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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连绵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暖阳从厚重的云层中点点漏出,落在窗边的一张铜镜上。铜镜里印出一个年轻女子。

        女子朱唇皓齿,一双柳叶眉显得温婉动人。眉间印堂点缀着半朵桃花状花钿,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愈加娇艳。

        然而再多的娇艳和温柔遇上她那双清冷如霜又暗含杀意的眸子,便都如蜜糖误入□□,尝起来甜美如旧,但转眼间便要了人的性命。

        女子从十几只精美的发簪中选中一支最为艳丽的朱粉白玉流苏步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狠狠的将步摇插入发间。

        迟安看着那只步摇被那样使劲的插入发间,不由浑身一颤,觉得自己的头皮隐隐发痛。他皱着眉带着半分担忧半分不解的表情,忍不住说道:“你是打算把自己戳死?”

        陆烟宁回头,给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迟安看着陆烟宁这一身如笼中娇雀的打扮实在觉得不是她寻常的风格,于是不由问道:“你这是又要唱哪儿一出啊?”

        陆烟宁看着镜中的自己,咬牙切齿地说:“他让我随军北上,害得我没法待在凤都,之前说的那些计划全都泡汤了!他坏了我的计划,我自然要给他付出点代价!”

        腾亭其实一直有带乐师出征的惯例。

        乐师可以在阵前弹奏激昂的战曲以鼓舞士气,也可以在大获全胜之时为将士们的庆祝增添一份喜悦。除此之外,一些需要常年驻扎在外的将领们也会带一到两个琴师在侧,以琴曲抚慰边疆寂寥和对家乡的思念。

        本来这都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可是近几十年,这琴师的身份却变了味。

        一开始,因太乐府的乐师以女子为主,被派往边疆,孤苦无依,往往容易与当地的将领或者军士发生男女之情,也因此成就了不少段姻缘。

        可后来不知道哪一个将领突发奇想,居然将自己的外室娇妾安排进太乐府,再以出征为由,将其带走,在无人看管的边疆大胆的苟且起来。而这样的行为被越来越多的将领效仿,最严重的时候,军中大大小小几百个将领竟然有多一半都在军营中以此法金屋藏娇,搞得军中上下淫逸之风四起,军心糜烂不堪。

        于是等到傅衡峄担任北军统帅之后便当即下令,不许将领再带乐师出征。这样严抓狠打的几年,北军军风才慢慢扭转。

        而这一次,他违背自己之前的军令,强行将陆烟宁从太乐府带走,必然会引得天下人议论纷纷。

        陆烟宁想不通他为什么非得用这种伤敌一万,自损八千的方式对付她。不过,尽管如此,她也决定不能吃亏。

        傅衡峄既然伤了她“一万”,那她也绝不会让他只损“八千”。另外“两千”就是她的反击!

        “看着吧,傅衡峄下令让我随军出征本来就引得众人议论,若是我再穿成这花枝招展的样子,只怕更要引人遐想。他既然坏我计划,那我就坏他名声,来而不忘非礼也嘛!”

        她说这话时,眼神微眯,神情笃定,像一只正谋划着要怎么逮住一只兔子的小狼,犀利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得意。

        迟安听罢无奈的摇摇头,喝了口茶,转念又想起北上的事情,刚刚轻松的神色顿时消散,他默了默,又问道:“你这一趟安全吗?”

        陆烟宁回过头,立刻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问道:“你觉得傅衡峄会在路上动手?”

        迟安若有所思道:“珠花门一战应该是打退了他要和你硬碰硬的念头,但是免不了他下黑手。此去北面路途遥远,又是急行军,我怕慌忙之际会有危险。”

        陆烟宁想了想道:“反正有你在,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如陆姑娘把这个带上。”

        一个宽厚的声音从房间的角落冒出。只见庄冀宗从昏暗的角落走出来,从怀中拿出一只鱼骨哨,递给陆烟宁。

        “这是我庄府的信物。庄府的弟子遍布天下,就是北军军中也有不少,若姑娘遇到危险,只要吹响这鱼骨哨,便一定会有人来相救。”

        庄冀宗的语气是淡淡的,神情也是淡淡的,像一座高山山顶拂过的微风一样,让人莫名的安心。

        陆烟宁刚接过哨子,迟安随便一瞥。

        他是认得这个东西的。

        庄府起家是渔民。早年间,海盗与当地官府勾结,烧杀抢掠岸边渔民,使得百姓民不聊生,于是一个姓庄的渔民揭竿而起,联合家族中人一同抗击海盗,以护乡邻安危。庄家是当地的大户,族中人口众多,于是这一联合,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

        后来庄家慢慢发展,演变成今日占据半壁江湖的庄府。

        庄府行事为善,受其庇护的人数不胜数,但却从不收取回报,只在每每在施救之后淡淡的留下一句话:庄府从不受恩,只是若将来庄府处于关乎存亡的危难之际,望众人能稍稍施以援手。

        而这个鱼骨哨便是号令。

        庄冀宗是庄府当家,这只鱼骨哨对他来说举足轻重,他能把它交给陆烟宁,连迟安也觉得微微有些诧异。

        虽然都是江湖中人又同为陆烟宁做事,但迟安与这位庄府二爷并不熟络。印象中他总是不怎么说话,还常常消失不见,之前偶然听得他好像有个一直生病的妹妹,除此之外便一无所知。

        迟安不知道陆烟宁是用了什么方法笼络住这位大人物的,但见今日他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借给陆烟宁使用,二人必然交情匪浅。

        但陆烟宁似乎并未把这件宝贝当回事,随手放在怀中,只是淡淡一笑做为感谢,说道:“二爷放心,待我平安归来,一定原璧归赵。”

        庄冀宗点点头后不再说话。

        陆烟宁最后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然后拿起琴桌上的琴,和他道别后,与迟安一同离开。

        。。。。

        到达崇安门的时候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这是她早早算好的。

        而当她穿着那身妖艳粉嫩的衣服在全军士兵和周遭百姓诧异的目光下,一路缓缓走进相国座驾时,傅衡峄那个冷淡的表情却是她没有预料到的。

        “下去。”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面无表情的命令道。

        “相国大人,我是有事禀报。”陆烟宁一脸无辜,虚伪的笑在脸上堆成一朵桃花。

        傅衡峄并不理她,甚至眼神都没有再看她一眼。他不满许畔未经他的允许就放陆烟宁进来,于是开口叫到:“许畔!”

        马车外无人响应,但很快车帘被掀开,一个毕恭毕敬的小侍卫回应道:“禀大人,北军急报传置相国府,许侍卫快马去取了,应该快回来了。大人有何吩咐?”

        傅衡峄正准备斥责他为何私自放陆烟宁上车,却见小侍卫回话时头死死的低着,眼睛都不敢瞟一下,像是生怕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似的。

        他用余光扫了一眼陆烟宁,立刻明白了原因。自己亲笔书信递至太乐府,从万千乐师中独独选中一个姿色不错的女乐师随军出征,而这个女乐师又偏偏是自己带来凤都的。而今日又是这般伤风败俗的打扮。这足矣让众人浮想联翩了。

        大概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自己与她有染,这小侍卫也不例外,所以见她便如见女主子般殷勤,又怎敢轻易阻拦?

        傅衡峄在心中长长的叹了口气,恨不得现在一把把陆烟宁拎出去,然后当众诉说她的累累罪行,洗刷自己的清白。

        但他的理智还是占了上风,他还是看也不看陆烟宁一眼,用低沉的声音重复着刚刚的两个字:“下去。”

        明明这两个字是对陆烟宁说的,但小侍卫却“嗖”的一下消失不见,而这两个字真正的归宿却还舔着脸原地不动,而且没有丝毫离去的意思。

        “大人,北军急报我也收到了!你不想知道内容是什么吗?”陆烟宁扑扇着她那双大眼睛看着傅衡峄,然后突然一下附在他耳边,像在讲一个秘密一样,小声说道:“急报上说北军大败,三城失守。荆西部分也是节节败退,西北两面敌军有合纵之势,一旦合纵完成,北军根本无法抵抗,这是要出大事了呢!”

        傅衡峄心中一惊,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自主的生出几分愁色。

        虽然他早就练得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但陆烟宁还是从他眼中察觉出一丝慌乱,她心里算算自己在马车内也待了有些时间了,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不由心满意足,假模假式的向了傅衡峄行了一个礼,恭敬的说道:“那我就不打扰相国大人考虑大事了,属下告退。”

        陆烟宁走后没有多久,许畔匆忙地跑来将一封信递给他。

        信是从北面百里加急送来的,上面描述的军情和陆烟宁说得丝毫不差,不过信中特别说明已有将军亲率大军前往西北方向阻止粱、悦两军的合纵之势,而且岭北荆西两地战事已然渐缓。

        看到这里,傅衡峄心中的慌急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但一想到陆烟宁,刚刚微松的眉头又皱紧了。

        这样绝密的军情,她是如何知道的?

        想到这儿他不由头疼,其实对于陆烟宁,他的确是有些捉襟见肘了。

        没有她弑君的证据,也就没办法向众人宣布她的罪行,更没有办法动用军队将她捉拿归案,而自己手中仅有的这些武力却也无法伤她分毫,于是就只能无奈的用这种自毁清白的方式将她暂时困住,以确保她不会闹出更大乱子来。

        纵然宦海沉浮十余年,傅衡峄从未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没有遇到这样令他感到棘手的人。

        更令他心忧的是,仅仅一个陆烟宁就让他捉襟见肘了,那她的幕后主使,背靠宇文南军的长公主萧庭,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心中愁绪没有一丝缓解,车外便传来一阵吵嚷声。

        他细细一听,是许畔的声音。大概是也察觉到了周遭人暧昧的眼神和诡异的气氛,许畔没办法替主子澄清,只能把气撒在陆烟宁这身行头上,他不满道:“陆乐令难道不知道女乐师随军得穿男装的吗?你穿成这样成何体统?是去出征打仗还是入宫选妃啊?!”

        陆烟宁哪是嘴上饶人的性子,又怎会让一个小跟班讨了便宜去,一听这话,怒气更甚,不客气的回道:“男装?什么男装?我一个女的穿什么男装?小狗腿子你记好了,我陆烟宁从不穿男装,别说上战场打仗了,就是去阴曹地府见你祖宗八代我也不穿男装!”

        傅衡峄在马车内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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