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次日早，陈楚来到公司。她戴着口罩，发型和穿着一丝不苟，踩着高跟鞋气质高傲地经过前台，进入高管专用电梯。
等电梯门彻底闭合后，前台的两位小姑娘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果不其然”。
“她竟然戴口罩了。”其中一位凑近另一位小姑娘，目不斜视、面带微笑看着陆续走进大厅的人，只是嘴唇微启，细小的气音从她唇边发出，传递到身侧：“整张脸都遮的严严实实，你说不会是被她妻子打的吧？”
另一位小姑娘也用气音回道：“谁知道呢，陈总监的妻子可是出了名的柔弱温和、‘爱妻如命’，不一定舍得跟陈总监动手，说不定是被丈母娘打的。”
“唉。”小姑娘拿笔在本子上记录下一个又一个人名，同时嘴中还不忘念叨：“陈总监对她妻子也挺好的，两人看起来恩爱又般配，谁能想到……唉。”
另一人却不以为意：“陈总监啊，她就长了张并不安分的渣脸，以往往她身边凑的漂亮小姑娘多的数不过来，她都来者不拒，虽然没有在公司里做出什么过分的动作，但那暧昧的态度也不是假的。”
“你是没看见……”这位小姑娘悄悄环视了下大厅，见没人留意这处，才抬手挡在唇边，跟同伴悄悄说道：“有次我在茶水间，看见了陈总监在摸小刘的屁股，吓得我赶紧退出来了。直到现在我还对茶水间、厕所这些空间狭小又私密的地方有阴影。”
说着她用手肘戳戳同伴的腰部：“这话可要烂在你肚子里，我还没在公司干够呢。”
“了解了解。”她的同伴忽而又叹了一声：“只是可怜了她的妻子，那真的是一位很漂亮的小姐姐呢。”
随着进入公司的人越来越多，两人的谈话也渐渐淡下去。
再说陈楚，当她走近财务部时，感觉整个部门的氛围有些奇怪，总是有些若有似无的视线跟随着，等她回头去看，那些视线又会消失，入眼皆是低头勤勤恳恳工作的员工。
但她并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那些“认真”工作的员工们，开始拿出偷偷藏在文件下的手机，而手机的页面，赫然是非官方的员工群。
群里的消息在一条条叠加，但话题的中心，是公司财务总监出轨一事。
“妈耶，她今天竟然戴了口罩，这是妥妥的被打了吧？”
“真出轨了？我还一直把陈总监当做二十四孝好老婆呢。”
“嘁，你这是说的她妻子吧，陈总监对老婆好不好咱不知道，但她妻子可是对她好的没话说啊。接人送饭……哪一天有落下过。”
“那个，我弱弱地问一句，陈总监出轨这件事，确定是真的了吗？可别到最后发现是谣传。”
这条消息出现后，群里陷入短暂的静默，一分钟后有人问：“有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是谁传出来的？”
众人与屏幕面面相觑：“不知道。”
周一例会上，临到结束有其他高管说出这件事情，陈楚脸色煞白，观察众人视线，发现那一道道看似平和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幸灾乐祸、意味深长等多种情绪。
她看向明疏，正对上对方望过来的视线，但那两道目光极是平静，让她根本就看不出对方心里所想。但差不多也能猜到，无非是和其他人一样的鄙视罢了。陈楚沉下心，冷着一双眸为自己反驳：“无中生有的事，诸位也信？”
那位高管说道：“都有证据，这我们也不得不信啊，陈总监不妨看看公司论坛，这事已经隐隐有扩大传播的趋势，再这样下去，于公司声誉有影响。我们公司根基暂且不稳，这样一来会流失大量客户。”
公司高管在外包养女人的绝对不少，但人家都是在暗中偷偷摸摸的根本没被发现啊，哪像这位，也不知道得罪了谁，直接让人给弄到明面上来了，还、还拍了那种照片，虽然打了码，但那张惊慌的脸的的确确是他们公司的财务总监啊。
明疏借秘书的手机看了眼，确实不止公司论坛，连外面都在传播，不过好在影响范围暂且不大，好好处理将不会有任何损失。
她说道：“让公关部做好准备，散会后陈总监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楚咬着牙来到总裁办，眼中怒意升腾，她指着面前的女人道：“是不是你在背后搞鬼？全公司知道我……的就只有你。”
“明疏，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处处针对我？”她失控地往前迈了一步，发红的双眼直直逼视着明疏的眼眸：“在学校时这样，在公司还是这样，我自认为从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总是和我作对？”
明疏是坐着的，身体放松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眉眼微抬，神色冷淡，瘦削白皙的下巴在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通身气质高雅清贵，还带着一丝摄人的压迫感。
明疏觉得好笑：“你哪只眼看到我总是和你作对？自己能力不如人，就不要怪别人将你狠狠踩在脚底。”
两人是大学同学。明疏的成绩长居榜首，而陈楚发誓一定要超过她，却一直被她压在后面，努力了四年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差距越来越大——明疏越来越优秀，是自己拼尽全力也追赶不上的人。
不止如此，当初陈楚想要竞选督察部部长，本来这件事差不多稳了，临到投票环节却被明疏横插一脚；后来院里要竞选学生会主席，这个被陈楚视为囊中之物的职位仍然被明疏“抢走”。这导致她后来一看到对方这张温和的脸就觉得虚伪和恶心。至于没有明疏参与的三年硕士生活，她过得如鱼得水，得到了数不清的仰慕和夸赞。
有时她会在深夜里偶尔想起这位曾经的对手——她所单方面认为的对手——果然对方是来膈应她的，瞧，没有那人，她过得多么好，这才该是她的生活，她就应当这般意气风发，站在高台上，接受众人的鲜花和掌声。
毕业后，陈楚进入职场打磨自身，后来跳槽来到这家游戏公司，虽然该公司仅成立时间尚短，但它却是国外著名集团lm旗下的子公司，如果她能爬上高位，是有机会去总公司发展的。可没想到她在这里干的好好的，突然空降下来一位总裁，而这位总裁还是她昔日的死对头，这如何能叫她不气不膈应。
但她根本不想离开这里，或许说，没有勇气离开这里。
明疏看着她愈发充血的眼眸，继续冷声道：“毕竟我从未将你放在眼中，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的人，我还不屑于动用手段去打压。”
“明疏，你瞧不起我。”陈楚怒火中烧，咬牙切齿，她恨不得拿起办公桌上的花瓶朝对方狠狠砸下去，这人见过她最狼狈最不堪的一面，她气，她恨，但她又无能为力。
“你有哪点足以让我瞧得上吗？”明疏双掌相叠扣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一双清冷的凤眸上下打量陈楚几秒：“不管是外表还是内在，你有什么资本能让我高看一眼？”
是她回来得晚，否则小朋友怎么会和这种人结婚。
“陈总监，希望你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无论你如选择，只要因此事给公司造成百万以上的损失，我有权利辞退你。我会让公关部配合你的工作。好了，如果没有其他事，麻烦陈总监离开吧。”
陈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烦躁地在并不大的空间内来回踱步。
面部剧烈的情绪波动扯到伤口，她忍不住“嘶”一声，随后扯下口罩发狠了似的扔在地上，顺便还暴躁地踩了几脚。
“该死！该死！该死！”
“到底是谁发现这件事的？明疏那个贱、人？不，不对，她不会拿公司声誉开玩笑。还有谁？还有谁？常钰？”不，也不对，常钰和明疏是一起的，都是从总公司出来的，所有人都有可能对公司不利，但只有这两人不会。
那会是谁？她的竞争对手们？目的是想让她离开公司，好得到去总公司任职的机会？
啊啊啊——
不对劲，她总感觉自己忽略了一些东西，但她想不出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丝头绪，却因她暴躁的心绪转瞬溜走。
陈楚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最后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眼通红，情感和理智双双拉扯着她，她不想离婚，但又舍不得自己花了五年多打拼出来的事业。
昨天司谳说让她晚上在家里等着签那劳什子离婚协议书，她并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也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离婚一事，但如今、如今婚姻和事业必须要放弃一样了。
晚八点整，司谳准时敲响公寓门。
陈楚将门打开，露出一张格外憔悴的面容。自到家后，她在沙发上枯坐了两个多小时，衣服也没换，往日熨烫平整的西装上尽是褶皱，盘起的头发凌乱，双目疲惫，脸侧的巴掌印更给人添一丝颓靡。
“你来了。”她侧身让司谳进去。
“嗯。”司谳冷淡应道。
两人坐在沙发上，中间的距离还能再塞一个人，司谳从包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材料，手指轻轻推给陈楚，说道：“签字吧。明天抽个时间，我们去民政局一趟。”
“好。”陈楚拿起笔，手指有些哆嗦，废了半天劲才勉勉强强写下一个“陈”，而“楚”字却无论如何也写不下去。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眼中蓄起泪水，她和谳谳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她花了四年多才追到手的人，她爱了八年多的人啊，她真的舍不得放手。
她为什么会出轨，为什么想强迫对方，还不是因为、还不是因为……
“学姐，在我们在一起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再强调一遍。”小姑娘手掌摩挲着保温杯，轻颤的眼睫暴露了心中的不安：“我大概是个性、冷淡，你和我在一起，或许——”
陈楚打断她，言笑晏晏：“谳谳，我说过我不在意，你能和我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至于其他的，我不在乎。”
她本以为性、冷淡什么的，等两人在一起后，花点小心思创造个时机和氛围，不管谳谳是否真的有病，那种事总会水到渠成。可谁知道两人在一起五年，结婚四年，做过的最亲密的事也只是拥抱和牵手。她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妻子无法尽到义务，她又如何能忍得住。
陈楚面上一阵恍惚，等她再回过神来，她已经签好了名字，那些材料也都被司谳重新放回了包包里。
“陈楚。”司谳喊她：“明早八点半，民政局门口见。”说完后，不管身后人如何崩溃大哭，她也没再回过一次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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