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九月九重阳节这天，沈希真本打算陪陶叔陶婶儿去西山登高。可安老太太的那身衣裳，再过五日便要交货了。绣娘们今日都休息。
眼看只差最后一点点便绣完了，沈希真让陶清和接走豆包去玩儿，她自己则留下来，继续把那衣裳绣完。赶早不赶迟，不能等最后一刻才做完。
沈希真一大早起来便绣，绣了一上午，终于将那衣裳绣好了。
这衣裳绣工不算复杂，但图案样式繁多。还好工期充足，要不然绣娘们肯定手忙脚乱。她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衣裳没有问题了，便将衣裳包好，放进了货架上待取货的格子里。
眼下午时刚过，陶叔他们估计还在西山上面。沈希真本来就不喜欢爬山，打烊之后，她准备直接回陶家。好久没做饭了，正好今天有空。好好做一桌饭菜，等陶叔他们回来了，大家一起吃。
沈希真离开之后，不远处的墙角里，一个人影盯着陶记的大门看了半天。在确认陶记是真的打烊了之后，人影慢慢移进暗处，然后消失不见。
傍晚时分，沈希真做了满满一桌饭，等着大家回来。
豆包一进门便看见一大桌好吃的。
“哇~”她张大嘴看着一桌子的美食，眼睛也不敢眨。
上桌之后，大家一起开心地吃着。陶满恩一个劲儿地夸沈希真厨艺好。沈希真笑着安顿大家多吃些。
陶氏拿出早就酿好的菊花酒，给众人倒上。“这菊花酒，我从去年就开始酿了，就等今天开封。配上阿真做的菊花糕一起吃，最好不过了。”
“不错不错，都不错，好吃又好喝。”陶满恩笑着一边吃糕，一边品酒。
豆包也想喝酒，沈希真自是不许。可她见豆包一脸期待，她又不忍完全拒绝。于是她拿起勺子，从自己的酒杯里，沾了一点点菊花酒，递到豆包嘴边。豆包好奇地舔了舔勺子。尝到酒味之后，她吐着舌头，然后笑着继续扒饭。
扒了两口饭后，豆包忽然抬头问沈希真，“宋叔叔怎么没来？”
沈希真正要回答，旁边陶清和却抢先道，“因为宋叔叔是外人，我们才是一家人。家人吃团圆饭，外人不便参与。”
豆包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陶叔和陶婶儿对视一眼，没说话，低头继续吃饭。
沈希真笑笑，对豆包说，“你想让宋叔叔和我们一起吃，是不是？”
“嗯。”豆包点头。
“那我们明天带一些菊花糕还有菊花酒，你给宋叔叔送过去好不好？”
“好！”豆包满口答应。
陶清和一听要把陶婶儿酿的菊花酒，和沈希真亲自做的菊花糕给宋世初吃，他心里十分不乐意。他正要开口阻止，却被旁边的陶婶儿踹了一脚。
“娘，你踢我做什么？”陶清和纳闷。
“这么好吃的饭，堵不住你的嘴，哪那么多话。”陶氏别了陶清和一眼。
陶清和不服，可当着陶满恩的面，他又不敢顶嘴，于是只好使劲儿扒饭。
沈希真见状笑着岔开话题道，“清和，你最近见过娄小姐吗？我好些日子没见娄小姐了。”
“经常见哪，她隔三差五就去分铺。”陶清和答道，“每次去就买一点点东西，也不嫌麻烦。我说让丫鬟买就行了，或者直接给她送府上也行。她不听，非要自己来，真不嫌累。”
“是吗，隔三差五就去啊，娄夫人倒是经常去总铺，可娄小姐好像更爱去分铺。”沈希真笑着，喝了一口酒道。
“谁知道她怎么想的，分铺哪有总铺货全。”陶清和随口接话，他并不往深了想，只专心吃饭。今天的菜太好吃了，沈姐姐做的饭，比娘做的好吃多了。
陶氏闻言看向沈希真，沈希真笑着冲陶氏使眼色。陶氏见沈希真意有所指，她看向旁边这个就知道吃的愣头小子，想了一下，便明白了沈希真的意思。她转头看向陶满恩。
陶满恩和陶氏对视后，心里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清了清嗓子，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娄小姐好像还不到十六吧。”
“不知道，反正就是一个小姑娘。瘦不拉几的，跟她娘一样。”陶清和道，“不过没她娘那么凶，话不多，看着挺温柔的。”
“那你觉得她漂亮吗？”沈希真趁机问道。
“挺漂亮的，不过没你好看。”陶清和下意识答道。
陶满恩闻言立即扬声咳嗽。陶清和忽地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当。他慌忙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不敢往爹娘那边看去。
沈希真也自觉尴尬，她没想到话题会引到自己身上。她笑着打哈哈，赶紧将话茬子引到了即将过六十大寿的安老太太身上。陶婶儿配合地接着沈希真的话。
一顿饭就这么热热闹闹地吃完了。
这边宋世初早上去西山登高时，发现山上有一种重瓣蔷薇，气味极香。他顺手采了一些，拿回了香铺。
近日，他研制了一款蔷薇水。之前用普通蔷薇花萃取出的蔷薇油不够香。他想用这重瓣蔷薇试试。
宋世初在香铺里鼓捣了一整天，一直弄到半夜，终于配出了新的蔷薇水。他闭眼感受着着瓶子里散发出的蔷薇香气。味香而不腻，抹在皮肤上，又能久久不散。
非常好。前几日他还头疼，这蔷薇水不够香，会不会卖不出去。现在一下子就解决了这个大难题。
早上带回来的蔷薇花上，好像有一些已经有了种子。后院正好有很大一片空地，明天二牛来了，便让他种上。西山上也有好多这种花，白白枯萎了多可惜。不如变成银子，让他享用吧！
第二天一早，沈希真带着豆包，正准备去陶记。陶清和过来说，让她先去分铺看看，说最近的账目有些对不上，他盘了几次，也没看出问题来。
沈希真闻言便拉着豆包，先往分铺去。
到了分铺，陶清和对着账册，给沈希真指出那些有问题的账。沈希真一笔一笔地核对。核完之后，她发现有些是漏记了，有些是记重了。没有什么大问题。于是她嘱咐了陶清和几句，便带着豆包离开了。
娘俩一路走着，路过万香阁的时候，沈希真顺便往里瞅了一眼。正巧看见宋世初在里面。豆包看见宋世初后，连蹦带跳地忙扑进了万香阁。
“宋叔叔，你怎么在别人的铺子里呀？”豆包扬着头看着柜台里的宋世初。
宋世初见是豆包，笑着答道，“这不是别人的铺子，这也我的铺子，你以后又多了一个玩耍的地方。”
豆包闻言环顾了这铺子一圈。她发现这里好像比成衣铺好玩儿，她立马笑着蹦高高。
这时沈希真也走了进来，她把菊花糕和菊花酒放在柜台上说，“陶婶儿酿的酒，让我拿过来给你尝尝。”
“我正饿了，这立马有好吃的，多谢。”宋世初笑着收下，同时拆开油纸，想看看除了酒，还有什么。
“这糕也是陶婶儿做的吗？”宋世初边问，边咬了一口菊花糕，“真好吃。”
“这是我做的，好吃吧，我还会做好多种点心呢。”沈希真骄傲地说着。
“太好吃了，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糕！”宋世初笑着夸奖道。
“哪有那么夸张。”沈希真笑着，别了他一眼。
豆包看不见柜台上面的情形，她站在沈希真身边有些无聊。于是她便把着沈希真的腿，换着方向荡来荡去，假装要起飞。
沈希真被豆包拽得站不稳。她蹲下指着一旁地上的散货道，“看见地上那些小盒子了吗，你去把它们都放在上面的货架上，不许弄坏，好不好？”
“好！”豆包立马答应，接着便跑到那堆货旁边，开始摆货。
骗走豆包之后，沈希真终于可以站稳了。
宋世初看着豆包笑了笑。然后他看向沈希真，忽然压低声音道，“沈掌柜，最近我这香铺买卖不错，你要不要参一股啊？”
“参股？”沈希真打量着宋世初，“奸诈的宋掌柜自己有钱不赚，要分给我？”
“我敢相信吗？”沈希真敲着柜台道，“如实招来，是不是缺钱了，想跟我借钱啊。”
宋世初闻言嘿嘿笑着，“沈掌柜真是女中诸葛，料事如神哪，简直是聪明绝……”
“少废话，不说我走了啊。”沈希真说着便佯装要走。
“别走，别走。”宋世初忙拉住沈希真的袖子，然后接着道，“眼下香铺的生意不是不错嘛，我想着趁势将安平县其他的小铺子全都收购了。然后利用技术优势，成规模的制香，把这香铺彻底做大。”
“眼下成衣铺的生意不好做，可香铺却没人拦路。”宋世初说着眼睛亮了起来，“我调查过了，眼下市面上所有的香花、香油、香囊，香饼、香豆、香串，我这里都能做，而且比他们做的都好。”
“到时候我们联手，把铺子开遍安平县，甚至是整个嘉州，那利润绝对可观。”宋世初说完，等着沈希真回答。
沈希真听明白了，她接着宋世初的话道，“可是收购香铺需要钱，所以你想让我拿钱。”
“参股，参股，不白要钱。”宋世初纠正道。
沈希真笑了，“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第一，你把摊子支得那么大，可有得力的人手帮你？据我了解，你手下目前只有二牛和四喜能用，其他人都不成气候。无人能用，你一个人可是独木难支。”沈希真道。
“人手确实需要培养，这不先和你商量嘛，这事太大，也不是一两下就能做成的。”宋世初道。
“第二，假如我参了股，这铺子也做大了。成批量的出货，你的销路在哪里？光安平县能有那么多人买吗？”
“安平县自然是不够，不是还有邻省吗，你之前的成衣怎么出货，我们的香料就怎么出。还有海外，我们可以联络码头上的那些人，让他们往海外倒货，这也算一个路子。”宋世初说道。
沈希真：“你这销路都不确定，都是假设，假设那些人会买。”
宋世初张了张嘴，想说彭文举的事儿。犹豫了一下，他又闭了嘴。他暂时不想露底，他怕沈希真知道他早就打通了海外的销路后，猜出他手里有钱。那样她就不愿多出钱了。
他手里确实有闲钱，可他不想把钱全搭进去，他想让陶记多出些钱。是以宋世初便顺着沈希真道，“这也是个问题。”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沈希真正色道，“我听你那意思，是要垄断安平县的香行。那我问你，你一家独大之后，可有为其他人想过后路？”
“其他人？”宋世初不解，“谁呀？”
沈希真看了宋世初一眼，缓缓开口道，“那些被你收了铺子的小掌柜、那些摆摊卖零散香粉香球的小摊主、那些走街串巷卖香花香油的老人家，还有那些自己做香囊售卖，贴补家用的女人们。你把他们的生计都断了，这些人要怎么办？”
“他们、他们可以在我的铺子里继续干活啊，咱们正好缺人手，两全其美呀。”宋世初道。
“人家做掌柜做的好好的，来给你当伙计，且不说他们愿不愿意。就算是愿意，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为你所用。”
沈希真继续道，“那些卖头油、香粉的，好多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他们能学会你那复杂的制香技术吗？不能为你所用，你还会留他们吗？你断了他们的路，又给不了他们新的路，他们怎么活。”
“这些我倒是没想过。”宋世初支着头思索道。
沈希真拿起柜面上的一瓶香油，倒了一点在手背上闻着，然后接着道，“伐冰之家，不畜牛羊。你我虽然也只是小门小户，可至少不愁吃穿。这世上还有更多的人，为了一口米，卖儿卖女呢。不要把钱赚尽，会损阴德。”
听见最后一句话，宋世初倒吸一口凉气。他放下手，坐直身子，望向沈希真。思索片刻后，他开口道，“沈掌柜，受教了。”
“受教不敢当，我只是说心里话，该怎么办你自己拿主意。”沈希真把香油瓶盖好，还给宋世初。
“不过这股呢，我就不参了。我自己本身没什么钱，陶记的钱呢，我又说了不算，得陶叔点头才行。你要是真想筹钱，还是直接去找陶叔吧。”
宋世初接过香油瓶，把玩着说道，“我再想想吧，是我思虑不周。”
沈希真看了他一眼，摇着头笑了。
两人这里正说着，门口二牛进来了。他见沈希真在此，忙上前道，“沈掌柜，你在这儿啊，你快回陶记看看吧！你们店里的伙计，好像说什么安老夫人的衣裳不见了。大成正到处找你呢。”
“什么？”沈希真闻言，拔腿便往陶记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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