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家人

瞭望塔附近的四轮都发动不了，谢令最后只能借了辆半锈的自行车，一路弯弯绕绕骑了快二十公里公里，花了接近两个小时，才骑到居民区。

        老实说，他自从干了警察这行，确实很久没有骑这么久的车了。

        也不知道是他厉害一点，还是这辆接近报废的自行车厉害一点，总之刚到目的地，这车竟然活活给他骑散架了。

        贝拉尔小镇的居民区占地颇广，房子与房子之间靠着水泥小路连接，彼此离得都很远，大多是一层小楼，最多不过两三层。

        因为长期没有人搭理，房子门前的杂草齐腰，部分甚至将院前的栅栏都完整没过。

        民居墙体多为简陋的砖板，屋顶呈三角状，竖有烟囱。

        从窗户的花纹来看，略有欧洲建筑的风格，但整体并没有很浓重的欧式建筑感。

        究其原因可能与所属地区也有关。

        街边里杂草丛生，一度蔓延到院子里，遮住了窗户，可以想象屋中采光有多差。

        除了杂草，街上还有许多没来得及逃走的人。

        他们死了很久，尸体暴露在街边，风吹日晒雨淋，有的只剩下一堆破烂衣服，以及一具被食腐鸟吃剩下骨架的躯体。

        当然街边躺着的远不止尸体……其实丧尸与尸体从外形来看差别并不大，尤其是身上挂着衣服碎片的时候。

        整个居民区的阴影里，丧尸几乎无处不在，它们并没有要动的意思，更像是在休憩。

        关于这点，谢令是听出来的，即便外表再相似，丧尸偶尔还是会因为一些轻微的动作发出声响。

        他一路都很小心，一直没走进遮光的地方，所以目前还算安全。

        游戏这次挺有意思，并不像上一场一开始就点名游戏地点是爱尔兰。

        贝拉尔小镇可能不属于地球上的任一国家，但它应该有原型，并且这个国家的最高领导人是总统。

        谢令沐浴着冬日温和的阳光，沿街又走了一会儿，终于找到记忆中的门牌。

        安娜小姐的家只有一层，从外面看起来面积并不大。

        谢令撬了大门上的锁，走进屋子。

        小屋的主人像是生怕屋里不够黑，四周窗户旁的窗帘遮的严严实实，一点光都照不进来，漆黑一片。

        谢令在墙上摸索了一下，找到灯的开关，按了两下，意料之中的没有电。

        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大腿磕在餐桌边沿，疼痛使他下意识低头。

        眼睛适应了黑暗，然而就在低头的瞬间，谢令看到餐桌上有一颗圆滚滚的干尸头颅。

        头颅就那么安安静静的搁在餐桌上，歪着脑袋，没有眼珠子的眼眶黑洞洞一片，直勾勾的盯着他。

        谢令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拿出白色手套，戴上后将头颅从桌上拿起，捧近了一些观察。

        结合周围气温、干湿程度，从颅骨状态判断，死者死了有半年以上，死因是颈骨断裂，简而言之就是身首分家。

        死者身份为男性，年龄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生前有抽烟爱好，不过没有恶性疾病。

        餐桌上摆满了枯朽的食物，男尸的头颅搁在桌上，身体坐在餐椅上。从死状判断，他生前最后一件做的事，应该是吃饭。

        谢令研究完，把脑袋放了回去，继续摸黑往房间里面走。

        在其中一间卧室前，他又找到了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的死状要更加惨烈一些，手脚四分五裂，且腹部被外力打开，内脏全部被掏了出来，不知丢到了房间的哪个角落……或者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吃掉了。

        这是一具小女孩的尸体，女孩最多不超过十岁。

        把她倒下位置后面的卧房门推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出那是一间属于女孩子的小卧室。

        整间卧室的风格，都是小公主同款，墙上贴着粉红色的芭比公主墙纸，圆形的大床上吊着洁白的蕾丝纱床幔，梳妆台前还放着小姑娘特别喜欢的蝴蝶发卡。

        谢令沿着卧室走了一圈，经过梳妆台的时候，随手将蝴蝶发卡捡起放进了口袋里。

        就是这个动作，让他终于发现了口袋里的通讯器。

        林淮之左手搭在方向盘上，一边单手开车，一边不停重复发出通讯请求。约莫在第42通请求发出后，对面终于不再是忙音。

        “谢令，我去你大爷，你是死了么，一个通讯器现在才发现，说好的最专业的警察呢？”通讯一旦接通，他就不用持续摸耳垂。

        林淮之用放下的右手切了个倒车档，左手猛地打死方向盘，退出走到死路的小巷——都怪刚才接通的一瞬间太激动，才会往这条摆明的死路开。

        谢令还没完全戴上耳夹，面对对方的暴怒，他适当将通讯器离远了些。

        等那头骂完了，他才将耳夹重新戴上。

        “林先生，我冤枉，”谢警官从善如流道，“明明是你在我身上塞的东西，怎么塞了还不告诉当事人呢？”

        林淮之深吸了一口气：“没时间跟你扯别的，你现在在哪儿？”

        谢令从梳妆台走向卧室的床，然后目光停留在床头柜上摆着的两张相框上：“我在安娜小姐的家里。”

        林淮之惊讶：“你已经到了？”

        谢令：“当然，不过也是刚到。家里有两具尸体，像是吃饭的时候遇害的，一位是中年男性，另一位是个小女孩，十岁左右。男人应该是安娜的父亲，女孩是她妹妹，没看见他们的妈妈。”

        林淮之：“你怎么知道的？这得死了八个月了吧，尸体还能看？”

        “尸体倒是看不出来，不过衣服看着眼熟，”谢令放下床头的相框，“我在两姐妹的卧室发现两张照片，一张是爸爸妈妈带着妹妹，另一张是他们带着安娜……安娜我还是记得她长什么样子的。”

        林淮之：“还有什么别的线索吗？”

        谢令闻声，再次看向面前的整间卧室。

        房间的装扮虽然很梦幻，但是家具并不多，除了床、衣柜、梳妆台和书桌以外没有别的布置。

        书桌他也搜过了，很遗憾，安娜小姐也好，安娜小姐的妹妹也好，都没有写日记的习惯。

        想想也是，现代人谁还写日记啊。

        “没有别的，书桌上只有作业，梳妆台上只有首饰。以及，唔，一只樱桃口味的唇膏，都是些女孩子该有的东西，”谢令抱臂，最后审视了卧室一遍，“林先生，你相信我吗？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有种莫名的违和感……不过可能我真的对小姑娘没什么了解，看不出问题在哪儿。”

        这不巧了么，专业刚巧对口。

        “你等着，”林淮之猛踩油门，“我马上到。”

        谢令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要来？”

        林淮之道：“不是要来，而是已经在路上了。”——赶着来和你这个混蛋会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听安娜说完那番话，他心里就一直很不安，眼皮跳的厉害。

        当时谢令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随口贫了一句：“那我可是荣幸之至。”

        “对了，”林淮之问道，“你进安娜的家前，有没有在街上看到什么数字？”

        谢令压低了声音：“有，这里的住宅门上都被人用颜料喷雾，喷上了数字4。”

        “你稍等一下，”林淮之又伸手摸了摸耳垂，“联系洪简，建立多人语音。”

        「gm001：欢迎玩家林淮之、玩家谢令、玩家洪简加入群聊。」

        gm001已将群名改为“贝拉尔小镇历险记”。」

        「群聊：贝拉尔小镇历险记——

        洪简咋咋呼呼道：“老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在哪儿，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老大！”

        “简，”谢令扶额，“不想我死就闭嘴。”

        林淮之隐约从他这句话中听到了一丝喘息声，这与刚才他们通话时不一样。

        他一下就猜到谢令可能是遇到了袭击，怪不得洪简接入通讯前，他的声音就有点紧绷，声音也小了一点。

        “出什么事了？”林淮之问。

        “没什么，”谢令徒手捏断了朝他扑过来的丧尸颈骨，事发突然，他没来得及拿武器，好在他有这方面的格斗经验，“卧室床底下藏了只丧尸，藏得挺深，没有一点动静，连我都被它骗了。这丧尸看起来年纪有点大，头发花白，一颗牙齿也没有，可能是两位姐妹的奶奶。之前在餐厅，我看过她抱着安娜妹妹的照片。他们一家总共五口，就差妈妈不知去向。”

        林淮之：“安娜说事发那天，她妈妈去了百货公司。”

        “嗯？”谢令颇为意外，“你们找到安娜了？”

        “没错，谢令，你安静听我说。我们在百货公司找到了安娜，但是她告诉我们，贝拉尔小镇根据所处地界丧尸的一些细微差别，可以分成十二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有一只统领管辖的尸王。尸王可以发号施令，也可以给予普通丧尸一些命令，使它们变得不那么普通。比如丧尸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向高处爬行的，但是百货公司这边的丧尸在被尸王驯服后，就出现了向高处爬行的能力。”林淮之说道。

        “我想，我可能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了。”

        通讯器那头突然传来一声丧尸的嘶吼声，距离近到好像就在通讯器边上，可是这玩意儿不是戴在谢令耳朵上的吗？

        林淮之有一瞬间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半拍。

        人类对于大脑的研究从未停止，很久之前就有实验证明，即便是在失忆的情况下，大脑中的某些部位在接触到熟悉的场景时，身体会先本能一步做出反应。

        就像现在的他一样。

        林淮之一脚踩在油门上，眼睛红了一圈：“谢令，别装死，说话！说话……”

        丧尸的吼叫声夹杂着柜架倒塌的声音，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传来一声枪响，世界顿时陷入死寂。

        但是丧尸是不可能开枪的，林淮之眼前一亮：“谢令！谢令！能听到吗？谢令！”

        “林先生，没死呢，能听到。”

        谢令背靠着沙发，席地而坐，手放在曲起的膝盖上：“刚才的话没说完吧，既然知道了丧尸与丧尸之间有所不同，那4号区的丧尸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之处？”

        林淮之当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这是他把洪简拉入群聊的原因。

        洪简把耳夹递给安娜。

        “老大在4号区域”洪警官朝小姑娘无声的比了个口型。

        她素来行事张狂，不拘小节，因此很多细节也掌握的差一些。

        唐棠当时离她们都不远，她明显瞧见，洪简在比“4”口型的时候，名为安娜的npc突然瑟缩了一下。

        不过并没有耽误许久，清脆的女声从通讯器另一头响起：“4号区域的丧尸被砍成多少刀都死不了，它们会自己把自己拼起来，哪怕是被砍掉脑袋……还有，它们和瞭望塔附近的丧尸一样，都不太怕光。”

        “谢令，刚才袭击你的那只丧尸，”林淮之问道，“你是开枪爆了它的头吗？”

        谢令瞥了眼握在手上的银色左轮手|枪：“幸好没说它们被枪爆头也能活着，不然真是一点活路也不给。”

        林淮之松了口气，重新发动车子：“我二十分钟内应该能到，等着，我来接你。”

        “那可真是辛苦林先生了，另外，我想你得再快一些，”谢令叹了口气，他过人的听力提前让他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这条街上零零碎碎一两百具丧尸，好像都被我刚才那声枪响吵醒了，正顶着大太阳在外面跟我玩捉迷藏呢~”

        林淮之脸都黑了：“这种情况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生活总需要一些玩笑，林先生，”谢令低笑，“而且我感觉自己像变成了等待王子来救的公主，这个经历一辈子可能就这一次，硬要说的话，还不错。”

        “……”

        林淮之深吸了口气，寻思这种时候不能跟这家伙发脾气：“那请公主殿下找个安全的地方藏着，我不到别出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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