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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77章


陆烟宁不记得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

        屋子装潢很好,没有太多的金银玉器,但却透露着一种低调的贵气。

        她坐起来,头剧烈的疼痛,像是喝了几日几夜的酒。

        “怎么了?”

        一个焦急的声音响起。

        她抬起头,是傅衡峄。

        “哪里不舒服?”

        陆烟宁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从心到骨,她哪里都不舒服。

        她一言不发从床上下来,摇摇晃晃的走出,傅衡峄怕她跌倒一直在后面跟着。

        推开房门,剧烈的太阳光刺得她眼神生疼。

        和昨日太极殿里的血一样让她觉得刺目。

        尽管刺目,她还是注视着那高居空中的烈日。她需要光照在她的身上,让冰冷的心和骨感受一丝温暖。

        “陈璧月怎么会知道怀延士兵的事情?”沉默半晌,她开口道。

        “阿四。”傅衡峄答道。

        他昨日带陆烟宁回来后,彻夜未眠,就是为了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给相国府递的端午帖子,我看到了,也被阿四看到了。”

        “他偷偷跟着我去了馔玉阁,目睹了南溪皇帝带怀延军将和你碰面。”他轻声道。

        陆烟宁微微回头:“那天你去了?”

        “嗯。”

        又是一阵沉默后,陆烟宁问:“三百怀延士兵,他是怎么控制住他们的?”

        “附龙营和泽骑。”傅衡峄的声音越来越低:“他与许畔一起伪造了我的传令,将怀延将士抓了起来。”

        即使愿意背上伪造相国令的死罪也要将她与怀延将士置于死地?

        纵然他们或许是听从相国夫人的吩咐,但这其中若是没有他们自己意思,恐怕也不会配合的如此顺利。

        陆烟宁冷笑:“我做了什么,居然能让他们恨透了我?”

        傅衡峄沉默不语。

        “那你呢?你为什么不恨我?”她回头,背后的日光洒进来,裹在她的发丝上,发出闪闪的金光。

        “为什么救我?”她追问。

        傅衡峄不知道她问得是昨夜,还是十年前的怀延之战,又或许,这两者对于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你不救我,或许我就死了。”她满脸悲伤:“傅衡峄,你知道救一个不想活的人其实并不是在行善吗?”

        傅衡峄的心被揪得生疼。

        “如果当初你不救我,就没有现在,或许严胜和那三百怀延士兵都不会死了。”

        “傅衡峄,你究竟是在救我,还是在折磨我啊?”陆烟宁皱眉发问,两行清泪流了出来。

        他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她任由他抱着,既不推开也不相拥,只是像一个木头人一样流着泪。

        “你知道吗?徐子婴也是来复仇的。”她的声音轻的像蝴蝶的振翅。

        “我一直以为,他要杀的是你。所以端午那日,我叫你来实际上是为了提醒你多加防范他。”

        “可我没想到,这竟然害了严胜和那三百怀延士兵的性命。”

        傅衡峄一愣,背上的伤口在这时突然开裂,剧烈的疼痛贯穿上下。

        一切的起因是因为当初玄烈皇帝下的那道屠宫密旨,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恨与恶。

        而在这看不到尽头的罪恶中,他以为他心怀善念违抗密令救下陆烟宁可以稍微弥补这一切的罪孽,却不想自己亲手将滕亭以及所有人推向更混乱的如今。

        他以为他与陆烟宁的相顾之情可以让一切混乱息事宁人,可没想到却造就了更大的痛苦。

        傅衡峄不明白,为什么爱与善会和恨与恶一样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还是说,爱善与恨恶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许很多事情,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这会不会就是命,我们谁都挣脱不了的命。”陆烟宁说道。

        “徐子婴真正要杀的人是萧庭。可萧庭早就察觉了,所以昨日无极殿才会那么及时的出现拿着弓箭的御林军。”

        “徐子婴筹划了多年,从萧燃到萧庭,从军师到男宠,他什么都可以付出,可最后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她惨淡的一笑。

        “带着仇恨苟活,再带着仇恨死去,或许就是我们的宿命吧……”

        她的泪低落在傅衡峄的肩膀,浸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心。

        ·······

        陆烟宁像是累极了一样,整个下午都在昏睡。

        傅衡峄在她身边,一步也不肯离开。看着她沉睡的安静的面庞,他多么希望她可以多睡一会儿。他希望在梦中她可以忘记一切的悲伤,只有美好相伴。

        可当沉睡中的她眼角还是流出两道清泪时,他知道,她的梦也是痛的。

        傍晚将至,她醒了。

        傅衡峄将她扶起,吩咐了下人拿些晚膳来。

        下人很快端了饭来,傅衡峄挑了一碗粥,亲自将小勺里的粥吹凉,然后又小心翼翼给陆烟宁喂着。陆烟宁摇头不吃,他便用最轻柔的声音哄着她。

        两个侍候的下人面面相觑,没人见过公子这样过。

        即便这样,粥也只喝了小半碗。

        傅衡峄觉得她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于是便起身打算拿之前御赐的人参亲自给她熬了补身体。

        可他刚起身,陆烟宁便拉住了他。

        她的身边已经离开太多人了,她好害怕傅衡峄一走便再也回不来了。

        傅衡峄察觉出了她的惊慌,重新坐下,温声细语的告诉她他只是去取药。

        可她还是死死不放手。

        “好,我不走。”最终,他还是妥协了。

        他让两个下人去将御赐的人参拿出来,熬成汤端过来。

        两个下人低头称是,然后离开了屋子。

        两人离开后,一个年长的突然停住,对另一个年轻的丫鬟说:“你先去吧,我有点事。”

        年轻丫鬟不解,只见年长的丫鬟径直走进了相国夫人的屋子。

        “夫人,奴婢去打探了,公子在那女人那里一步也没离开。不仅如此,公子还要把御赐的人参给她喝!”

        陈璧月冷哼一声:“明明昨日是他受了伤,却好像陆烟宁快死了一样。”

        年长的丫鬟看了看陈璧月的脸色说道:“夫人莫生气,公子也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窍。她故意摆出一副柔弱的样子不正是为了讨公子关心?”

        她见陈璧月脸色难看,犹豫半天,才说道:“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陈璧月没好气的瞪她一眼。

        那人立刻低头,说道:“依奴婢刚刚观察,那狐媚子有几分厉害,刚刚公子要离开,她还故意拉着公子不让他离开,现在天色已晚,难保她不是有什么其他意思……“

        陈璧月缓缓抬头,知道她口中所指的是什么。

        “若是让她得逞,依公子这样的性格,肯定是要将她迎娶入门的。到时候她和夫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岂不是更惹夫人心烦?”

        陈璧月怒气一下被点燃。

        她没有在昨日杀掉陆烟宁已经很不甘心了,现在居然还让她蹬鼻子上脸?不,她绝对不允许陆烟宁在她眼皮子底下和自己的丈夫耳鬓厮磨,绝对不允许陆烟宁与她同住一个屋檐之下!

        她气冲冲的推开门,带着人直冲傅衡峄的居所而去。

        “碰!”

        门被踢开。

        “你来干什么?”傅衡峄眉间骤然升起一丝怒气。

        陈璧月看了一眼二人紧握的双手,心中嫉妒与怨恨更深。

        “干什么?“她冷笑:“捉奸啊!”

        傅衡峄生气道:“出去。”

        她并没有理会他的怒气,而是对着陆烟宁奚落道:“真是没想到啊,堂堂一国公主居然躲在别人屋里偷男人?”

        “陆烟宁,你那惨死的父皇母后可知道当他们在地下尸骨未寒的时候,他们的女儿正在和别人的丈夫在床榻上鱼水偷欢?”

        “陈璧月!”傅衡峄呵斥道:“来人,把她带出去!”

        “这里是相国府,我是相国夫人,我凭什么出去?”陈璧月甩开上前的下人,然后继续对着陆烟宁说道:“陆烟宁,你是不是一直都在等着替代我,做相国夫人啊?“

        “所以你是不是觉得用怀延三百将士的命换能和他一度春宵是一件很值的事情啊?”她阴冷的发笑,指着傅衡峄说道。

        “将她带出去!”傅衡峄无比震怒的吼道。

        下人们赶紧将陈璧月拉出去,可她死活不离开,下人们不敢伤了她,只能僵持着。

        “你为什么这么恨我?”纷乱中,陆烟宁突然开口,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陈璧月先是一愣,然后疯笑起来:“为什么恨你?陆烟宁,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害死了我姨母,让齐氏落败,又夺走了我的夫君,我不该恨你吗?”

        陆烟宁说道:“齐太后罪无可恕,齐家咎由自取,我只是将事情揭露了出来,他们的生死是萧庭的决定,与我无关。况且你姓陈,为什么要为他们恨透了我?”

        “因为我能有今天全是因为齐家!如果不是因为齐太后,就凭我那败落的陈家,怎么可能成为相国夫人?”

        “你们早就订过亲,无论陈家如何,傅衡峄都会娶你。”陆烟宁说道。

        陈璧月不屑的笑道:“就算他肯娶,那些朝臣们又怎么会同意?天下人又会怎么说我?他们会笑我飞上枝头变凤凰,会讽我攀龙附凤,可我不要,我要堂堂正正,我要旗鼓相当的嫁给他,成为毋庸置疑的相国夫人!”

        陆烟宁不解的看着她,眼底尽是悲悯:“相国夫人真的这么重要吗?”

        “当然!我陈家已然败落,如果当不了相国夫人,那我只能嫁入一个普通的人家,我这辈子就全完了,我陈家也再无翻身的可能!”她歇斯底里的说道。

        “但这一切和我怀延士兵无关。”她的声音稍微有些低沉,但和陈璧月相比,却如湖水般宁静:“你可以恨我,但你不该白白葬送了三百条性命。”

        “三百条性命又如何?你害死了我姨母,让我彻底失去了依靠,又使得他为你动了情,将我抛掷一边!如果再这样下去,我相国夫人位置迟早要被你夺去的!与其这样,还不如玉石俱焚。”

        “陆烟宁,你别想好过。”她狠毒的看着她。

        陆烟宁垂下头,露出疲倦的神情。

        “可我不想做相国夫人。”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说给陈璧月听,又似乎只是说给自己:“我只想当怀延公主。”

        可陈璧月却不屑一顾。

        再抬起头时,陆烟宁眼中的疲倦没有了,转而代替的是一丝凌厉和杀意。

        “你害死我怀延三百条性命,我会杀了你……”

        她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警告威胁的意思,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在此之前,我也要夺走你最心爱的东西。”

        陈璧月一愣,却见陆烟宁的身体轻轻前驱,突然吻上一旁的傅衡峄。

        傅衡峄全身僵硬,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紧紧抱着他,狠狠的拥吻。

        那强烈的吻中带着痛彻心扉的恨和不明不白的爱,将他的心牢牢困住,让他动弹不得,只得投降。

        陈璧月和一众下人惊呆。

        不少人赶快底下了头,不敢看这极其冒犯的场面。

        陆烟宁任由她们看着。

        她记得萧瑰说过,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伤害就是让她失去挚爱。陆烟宁不理解这话中的含义,但她很乐意一试。

        试一试当着陈璧月的面和她的丈夫亲昵,究竟对她会是多大的打击会不会让她感到痛苦?感到悲伤?感到耻辱?

        感到一种无法宣泄的愤恨?

        如果她能感受到,那陆烟宁相信,她就会明白眼睁睁看着三百怀延将士死去时她的感受了。

        陈璧月呆滞着,眼中透出从未有过的绝望。

        眼前的场面将她的眼和心刺穿,刺得鲜血直流。

        她一甩衣袖,径直离开。

        其他下人更是不敢再待着,惊慌失措的赶紧离去。

        屋子里又变得空荡荡的。陆烟宁的吻在这时停了下来。

        令人沉醉的吻戛然而止,傅衡峄像是大梦初醒。

        他知道这吻的意义对于陆烟宁来说不过是为了报复陈璧月而已,她会像忘了惊雀湖下的那个吻一样立刻抛之脑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一言不发,看着衣服凌乱的她正低着头,心中突然觉得心疼又气愤。

        他猛的将陆烟宁重新拉至怀中,再度亲吻她发烫的唇。

        陆烟宁先是一惊,随后便下意识的往后躲,可这一次傅衡峄却不似刚刚那般轻柔。

        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让她没有丝毫可以逃跑的机会。

        于是她没有再躲,而是同样热烈的吻上去。

        面对这样热烈的吻,傅衡峄更加大胆。

        他将陆烟宁放倒,极度迫切的想要占有她,想要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可伴随着这种迫切,他背上的箭伤也同时开裂。

        剧烈的疼痛和陆烟宁的喘息让他欲壑难填,他感到背脊上伤口在一点点的渗血。

        但他却始终不肯停下。

        不知为何,正是因为有了这疼痛的存在,他才觉得眼前的一切是多么的真实。

        这不正是陆烟宁带给他的感受吗?从她出现在他生命里的那一瞬间开始,痛苦便如潮水翻涌而来,试图将他溺毙。可他却在不知不觉中欲罢不能,不愿挣脱。

        所以不如让这痛苦更强烈一些,让鲜血沾染他们周身上下,让他们在痛与爱的纠缠中彻底沉沦。

        阿宁,朝着巨大的黑暗的深渊永远坠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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