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襄梦楼的姑娘分为两类，一类是卖身的花姬，一类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乐姬。
乐姬不卖身倒也不见得是故作清高，毕竟能入襄梦楼的姑娘也没几个清白之身。而她们之所以不卖身，要么是因为样貌过于平庸，实在上不了台面，要么就是身体有缺陷，一脱衣服就能把人吓跑。
陆烟宁是乐姬里面少数样貌不错也无什么身体缺陷的。
在她刚入襄梦楼的时候，柳娘带着查验身体的婆婆将□□的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然后有点可惜的劝道：“你这条件可以做花姬了，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花姬每月挣得可不是小小乐姬能比的。”
陆烟宁尴尬的笑笑回绝了，她可不想等一切结束，萧庭坐上了王位，而她任朝廷大员的时候，发现无极殿上站着的都是与自己同床共枕过的老主顾。
看着她斩钉截铁选择做乐姬，柳娘等一众婆娘觉得陆烟宁是要愣生生往火坑里跳，于是苦口婆心的不停的劝她：“做乐姬，你弹几年，容貌渐衰，就不得不走人了；可是花姬可不一样啊，做花姬出路可就多了。等做几年不想做了，便可以参加每个月的神女竞选，去十楼找个有钱人，给人做个妾室，大小不论，起码后半辈也多少也是个主子了。”
“若是你心气高，不屑于给人做妾，那也可待在襄梦楼里，待升为花监，便能管几个小妮子，在楼外也可置办自己的府邸，你是要养男人还是守活寡，随你快活，就像叶颦那丫头一样。”
那是陆烟宁第一次听说叶颦的名字。
后来直到那次妙伶之事后，她才知道原来当日好心劝和苏蔚儿和妙伶主仆关系的那个叶花监就是叶颦。
苏蔚儿告诉她，叶颦早年间红火的不得了，攒下不少银两，后来做了花监，日子更是逍遥。因她容貌出色又乖嘴蜜舌的，不少贵公子都对她情不能移，大把大把的金银往她家送，希望能将她收入院中，可她一概拒绝，只收下银子算是给他们一点面子。这几年下来，竟然挣得比从前做姑娘时更多了，算不上家财万贯，也是盆满钵满了，这让周围人都羡慕不已。
萧度是从来不点花姬的，因此与这位叶花监也没有什么交情。而今日她亲自上门拜访，这让人多少有些惊讶。
可是陆烟宁对此倒是不太感兴趣，她道：“叶姑娘难得登一回门，我便不打扰了。”
“霁宁姑娘请留步。”萧度叫住她。
陆烟宁疑惑的回头。
“你不如留下来，叶颦姑娘若是看到你在我府上，到时候柳妈妈问起来，也多一个证明。”萧度温声提醒道。
陆烟宁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点了点头。
叶颦被管家带进来，先是向萧度行了礼，然后略微惊讶的看了眼陆烟宁，但很快便恢复到原来那张温柔似水的神情。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到王爷和霁宁妹妹的雅兴了。”她弯眉一笑，风情万种。
“叶姑娘来的正是时候，本王与宁姑娘正准备用早膳，你既然来了，便一起吧！”
叶颦欠身行礼，算是谢恩。
三人一起边吃边聊，几句寒暄之后，叶颦提起襄梦楼里的趣事来，说道苏蔚儿艳压群芳夺得神女时，她不由赞道：“度王爷和张大人鼓笛相和，无论中间站着谁，那都是众星捧月之势，便是容貌再寻常的姑娘也能一下子变得倾国倾城起来！”
“苏姑娘才色双绝，本王与张大人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襄梦楼中乐技超群者不乏少数，我们算是班门弄斧了。”萧度笑着望向陆烟宁。
“王爷可是谦虚了，王爷的笛子素来有名，但前几日我竟发现王爷的鼓玩的也好，倒是不输玉春乔了，当真是厉害。”陆烟宁由衷称赞道。
萧度哈哈大笑两声，两人一同望向叶颦，却见她一脸呆滞，似是心有余悸。
“说到玉春乔…”她对陆烟宁说到：“宁姑娘可知道什么吗？”
“她突然就跳了井，没头没尾，谁知道怎么了呢。”陆烟宁摇头。
“八成还是闹鬼一事。”叶颦讳莫如深的说道。
陆烟宁脸上还是一样的云淡风轻，装作全然不知内情的样子：“哦这件事啊，柳妈妈不是叫人做过法了吗？”
叶颦摇摇头，然后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神秘的说道：“襄梦楼里痴男怨女这么多，做一两次法哪能驱走啊，我最近就觉得那女鬼可能又盯上了我！”
陆烟宁满脸尴尬不知道该如何掩饰，她安抚道：“不会吧，定是叶姐姐你多心了。况且你又不住在襄梦楼，那襄梦楼的女鬼哪能找上你啊。”
叶颦听了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嘟囔道：“我那丫鬟也是这样说，她说我多半是累的，才产生了幻觉。”
萧度一直觉得鬼神之说是无稽之谈，于是在一旁也道：“我听说有种臆症便是如此，叶姑娘不如去问问诊，调养调养。”
“不瞒王爷，其实我正是为这件事来的。”叶颦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原来她之所以来拜访萧度，是想让萧度引荐宫里的孙御医给她开个治疗这臆症的方子。因这孙御医是御医属的金印御医，按规矩是只能给宫里的皇族看病的。她虽然有钱，却是如何也请不到人，这才想拜托身为王爷的萧度帮忙。
“要说医术，在凤都，数孙御医最厉害，我这病别的医师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因此还是得指望孙御医，还望王爷能行行好，与那孙御医说说情，通融通融，诊金什么都好说的。”叶颦说道。
萧度面色有点为难：“金印御医按律是不能给除皇族之外的人看病的，若是违律可是要被降罪的，这件事关乎孙御医的名声和前途，只怕他难以从命啊”
叶颦又求了他一阵，萧度本就心软，对这些烟花女子又总是比他人多一份同情和理解，于是最后还是点了头，同意去帮她运作此事。
待早膳用尽，陆烟宁和叶颦告了别，两人一同结伴往雀湖的方向走去。
清晨的惊雀九阁要比夜晚清静很多。
九座矗立在雀湖中的仙阁在清晨的云雾与烟波中变得静谧，如同一幅颇有诗意的山水画，多了几分典雅和温情，而不久前深夜里那些让人意乱情迷的媚声艳姿，那一罐罐不停被送入欢肠的浓醇香酿，那肮脏的，下流的，艳俗的凡尘，在日出东方的那一刻，全都像是被无上神光所震慑的蛇妖，逃窜进暗无天日的雀湖之下。
陆烟宁一边望着高耸入云的九阁发呆，一边等叶颦从首饰店里出来。
“霁宁妹妹等久了吧，我这块儿玉坠有点磨损了，拿去修补了一番，你看看，补得可还行？”叶颦笑意盎然的出来，显然是补得不错。
陆烟宁接过一看，是一只玉蝴蝶，蝴蝶的一只翅膀上有几道不轻不重的划痕，修补者聪明的用金粉将它补齐，反倒显得它更栩栩如生。
“好看！”陆烟宁认真说道。
叶颦满意的点点头，随后又打量了她一番，说道：“霁宁妹妹怎么不戴些首饰？”
陆烟宁揪着自己的两条发带，道：“我有啊！”
叶颦有点嫌弃又有点好笑：“你这棉布料做得的发带也叫首饰？”说着她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只极为精美的青玉流苏簪，给陆烟宁戴上。
“襄梦楼这种争妍斗艳的地方，谁不是想尽办法把自己打扮的漂亮一些，好多招揽几个主顾？你倒好，一身尼姑扮相。”叶颦说的夸张，陆烟宁不由被逗笑。将簪子戴好，她仔细的看着陆烟宁那张清秀的脸庞，叹了口气，感概道：“到底还是小姑娘呢！”
陆烟宁笑笑，这时却突然瞥见妙伶驻足在襄梦楼外，她刚想挥手叫喊，却被一阵锣鼓喧天硬生生打断，两人向前方看去，一对送亲的队伍浩浩荡荡从金雀九阁里走出。
“襄梦楼最新的神女出嫁了？”周围的路人议论纷纷。
陆烟宁愣了一下，襄梦楼最新的神女不就是苏蔚儿吗？
她心道不好，苏蔚儿就这么嫁走，谁帮她上十楼？随后气道，这苏蔚儿居然忘恩负义，利用完她便扭头不认人。
于是她冲上前去，大叫：“苏蔚儿！苏蔚儿！”。留下叶颦在后面大喊回来别惹事。
旁边的鼓锣声压过了陆烟宁的声音，她索性追至轿子旁边，敲打着窗：“苏蔚儿，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呢？”
轿子里的人毫无反应。
一旁的媒婆是专做襄梦楼生意的，经常出入楼里，见过陆烟宁几次。她粗鲁的一把拦住她道：“霁宁姑娘这是要做什么，今日苏姑娘的大喜之日，你添什么乱啊！小心我告了柳姐，叫你吃鞭子！”
陆烟宁不耐烦的用了点功力将她推至一边，她一下子便摊倒在地上。迎亲的队伍也因此停住，喧闹的声音被掐断。
陆烟宁称此机会，连忙掀起轿帘，抓住新娘的胳膊，质问道：“我们之前不是都说好了吗？”
新娘拼命的挣脱，这时陆烟宁没有发觉身后已有两个壮汉上前，他们一边一个抓住陆烟宁的肩膀，用力将她拖走。
可陆烟宁还是死死的拽住苏蔚儿的胳膊，苏蔚儿使劲挣扎，试图用另一只手去掰开陆烟宁的手，就在这混乱之际，苏蔚儿的指甲一不小心“斯------”一下在陆烟宁的手臂上划出一道粉红色的划痕。
很快，那划痕处渗出血来。
陆烟宁吃痛的叫出一声。苏蔚儿趁机抽回手去，两个壮汉将陆烟宁一起推搡出去。
礼乐声复又响起，队伍在媒婆的指挥下又继续前行。媒婆回头，留给陆烟宁一个恶狠狠的眼神。
陆烟宁看着远去的队伍，五味杂陈。
周围看戏的人群逐渐离去。
陆烟宁这才想起来刚刚被壮汉推出去的时候幸好被人扶了一把才没有摔倒，她下意识的回头向那个帮她的人道谢，然而一回头却发现，是迟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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