢令尸化之后，只是没法儿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他一直跟着林淮之。
所以他也接触到了那些林淮之找到的线索，并且听到了他与洪简还有余乐的讨论。
洪简出事后，他是不是觉得如果不尽早结束这个游戏，那么系统下一个播报的死亡讯息，很有可能就是林淮之的。
他都快完全尸化了，还靠着最后的意志力从研究所里跑了出来。
林淮之迅速想明白一切。
他道：“我知道谢令去哪了。”
余乐震惊：“你怎么知道？”
“他和我一样，都亲眼看了那份属于实验体的研究资料。”
林淮之将手指插入发间，落日的光辉洒在他身上，令人头晕目眩。
他接着道：“虽然不想承认，但谢令可能比我更早一步意识到真相——安吉拉是安娜妈妈的真相。”
余乐道：“安吉拉？我们反推出来的7号玩家？”
林淮之点头：“是她，而且如果我猜的没错，谢令现在应该已经在寻找安吉拉的路上了。”
余乐还是不理解：“可是就算安吉拉是安娜的妈妈，队长为什么要去找她？”
“找到安吉拉是完成‘守护安娜’任务的关键。”
林淮之并未直接解释“关键”在哪儿，他企图还原整个游戏最后剩下的那点真相。
“游戏的大背景里，或许研究所一开始盯上的实验体是安吉拉，而不是她的女儿安娜。”
林淮之简单解释道：“安娜家里摆了很多精神类的药物，长期服用有一定的致幻性，我怀疑那是安吉拉的药。从每次留存下来的药方来看，这种药她吃了十年。而给她开这种药的人，初衷可能就是想要她的家人觉得她不正常，再趁机将她关入研究所，成为他们的实验体。”
余乐难以置信：“要按你这么说，安娜成了她妈妈的替代品？”
林淮之应声：“安吉拉可能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也不会十年来一直不停药。而且一个深爱女儿的母亲，为什么十年都不去研究所见自己的女儿？我猜，在安吉拉的认知里，安娜很有可能已经死了。”
余乐认同：“如果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好，她的家人应当也不会一直用安娜的事刺激她。”
“不，恰巧相反。”
林淮之闭上眼睛，回忆起安娜妹妹的那间公主房。
“安吉拉虽然一直在吃药，但精神状态应该不算差，她大概率接受了大女儿已经死亡的事实。”
“安娜不知道家里还摆着她的照片，她以为他们都忘了她，”他解释道，“只是如果安吉拉还病着，她一定不会把安娜的照片放在那样显眼的地方。因此他们一家都没有忘记安娜，只是安娜离开的这十年，大家都重新往前走了而已。”
余乐听了，还是很困惑：“我听明白了，林先生。你的意思是安娜以为自己被父母抛弃了，但其实只是一个误会，是研究所的阴谋。”
“不过这与守护安娜的任务有关系么？”
“有啊。”
林淮之淡淡道：“你不觉得奇怪么？安娜是不死之躯，她比我们这些玩家更不缺人保护她的安全。”
余乐好像听明白了。
“我们真正需要守护的从来都不是安娜的安全，而是她对这个遗弃她的世界，残留的最后一丝希望与善意。”
——安吉拉就是她的希望与善意之源。
也是这场游戏中的“亚斯特先生的日记”。
林淮之从玛格丽特的后备箱里取出一只箱子，手指轻轻摩挲着箱子的边缘，他听到余乐在通讯器那头急得不行。
——“林先生，我记得你说过，安娜的妈妈现在已经变成了丧尸。”
——“队长是去找她结束游戏的！”
——“他要杀了她！”
——“在他自己完全尸化前、在系统播报他死亡前、在白天彻底消失前，他想通过杀了安吉拉来彻底结束游戏！”
——“他不要命了吗？”
——“是不是疯了！”
余乐平常一挺冷静的小伙儿，没想到急起来，说话语速也可以这么快。
林淮之靠着医院外的墙壁，慢慢跌坐在地上。
余乐说着说着，也察觉了到不对劲。
他听到玻璃砸在地上的声音，同时注意到通讯那头，林淮之的呼吸声越来越沉重。
“等等，林先生，你别也……”
他没有说完，余乐不傻，玻璃碎裂的声音如此刺耳，他很快联想到了什么。
他颤抖着问道：“林先生，你刚刚注射的是血清吗？”
“当然……”
余乐刚松一口气，林淮之笑着瞥了眼地上碎成好几节的针管。
针管里残留着暗红色的液体。
“当然不是血清。”
他深吸了口气，喉咙已经开始因为过敏肿胀而变得呼吸不畅，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大舌头：“我现在还不能结束尸化……贝拉尔小镇这么大，想找谢令只有这一个办法。”
如果不是乔宁的血清，那他注射的就是从谢令身上直接抽取的血。
余乐皱眉：“我提醒过你，不到万不得已……”
林淮之淡淡道：“现在就是万不得已。”
“好吧，”余乐看了眼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呼吸得上来吗？过敏情况呢？”
“还好。”
怎么可能还好。
林淮之体内的物质a浓度高达99，而且他本来就对安娜血清中的催化物质过敏。
今天换任何一个人来，都不会有他这么痛苦。
第一次注射的时候，余乐全程就在林淮之身边。
看着他痛苦的用头抵着墙，指甲在墙上划出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差点……差点就以为他要撑不下去。
余乐警告过他，一天内最好不要连续注射两次。
但现在想想，他们哪还有再等一天的时间。
余乐一共从谢令身上抽了四管血给林淮之。
离开研究所的时候，林淮之用了其中一支，剩下三支装在箱子里，被他一并带了出来。
带出来的那三支，总共分五次注射，剂量由少到多。
他需要快速脱敏，所以五次注射的间隔时间不能太长。
待过敏症状稍作纾解，林淮之立刻咬着袖子的一边，露出底下青白的手臂，将针管里的血再次顺着静脉推入身体内。
幸好脱敏治疗很成功。
身体由一开始的排斥，慢慢习惯了适应了这种变化，过敏症状持续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余乐一边记录着数据，一边专业的指导林淮之脱敏。
五次注射后，他又看了眼表，刚好过去十五分钟。
“快天黑了，林先生，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应该很快就会起效。”
林淮之扶着墙缓缓站了起来。
进入贝拉尔小镇整整四天，这是他第一次有心思花时间看落日。
别的地方的落日都是红彤彤的一轮，但从贝拉尔小镇看落日，却是笼罩在淡淡的金色光晕中。
真美啊——他想。
通讯器另一边的余乐还在聒噪：“林先生？怎么不说话？身体不舒服吗？还是……”
“应该，”林淮之回过神，“不用休息。”
“什么？”
“我说，我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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