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妹妹
谢令拿着备用房卡，轻手轻脚地打开旅馆的房门。以他之前对林淮之的了解，这个时间林先生应该还没有起床。
事实证明他并没有错，只是没想到本该老老实实睡在卧房里的人，大晚上在客厅的沙发上趴着将就了一夜。
沙发不大，林淮之蜷缩着身体，枕着自己的一只胳膊，另一只手臂垂在沙发的边缘，指尖还搭在一本侧翻的书上。
谢令一开始只看到他的背影，走近了才发现对方戴了一副金边眼镜。
就在看到眼镜的一瞬间，谢先生脑子里突然闯入一幅画面——旖旎暧昧、蒸腾着水汽的房间里，他从身后抱着一个人，将一条金色的链子扣在对方的眼镜上。
他撩起那人后颈上的碎发，总觉得它们碍眼，顺势用金链子系了起来。
没了视线的干扰，那人修长白皙的颈项，成了使他身体躁动的唯一来源。
——“我不喜欢你披着头发，以后把它们这样系起来，好不好？”
——“好。”
“回来了？”林淮之翻了个身，正面躺在沙发上，睡眼惺忪的看向正在发呆的谢令，“天亮了才回来，身上还一股香水味儿，谢警官玩的够野啊。”
谢令回过神，从地上捡起那本书，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
“吵醒你了？现在还不到六点，要不要回屋再睡会儿。”他问。
林淮之懒得动，只手遮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
谢令身上的味道……恐怕和洪简整整待了一晚。
他倒是不觉得两人之间有什么，就是一晚上的夜不归宿，想也没做什么好事，审判庭的事就足够让人烦，还要时刻提防警官先生的揭竿起义。
“我饿了，你去做早餐，”林淮之从沙发上坐起来，“要之前的太阳蛋。”
谢令笑了笑：“好，那你先去洗漱，等会一起吃早餐。”
林淮之白了他一眼，将眼镜摘下放在桌上，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谢令瞥了眼桌上的眼镜，还有那只写着“tolin”的定制眼镜盒，目光暗了暗。
就在卫生间的门即将关上前，客厅里的人最终还是没忍住，多嘴问道：“林先生，你近视？”
“不，我远视。”
谢令还没消化完这句回答，那边的门已经关上。
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警官先生决定把心里异样的感觉先放放，毕竟要是不伺候好林先生的胃，他恐怕还要揪着自己昨晚做了什么不放。
他不能说，潜意识里又不想对林淮之撒谎。
麋鹿休息区有早餐奶服务，谢令给林淮之定了七天的份，送奶的npc会在每日六点半将新鲜的牛奶送到旅馆客房。
红发的漂亮女人吹了声口哨，朝着奶童离开的方向做了个瞄准的手势，然后自己配了一记“啪”的枪声音效——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哥哥。
林淮之打理好自己从卫生间出来，刚巧听到有人在敲门。
“你又买东西了？”他看向正在解围裙的谢令，皱了皱眉。
谢令一脸无辜：“不是我，先生，可是为什么我从你的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对败家的责备？”
林淮之用后鼻音哼了哼，走到餐桌边，看起来并没有想去开门的意思。
谢令无奈的耸了耸肩，从厨房走出来，上前打开客房的大门。
门外红发的女人，笑容在脸上足足僵硬了三秒，才恨不得指着谢令的鼻子，大声质问道：“谢令？！你他妈怎么会在这儿！”
林淮之寻声走了过来，看到谢令脸黑成煤炭，幸好他的教养不允许他对女人动手，不然林淮之怀疑门口已经血流成河。
门口的女人看起来相当年轻，但是身材火爆不输洪简，一头红色的大波浪卷发搭配一张让男人无法拒绝的天使脸蛋。
然而她似乎出现错了地方，房间里的两位虽然都是男性，却没有一个是直的。
两人均是一副毫无波澜的表情，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小姐，”林淮之问道，“您哪位？”
「gm001：她是唐棠。」
林淮之还没反应过来，同样接到自家gm小报告的谢令先一步开口道：“你是唐棠？”
唐棠在两人身上一直左看看右看看，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万分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她下意识想扑到林淮之怀里，就像她以小姑娘身份混入游戏时那样。
谢令拽住了她的胳膊，将林淮之挡在身后，而我们的林先生也很上道的往对方身后闪了闪。
唐棠怒目而视：“谢令，你想打架？”
“抱歉，如果你真的是唐棠，那么之前的你与现在的你总有个形象是假的，”谢令冷冷道，“我与林先生一致认为，不必和你这样的危险玩家有过多接触。”
唐棠嗤笑一声：“这可真是圣域最好笑的笑话，拿着魔王称号的人说别人是‘危险玩家’？”
谢令一时语塞。
林淮之在谢令肩膀上拍了拍，示意让他来解决现在的问题。
事实上，林先生很懊恼自己方才下意识的躲闪，弄得好像他多娇弱似的：“唐小姐，不关危险不危险的事，是我们不想和你有过多的接触。”
原本还语塞中的谢警官，因为这句惊喜的“我们”立刻有了底气。
再加上这两人的一唱一和，唐棠的气焰迅速被浇灭。
但是美女没有放弃：“哥哥……”
“首先，之前说过很多次，我不是你的哥哥，”林淮之不悦道，“其次，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话我只是没有在游戏时点明，但那并不意味着我没有发现。”
“谭律师之所以第一天晚上就急急忙忙的对张老板下手，是因为你告诉她在张老板那儿看到了攻击她的弩|箭。如果你不说这句话，谭秋可能会犹豫，但绝不会这么快动手。还有最后，孙凯用绑架你来威胁我们，也是你故意的吧。进地下室前我就注意到你一直贴着他走，像是要把这个绑架的机会活生生送到他手上一般。”
唐棠眼神一下子变了，原本还有些娇憨的美女收起了伪装。
“心里埋下犯罪种子的人，无论如何都会犯罪，适当催化不能算是共犯吧，”唐棠将双手摊开，带着点妥协意味道，“好了，别生气，我很有分寸的，你瞧之前那局我们不是没有人负分出局么？要是这样还不行，那你打我一顿出出气？”
林淮之皱眉。
“为了找到哥哥，我不眠不休走了快30个小时，真的很不容易。哥哥，你让我进去嘛~”
要是小姑娘这么撒娇，再不济也不会违和。
但唐棠现在是个身材火辣的大美女，她做出这种动作，简直让人一阵恶寒。
当然美女本人并不这么认为，为了说服林淮之，她甚至当着两人的面儿解开外套，将高领毛衣往下拉了拉。
毛衣下面只剩内衣，胸前一片雪白，连乳|沟都露了出来，实在有伤风化。
谢令还好，他在国外待久了，思想不算保守。
他担心林淮之气急，刚想示意他先进屋，结果发现林先生脸上的表情并不是生气而是震惊。
“谢令，”林淮之看过来，一字一句道，“你在外面等会儿，我有话和她说。”
“？”
直到房间门关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女人被请进门，而他自己竟然被关在屋外，谢警官依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哇，还有早餐吃！”
林淮之在唐棠偷吃的手上狠狠拍了一下，是真用了点儿力气，白白的爪子都给拍红了，美女泫然若泣。
“不许哭，掉一滴眼泪就滚出去。”林先生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情都没有。
唐棠吸了吸鼻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小心翼翼的偷瞄着对方：“哥哥……你真的生气了？”
“下面我问你答，”林淮之道，“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像是上课被提问的学生，唐棠立刻端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的点点头。
林淮之继续道：“唐棠是你的真名还是假名？”
“真名，”唐棠额外解释道，“圣域的系统是绑定真实姓名的，除非像陆淼那样，用别人的账号进行游戏。不过这种情况一经发现，顶替者与被顶替者都会被系统永久除名的。不过你不一样，你之前算是官方性质的代上号。”
林淮之抓到了其中的重点：“你知道陆淼？”
唐棠不以为然：“知道啊，我也曾经参加过‘诱导计划’，不过那时我只负责陆淼的返厂例检工作，没有参与核心计划。而且你刚才之所以放我进门，不就是看到了我胸口上的等臂十字纹身么？”
“是，”林淮之承认，“这是什么纹身？”
“这个你都不记得了？”唐棠泄气，委屈巴巴的开口，“本来我以为你只是和系统闹闹脾气，所以才会以玩家的身份回到圣域。现在看来你是真的失忆，竟然连我是谁都忘了，可是我没听审判庭报告说核心区出现故障了呀！”
林淮之在桌上敲了敲：“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咳，你问我~”
“纹身……”
唐棠乖巧抢答：“‘等臂十字’是审判庭的标志，只要进入审判庭任职都要纹上这个纹身。虽然你已经被系统除名，但他们可能对你还有所顾忌，所以没有立刻消掉这个纹身。不光如此，你的资料在审判庭的档案室也还能看到，甚至连状态都没有改成离职。”
“还有这个纹身，它是可以动的。”
唐棠话音刚落，有什么东西从她高高的毛领下面爬了上来，然后一路顺着右半张脸爬上额头。
她伸手轻点了下额心，黑色的十字架跃然于她的指尖。
唐棠在林淮之面前张开手，便于他能更清楚的看清自己掌中心的纹身样式。
她的这个十字架好像与林淮之的不太一样，他的要更为华丽一些，而且也稍微再大一点，想来十字架的不同可能对应的审判庭职位也不一样。
所以林淮之又问：“你在审判庭是什么职位？”
唐棠道：“我与你关系最为亲密，你走后我就升职了，目前暂时代理审判庭最高长官一职。”
林淮之目光一变：“你撒谎，要真如你所说你与我关系亲密，那么在我除名后，他们第一个不会放过你，怎么可能还让你代理最高长官一职？更何况据我所知，审判庭内部现在也并不太平吧。”
唐棠摊开手：“好吧，我就知道，就算你真的失忆了，也绝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你是不是见过齐爷爷了？既然如此，那我也老实交代好了，我确实没有骗你，只是没说完整而已。上面的人一直觉得造成你这样反面案例的原因是权力的过度集中，所以无论谁最后坐在最高长官的位置上他们都不放心，很怕培养出第二个你。于是审判庭改革后，权力被分为四份，由四股势力同时掌控。而我虽然现在代理最高长官一职，但其实只是一个空壳子，并没有什么实权。”
“那你……不好好待在审判庭，为什么会成为玩家？”
唐棠一听他这么问，哭丧着脸，大吐苦水：“还不是因为无聊！审判庭大换血后，没剩几个我认识的人，你不在、齐爷爷不在，连001都不在！我天天待在审判庭简直无所事事，所以想着不如进游戏打发打发时间，然后我就被欢送下来啦~估计他们对我还是不放心，想找个借口让我早点滚蛋。”
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但是以防万一，林淮之还是叫醒了001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gm001：抱歉先生，我无权查看审判庭内部的信息，所以也没办法确认她是不是在说谎。我能了解到的信息，只有她身为玩家时的数据。」
“行吧，”林淮之坐直身体，“最后一个问题，你叫我的老师‘爷爷’，那我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美女眼皮一跳，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良久的沉默引来了林淮之危险的目光，于是只好小心翼翼的开口：“就……我是你的妹妹呀~”
林淮之冷声：“我对同一个人的谎言忍耐度只有两次。”
“好吧，”唐棠豁出去了，“你是我爹。”
林淮之差点呛到：“什么？”
唐棠深吸了一口气：“准确一点说我们是收养关系，经过法律程序认证的那种。大概是十二年前，你在世界之窗附近散步的时候捡到了我，因为某些原因……你与我的亲生父母打了官司，胜诉后才领养的我。”
他今年二十九岁，那么十二年前他自己都不过只有十七岁，竟然领养了一个孩子？
我国法律应当不允许未成年人收养子女，更何况他印象里单身男性也同样不能收养异性作为养女。
唐棠的话怎么都经不起推敲，又听不出说谎的情绪。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唐棠耸耸肩，“但我不是中国人，我的国籍属于米非尔坦共和国，所以我是彻头彻尾的米国人。我只要遵循联盟最高法以及米国法就行，在我们的国家，你可以收养我。”
林淮之皱眉：“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唐棠在对方凌厉的目光中吞咽了一口口水，“好吧，虚岁十六，生日是下月18号，所以我能拥有一件生日礼物么？”
林淮之睨了她一眼，不动声色的绕开礼物的问题，冷不丁来了一句：“十六岁都不到，能长成你这样？”
难道真的是他与外面世界脱节太久，不知道现在小孩儿都是什么发育速度？
唐棠挺胸：“daddy呀，长成这样我也不想的嘛~呐，你以前都不会凶我的，还会喊我小、宝、贝的你忘了嘛~”
这股浓浓的tvb港剧风又是在闹哪样，真的不是这丫头最近电视剧看多了吗？
“打住，”林淮之及时阻止她，“如果现在这副样子是你本来的样貌，那之前在游戏里为什么是个小孩子？”
唐棠撅起嘴：“daddy呀，我们三年没见，我这不是怕你不认识现在的我了嘛，谁知道你连以前的我都不记得了。呜呜呜，你还不让我抱你！”
说完这姑娘就要蹭过来，就像在游戏里那样。
林淮之揉了揉一直在跳个不停的太阳穴，在对方得逞前，笑的非常危险：“为什么喊我哥哥？”
唐棠一愣，顿时感觉背后阴嗖嗖的。
林淮之继续道：“你想造反？”
唐棠熟练的跪下，挥着胳膊认怂：“对不起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大逆不道，是我不孝敬您老人家……”
林淮之打断她：“变回去。”
唐棠没转过弯来。
林淮之没好气道：“你不是可以变成小孩子么？变回去。”
小姑娘咬着手绢：“呜呜呜，daddy我现在这样不好看么？”
“变回去，”林淮之懒得理她，“然后去给谢令开门。”
“……”
谢令莫名其妙的看着来给他开门的小朋友——是小朋友不错，和游戏里一模一样，身高不到一米六。
他看向正在吃早餐的林淮之。
唐棠感觉她爹瞥了她一眼，立刻心领神会的站出来解释：“咳，是这样的，我有抽到一张change卡，可以自由改变自己的外貌。”
“哦，”谢令点点头，“哪个是你真实的样貌？”
“当然是前……”
“现在的。”
林淮之在小姑娘开口前，率先替她抢答道。
唐棠继续咬手绢：“嗯，现在的，我还是个宝宝~”
谢令继续提问：“你们之前认识？”
林淮之笑道：“刚想起来，她是我的……唔，远房的表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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