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case3
吴月，生前居住在距对面店铺朝东步行十多分钟的桑果社区，这个小区开发于二十年前，是个占地较广的高档小区。
大爷的儿子早在小区刚建成的时候便买下了一栋联排别墅，此时三层别墅里只有大爷一人居住。保姆每天上午7点到来，下午2点离开。
吴月在大爷隔了一户人家的别墅里住了三四年之久。
“那户人家空了有两个月了吧，好像还没找到新租户。”
“您和那个老板娘熟悉吗？”姚林问。
“算不上，有一次我儿子媳妇回来，我们在院里晒太阳，那女的在隔壁家的院子里和人老太婆聊天。她看到我媳妇就朝这边喊话，还递给我媳妇一张名片叫她去美容院做保养，恨不得把我这个老头子也拉去。”
“您媳妇去了吗？”
“没有，他们一年就回来几天，去啥去。”
“你去了？”方晏笑问道。
“开哪门子玩笑。”大爷没好气地说。
“她家有无特别之处？”
“她家啊，说来也是，没有小孩，除了她，还有两个男人进出。”
“哦？”方晏挑了挑眉。
“有一次我散步经过她家门口，两个男人先进去了，她在外面。我和她打招呼，她就和我寒暄了几句，我开玩笑说你一女的俩男人，美的很。”
“呵！人没骂你？”姚林惊道。
“怎么会，那种女人啥没见过，经得起玩笑。”
“然后呢？”姚林追问。
“她笑说什么一个是哥一个是弟。我信她个鬼。”
“你单身这多年，就没试探试探她？”方晏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可算了吧，那俩男的一看就不好惹。”老头咂舌。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我还不着急做鬼呢。”老头暗沉的脸上居然憋出点红晕来。
“你们小区近几年有没有发生过绑架勒索之类的事？”方晏倾身向前问道。
“啊这个？没听说。”老头一脸疑惑。
“老大，你问这个做啥？”姚林不解。
“随便问问。”他重新靠回椅背。
姚林和老头面面相觑。电视节目里的声音重新进入他们的耳朵。
老头挪到沙发一头方晏挡不到的地方，拿起遥控器转换频道，照旧找到动作电影看起来。
直到电影结束。夕阳通过对街高楼的玻璃折射进窗户，落在方晏的脸和手里的杂志上，他抬头眯细眼睛望向那阳光的来处。
老头关掉电视机，起身和姚林打个招呼便回家吃饭去了。
“姚林，你有空的时候，去我家看看猫要怎么弄。”
橙红色的夕阳很快消失不见了，方晏突然开口道。
“什么？猫？”姚林一头雾水。
“嗯，每天回家地板上就是一滩尿一滩屎。”
“你养了一只猫？！！”
“嗯。”
“额，你买猫砂了吗？”
“没有，怎么？”
“好吧，我去弄。”
“你怎么会养猫的？啊？”姚林实在想不出缘由。
“宝要养的。”
“哦，原来……你先别走啊，我去去就回。”他明白过来后，迅速出了门。
方晏拿出手机，拨通前同僚徐文斌的电话。
警察已经查到吴月生前曾长期居住在桑果小区，吴月未用她的名字租借房子，签合同的另有其人。
由于美容院已经遣散两月有余，这类店的用工又一向不规范，时至今日已找不到可供查询的用工记录，找到的几个前雇员只提供了一些零碎的信息。
方晏告知他与吴月同住的另有两个男人，并提示他也许邻居可以提供更多信息。
姚林拎着两袋猫砂两袋猫粮跑回工作室。
“哎呀，还好你没走。”他喘着粗气嚷道。
“你不是叫我等你？”
“你哪一次听进去过？”
“这次。”
“……多谢老大。”
“不客气。”
“呵！给个杆子就往上爬！这都是为了你的猫！”
夜暗的浓重。
“哥哥…哥哥…”一个仍然带着奶气的童声在房间里响起。方晏从黑暗中睁开眼睛，天花板上是一闪一闪的荧光星星和一轮钩子似的弯月。
方晏发现自己回到了20年前居住的卧室。
一双小手正隔着被子推搡他。他揉着眼睛挣扎着从睡意中清醒过来。
“怎么了小小，又睡不着了？”这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含糊而温柔。
“哥哥，我害怕，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快上来吧，别着凉了。”
从男孩的轮廓和声音来看，大概十来岁，女孩年纪更小。
男孩掀开被子，让小女孩爬进床的里侧。
他们睡下后，房间重新归于静默中，唯有天花板上的星星和弯月闪着微弱的荧光。
方晏惊讶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刚才被推醒的不是他嘛？
是他还是那个小男孩，或者，那个小男孩就是他？
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下巴，他抬手推开。又来？毛茸茸的，什么东西？
方晏再次睁开眼睛，这回的天花板是白色涂料，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房内微弱的亮光和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提示他，目前是清晨而非深夜。
一直爪子似的东西轻轻碰到他的脸上。
猫！
他皱起眉头，发现这只几乎没有重量的小狸猫此时正蹲在自己的胸前用脑袋蹭他的下巴。他两手托起小猫的腋下，从沙发上坐起来。
小猫轻轻地瞄了两声，挣扎着。他放下猫，猫一溜烟跑去了墙角。
方晏寻着方向望过去，那边摆着猫的食盆儿。它回头看着他又叫了两声。
“饿了吗？”他寻思。
“刚才那是梦？”
显而易见。
他并未回到10岁，也没有回到那栋房子里。他已经许多年未进去过那栋房子。他既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当然不会忘记梦里的场景在何时何地真实发生过。
除了过目不忘，他听过的声音若是回想，也总是就在耳边，清晰的分毫不差。
那么，如果画面不会退淡，声音不会模糊，记忆就会一直鲜明着。这记忆带来的幸福或者痛苦会随着时间变淡减弱吗？感觉本身会发生变化吗？
会。至少失去母亲的乖戾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与这个世界的疏离感。
无论如何，方晏可以肯定，纵使记忆不变，情感本身的浓烈会随着时间改变其形式。这算是那个什么——造物主？——对他的仁慈吗？
“我谢谢你！”他说。
“瞄~！”饥饿的小猫应道。
方晏拿起猫粮袋把食盆倒满，小猫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旁的水碗也空了。他这才想起来，宝子前天和她说过乘着放假他爸带她出去玩儿几天。
什么假期来着？他努力推出目前的日期。
中秋节！
“哼。”他轻哼一声。
节日过后两天，姚林终于敲开了大爷的青梅竹马的家门，那是一个面貌姣好的老太太。
姚林老实说明来意，请老太太去见大爷一面。
老太太心平气和地回复了一句，‘等气消了再说。’
“她说啥时候能消气？”大爷问。
“没说。”
“你问了吗？”
“……问了。”
“这可咋整？”
“咋整？”姚林搔着后脑勺反问。
“那只能你隔三差五去问问了。”
“……委托的时候，咱是这么说好的？”姚林面有难色。
“可不就是这么说的嘛。”
“……”
“她那边有没有姘头，你还没帮我查清楚呢，抓把劲！”
“那你是希望她有，还是没有呢？”
“瞧你说的！当然是没有了！”
“好。”
“嗯。”
这可算是姚林独立挑起的第一根梁。
“加油。”方晏从旁冒出一句。
“前两天警察来问我了。”大爷说。
“你都说了？”
“啥都没说。”
“……不好吧？”姚林嘟哝道。
“对了，我还想起一件事。”大爷的声音里多了一丝神秘色彩。
方晏放下杂志，抬起头来。
“那老板娘搬走后，有两个男人来敲过我家门，问我知不知道隔壁的隔壁那家人搬去哪里了。”
“老板娘家？”姚林问。
“就是！我怎么会知道，你说。”
“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方晏问。
“问我具体哪天搬走的。这我也没注意呀。”
“他们没叫搬家公司，大卡车那种来搬家吗？”姚林又问。
“没看到，等我发现那家没人了，也不知道都搬走几天了。”
“这你也没和警察说？”姚林几乎有些义愤填膺了。
“说啥？”
“……”
“你还记得那两人的长相吗？”方晏问。
“长得挺普通，说不清楚，要是在站到我面前，兴许能认得。”
大爷依例看完电影才离开。
姚林一直憋着，直到大爷离开才道：“老大，我们要不赶紧告诉警察这些事，也许是个线索呢！”
“他们会查到的。”
“大爷没说啊。”
“总有人会说。”方晏淡淡地道。
自从对街发生案件以来，也是自从大爷出现在这里以来，他们就只围绕着这两件事情打转。因为实在没有别的事找上门来，连林琦那边也没委托任何工作。
人说多事之秋，他们的这个秋显得有些冷清了。
提到林琦，自从她生日当天方晏教她失望后，他还未见到过她。
是否该主动一点去破个冰？方晏寻思着，他手上的书本已经有一会儿未翻页了。
他合上书本，跨出工作室。
“去哪儿啊，老大？”姚林反正是要照例喊上一句。
林琦的工作室位于第四层，这栋老楼的顶楼。
方晏推开厚厚的磨砂玻璃门，不大的接待间里，华子正坐在办工桌后专心对着电脑打字。
她应声抬头，“晏晏？！”
方晏撇撇嘴。
“她在吗？”他抬起下巴朝里间指指。
“林姐正接待客户，你稍等啊，应该快结束了。”
他点点头，屁股就势搭上小美女的办工桌边缘。
“那边有沙发。”她也用下巴指指一边靠墙的皮质沙发。
方晏当没看见，低头摆弄桌上的名片盒。
里间办公室的门开了，林琦先出来，脸上挂着笑意。她侧过头去看向后方，跟着出来的是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戴一条灰色领带，脚上是擦得岑亮的皮鞋。
男子三十出头，神采奕奕。
方晏不由得眯起眼睛，屁股仍不合体统地半坐在接待桌上。
“改天一起吃个饭。”男子说。
“好，改天约。”
林琦回过头看到方晏，脚步停了停便继续领着男人走去出口。男人抢在林琦之前推开磨砂门，回头道再见的同时，瞄向方晏，眼中的锐利和疑惑一闪而过。
方晏则从他出现在林琦身后开始，眼睛便毫不掩饰地跟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合起的门后。
“客户？”他将手上把玩的名片放回原处，直起身。
“嗯，也是咱一个大学的同学。”
“我怎么没见过？”
“？？？”林琦的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疑惑之色，“我说，咱又不同系，我们系里的你见过几个？”
“让我数数。”他当真一副回想当年的模样。
“得了，你怎么来了，进来吧。”她说着朝里间走去。
“过来喝杯咖啡。”
“你屋里咖啡机坏了？”
“你这儿的更好喝嘛。”
“……华，弄杯咖啡给他。”林琦吩咐道。
里间办公室的空间相当宽敞。整体刷成简约的浅灰色，装饰的如同林琦本人一样，干练简约又不乏细节。
房间里尚未开灯，对街高楼玻璃折射的夕阳此时从一长排窗户照进来，落在光洁的深色地板上。
方晏发现窗边地板上多了一个线条流畅的木制雕刻，是一尊非洲人像，有一人高。
“这个？”他靠上窗沿指着木雕问道。
“礼物。”
“刚才那人送的？”
“嗯。”林琦一边收拾桌上摊开的资料，一边附和道。
“哼，出手够大方。”方晏不知怎地有点不是滋味。
“人生日我也得送个差不多的回去，到时候你给参谋参谋。”
“咖啡好了。”华子推门进来，递上杯子。
“留给你喝了。”方晏没有接，却绕过她出去了。
林琦和华子一脸莫名其妙。
“嘿~男人心才海底针吧！”华子一口喝干手上的咖啡——幸亏是个小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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