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杖责
这是顾昭嫁入东宫以来第一次主动去找太子。
乐懿虽然吃惊，但她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听主子话的好奴才，难得见她家太子妃有什么要求，赶紧去找了太子。
不过她想的是，太子肯定不会来。
她也这么告诉顾昭了，然而顾昭却说：“殿下会来的。”
乐懿挺佩服她主子的自信，不过她不报什么希望，只是未曾想到，她还没跑到太子门前，太子身边的常公公就告诉她，太子早就去找太子妃了。
东宫之巍峨，向来常处不能及。
顾昭跪在燕行面前，面色苍白，但依旧挺直身子，不吭不卑。
“你让乐懿去寻本宫？”
两两沉默，最终还是燕行先开口。
他正及冠，此时一身月白圆领窄袖袍衫，面如冠玉，玉骨天成，生得极其俊美，眸光好像寒冬冰雪，戾气凛然。
“殿下一直派人关注着妾吗？”燕行态度并不好，顾昭却浑然不在意，依旧保持着她的淡定从容，她笑眯眯道：“殿下来的似乎很快。”
燕行冷笑一声，毫无怜惜一把捏扯住对方的下巴，神色冰冷：“太子妃，你是不是有些自作多情？还是你觉得，你配让本宫关注你？”
顾昭皱起眉来，她被对方牵制住微微仰起下颚，这样的姿势绝不好受，何况她衣衫单薄的跪在这儿，三月春寒，到底还是冷的很。
但她依旧笑意不改：“母后传召，妾不敢抗命，殿下若是责怪妾，如何惩罚等回来了妾悉听尊便。”
燕行手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他淡淡盯着对方的脸，瓷白如玉的面容被他捏的有些发红，但却叫那张清淡绝色的容颜上添了几分艳丽。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个女人还有几分可爱。
只不过，也只是一瞬间而已。
只要一想到顾昭背后的顾家，想到她是如何嫁给自己，燕行就恨不得将顾昭和她的姑母撕碎埋葬在无尽深渊，永远向他母亲赎罪。
不过，那也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娶亲了，娶了顾家女子。
娶了杀害他母亲凶手的侄女。
顾昭终究还是如愿同燕行一块儿进了宫。
只是刚一下轿撵，燕行就被皇帝叫走，而顾昭则收到皇后传召，命她速去椒房殿。
顾昭神色不由黯淡几分。
随即，略整理一番衣裙发髻，便匆匆跟着皇后宫婢离去。
顾昭曾听闻，椒房殿以椒和泥涂，取其温而芬芳也，有多子之义。
但她的姑母，陛下的继后并没有这样的福分，虽然为贵妃时便宠冠后宫，但直到先后病逝也没能生下一儿半女。
也因此，皇后才会不得已给顾昭与太子订亲，只为保证未来的皇后也出自顾家。
等顾昭跪在椒房殿主座前约莫有半个时辰，她才姗姗等来皇后。
心中暗暗叹气，明白这是皇后对她的不满，顾昭有些后悔今日这膝盖真是饱受摧残，应该给绑上几层垫子，再入宫才好。
等来了皇后，皇后也不曾开口同她说话，坐在那喝了一盏茶，才慢悠悠道：“太子妃怎么还跪着？”
顾昭强笑道：“儿臣知错，不敢起身。”
“知错？”皇后放下茶盏，冷笑道：“太子妃殿下也有错吗？”
她猛然将茶杯摔向顾昭，青花瓷的杯盏堪堪砸中顾昭额头，一下子便流下汩汩血迹，然顾昭却不敢喊疼，毕竟，这些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司空见惯。
她只能跪的更加恭顺，谦卑的低下她的头颅，俯首道：“殿下别气坏自己身子。”
“你也配叫本宫生气？”皇后横眉冷对，不为所动：“不过是个低贱的若不是哥哥一意孤行，哪里就配让你入顾家的门当太子妃了。”
“殿下说的是。”
这样的话，自她进顾家门的那一天就听了无数遍。
皇后偏生厌恶她这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在她眼里，顾昭根本不配当顾家嫡长女，也根本担不起太子妃这样高贵的身份。
若不是大哥没有别的女儿，若不是当年真的长女早夭，何至于要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谁知道她娘到底有多脏，她又是不是大哥的孩子。
她看着顾昭那张出尘绝色的脸，就如同她那个肮脏的娘一样。
她连这张脸都是配不上的。
“这些年顾家往你身上砸了多少银钱你自己心里清楚。”皇后站起身，只冷冷盯着她：“如今你却连太子人都勾不住，被他在东宫门前当众羞辱不是仅仅丢了你的脸，也是丢了顾家的脸！”
顾昭闭眸，暗道果然如此，东宫前燕行故意拿她羞辱顾家之事已然被皇后听闻，她知道皇后接下来想说什么，也不用皇后开口，自己便道：“儿臣甘愿受罚。”
“你倒乖觉。”皇后冷哼一声，说出的话毫不留情：“既然如此，没听见太子妃怎么说吗？”
她一昂下巴，命令道：“太子妃妇行有亏，不侍夫主，本宫就替太子管教太子妃一二”
她的面容瑰丽端美，说出去的话却如淬了毒的刀子，将人打入无尽深渊。
“把太子妃拖下去，杖责二十，也叫满宫嫔妃和太子过来看看！不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是什么下场！”
日头正烈。
椒房殿外，已站了一大群妃嫔，上首端坐着皇后，前方是两名手持朱漆木棍的嬷嬷，在她们手下，是被捆住动弹不得的顾昭。
按理来说，宫中杖责理当去衣，不过顾昭到底身份特殊，皇后要的是让她以太子妃的身份被罚宫中警告太子，而不是让她衣不蔽体丢了顾家和皇家脸面。
至于事后上药艰难，则不是皇后会管的。
一声“行刑”喊下，两个嬷嬷把杖高高举起，大喝一声，呼地一棒子抽了下来。
“啪、啪”竹杖随着风声打在的臀背上与皮肉衣料相击发出响亮的声音。不多几杖，素色衣物上便染上血迹，顾昭全身一阵剧烈的痉孪，腰肢痛苦地扭动着，嘴唇死死咬住不愿哭喊，她知道皇后不会将她打死，她只需要承担一个被皇后责罚的太子妃就行。
这个时候，她不是顾家女，她是以东宫太子妃的身份受皇后殿下的责罚，而太子，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太子妃在众人面前受辱。
这就是皇后的目的。
可是，她又做错了什么呢？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燕行需要时拿她当羞辱顾家的工具，完了皇后又以她来反击燕行的所作所为。
二十板子不多，可宫里打人法子千千万万，要你疼而不伤到根本，表面又看不出来，可太容易了。
许是皇后也怕打坏了她哪儿更加挽回不住太子，这次责罚就是要顾昭长长记性，只要疼狠了就好。
刑至过半时，顾昭撑着抬头想找到燕行的踪影，此时此刻，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该不该希望燕行过来。
来了，她知道燕行不会救她。
不来，她到底心里难过失望。
燕行没有来。
顾昭费劲抬起头扫视一圈，周围穿红着绿的嫔妃面色各异，或有鄙夷同情，或有轻视嘲弄，更有的见不惯这血肉模糊的场面，别过头不愿再看。
而她们的眼神，无不让顾昭觉得她的尊严被碾压在尘土里，好像微不足道的一捧沙粒，随风飘散。
她想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时候，她和母亲，也是这样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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