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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拈花湾中遇伥鬼


她小时候顽皮,逛遍了西海,便顺着汪流一路往下逡游到了南海,还在岸边捡到了只受伤战败的小蛟龙,单方面收他当了小弟。

        俩人常在一块嬉闹、组织了一群虾兵蟹将,在两海交接处作威作福。

        后来她仓促上岸,拜师学艺,一时之间竟都没来及告别。

        她前几年东奔西跑的时候正好又遇见了,本来正打得热火朝天,那人试探性地叫了声:“只歌”,惊得她死盯着对方的脸,终于想起这位故人。

        俩人看了看彼此满手的道符,都有两分尴尬,他们南海水君虽然原身是蛟龙,但其后裔一样不被允许拜师修道。

        这故人原唤九里明,是南海水君的第九个儿子。

        上头有同父异母的一大堆兄长,他小时候瘦小,人又怯懦,水君也不太重视他,有一搭没一搭将他放养长大,后来又稀里糊涂成了位散修。

        她本是御着“凛冬”飞行,晴空万里,天光大好。

        忽然间乌云密布,有一青色蛟龙在云中穿梭,只歌见过他原身,只觉得这位故友极其骚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大喊道:“九里明,青天白日的,你吓唬谁呢?”

        那蛟龙见她认出自己,青光一闪,便从云里走出位极俊俏的修士。

        这修士身穿青衣,手拿罗盘,身量高挑纤细,眉目上扬,眉宇间还有块极小的龙鳞,妩媚窈窕极了。

        这骚包……

        “只歌,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剑修得不好,御剑飞行哪有原身驾云来得方便。”

        她真不知道。

        九里明毫无预兆地跳上了凛冬,呃……

        一根鞭子撑不住她二人,陡然下沉,惊得她打了个趔趄,又暗暗使力,才维持了个稳步飞行的状态。

        “说吧,找我做什么?”只歌头也没回。

        “你不是托我找你那先夫的踪迹吗?”他站在她身后,离她不过寸步,她发髻中并没有什么珠玉,只在发中绑着根红绳,红绳翩跹,他伸手勾了勾,卖起了关子。

        “可有消息了?”她的声音被风吹弱些。

        “有了,你之前不是给过我件他的衣裳么,我让罗盘记下来,前些天,我在南疆一座城中,感受到了同样的震动,我比对过了,是他的味道无疑。”

        她掉了个弯,御剑飞向南疆,这回的速度可快多了。

        南疆,拈花湾。

        拈花湾位于南疆穷尽之地,水路纵横,湾中亦有仙门木家坐镇。

        当今仙门罗立,只可惜门派虽多,做大的却寥寥无几,除了天净派一枝独秀外,这木家也算有几分实力。

        他们甫一着陆,便有两位黑衣修士前来盘问。

        只歌递上去天净派的令牌,抱胸等待,那两位修士对视一眼,不知道小眼睛小鼻子地在谋划什么。

        “原来是天净派的道友,我等原该放行,只是近来湾中频频有妇人走失,为防鬼祟作乱,家主特命,凡是来客,须得饮满此杯,方可进入。”那胖些的修士堆满笑意,从酒囊中倒出一杯浅碧色的药酒。

        “这酒乃家主亲酿,有识别邪祟的功效,若有邪祟饮了,便会四肢惊颤、口吐鲜血,不肖一刻,形神俱灭。”

        “你们家主好手艺啊,自然如此,你先给我饮尽罢。”九里明原本笑嘻嘻地立在只歌身后,这二人只当他是个好脾气的低等修士,未曾注意。

        此时他突然发难,一手低着那修士的头,一手灌酒,那胖些的修士避之不及,被灌了两口药酒,从唇部开始灰飞烟灭,正成了他方才形容的惨状。

        那瘦些的修士转身就跑,却不喊叫,只歌哪里会给他逃脱的机会,盘绕在她手上的凛冬,灵活游动,像蛇一样绞上他,又向后一甩,那人头破血流地摔在她面前。

        凛冬又优雅乖顺地盘回她的手腕,只歌半蹲下来问他:“说吧,你是哪里的妖精?”

        那人却一声不吭,只歌拽起他的头,见他面容青白,手下也轻的不可思议,又敲敲额头,是毫无血肉的空洞之声。

        她拨拉了一下下锁骨,果然有咬痕,拍拍手站起来,“原是个伥鬼。”

        鬼祟妖魔吸服人的精气后,将人炼成傀儡,可听幕后之人的调遣,且一举一动都与平常无异,只是这种人脸色青白,胸前耳后也常有痕迹。

        她瞧见这二人脸色青白,便起了疑心,而九里明腰侧的罗盘也呜呜咽咽叫个不停。

        因此他二人心知肚明,在城门口便动起手来,可这样一来,也打草惊蛇,惊了幕后操纵之人,让他们接下来行事极为被动。

        “诶诶,交班了。”晌午时分,城门口的修士开始换班,只歌二人便趁着这个空档,换了衣裳,扮成木家修士的模样,大摇大摆进了城门,一路随着其他修士们,进了木府。

        这原身的修士本是个外舍弟子,不然也不会被派去守城门。

        只歌他二人刚稍微休息了会,便见一弟子着急忙慌跑进来:“又有一妇人走失了,大师姐让咱们速去中堂。”

        这木府依水而建,亭台楼榭,俱是临水映花,十分精美,那中堂临水而建,既宽且阔,此时却被堵得水泄不通。

        只歌二人从边角挤进去,堂内正跪着一个男子,绮罗锦绣,想是位富户。

        两边坐着两对上了年纪的夫妻,顶上头坐着位宽脸方颌的四旬男子,倒像是三堂会审一般。

        九里明推推身旁男子:“师兄,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他虽不是正经修士,但也知道,逢人叫师兄师姐总没错,修士们都吃这一套。

        “咳,这孙公子本贫贱,奈何相貌好,被周家看中,招为赘婿,昨天偕妻同游,舟至洛水,忽起狂风,其妻不知所踪,他丈人家觉得他是谋财杀妻,因此,闹到了家主面前。”

        那络腮胡男子掐着下巴,若有所思。

        “要是平时呢,我觉得这说辞是蒙鬼呢,但近来已有十几位妇人频繁走失,倒也摸不着真假了。”

        “我可怜的女儿啊,爹娘金尊玉贵地给你养大,尽折损在这小人手里,说什么忽有大风,我呸!”那头戴珠翠的中年女人,两眼红肿,朝着地上的男人破口大骂。

        “小婿真没有说谎,真的是有一股大风刮眯了眼睛,然后夫人就不见了,家丁仆从皆能作证。”男子神情激动,指天发誓。

        这番话倒像是戳中了夫人的命门,她像是想起什么来,陡然安静下来,只是扶着案几哀哀痛哭。

        “木府君,我家仆从俱是用惯了的老人,都信得过,严刑拷打之下,居然和这孽障说的并无二致,您也知道,我周某人年近半百,统共得了这么一个独生女儿,她要被害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趣。”头发花白的男子颤巍巍站起来,向木家家主拱手。

        “府君,我等潜入洛水,上下巡游,还放了巡回咒,都没有什么收获,只找到这么一只金玉手镯。”有位女修举着一只镯子前来赴命,那镯子由帕子包着,金光闪烁,想来,也能值不少钱。

        九里明身上的罗盘嗡嗡直响,这响动和三年前嗅到姬小野衣裳一模一样,他看了只歌一眼,似乎在怜悯她。

        难道真是他?她有一瞬间的动摇,不,不可能,他自启蒙时,便走的是正派修炼之道。

        “只歌,我们是要担负责任的,因为我们强大,我们有能力,所以我们要庇护众生。”

        “我会变得更好一点,变成让他们骄傲的姬小野。”

        ……

        你怎么会掠人性命,走这样的歪门邪道?

        “他不会的,肯定不是他。”斩钉截铁的语气。

        “哦~”九里明明显不相信。

        “可这不是我女儿的手镯啊,我女儿最爱翡翠,非碧色不戴,这样俗气的镯子,断不是她的东西。”夫人仔细打量一番,又提出疑问。

        “这,这是天香楼花娘子的。”那地上的男子喏喏说道,“花娘子说,夫人们都爱这种玩意儿,要我买回去,讨夫人开心。”

        “好你个登徒子,讨我女儿开心,怕是讨你那个小娼妇开心吧。”夫人被气得倒仰,又狠狠啐了一口。

        “叫人去传花娘子。”堂上的木家家主肃声说道。

        在这拈花湾中,木府最大,不仅是镇守一方的仙门道派,也是秉公调和的府门官堂,无人敢不听从。

        那花娘子很快就来了,她姿色艳丽,弱柳扶风地跪在堂下,倒是让人怜爱。

        “花娘子,这可是你的镯子。”

        “是妾身的镯子。”

        “你……”木家主还要问什么,却被人群中推出来的外舍弟子打断,“诶,你推我做什么呀?”。

        那弟子借势连滚带爬地往孙公子身上扒,果不其然,那孙公子锁骨处有个大红的啃咬印儿,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扒我衣裳啊?”

        “孙公子,告诉我,这是谁咬的。”那外舍弟子忽然换了一副腔调,一双狐狸眼,波光潋滟,很是蛊惑人心。

        孙公子几乎呆了,刚要说,忽然摇晃两下,跌倒在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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