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八章 世界树
在瑶池一位仙子的带领下，凌辰乖乖前往了天洲西方的群玉山。
少年能感觉到两位大修士的重视，天外天照拂俗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如今以他狭隘的目光来看这天下，能让其诚服的势力也只有天外天。
“小公子，群玉山会有人接应你，在此地的修行或许会枯燥一些，但相信，六年后的天顶山万色莲池定有公子的席位。”
带着前来的仙子留下一句话，倏尔破空离去。
前脚后脚便有一位群玉山修士凭空显现，是一位腰间悬着长刀的少年，上下打量了一眼凌辰，眼中多了些惊诧，但还是以接引之术将秘境打开。
仙气冲抵凌辰的身躯，少年施展天目术，隐隐从色彩绚烂的仙气之中看到了一座星月点缀般的大山。
群玉山，山如其名，各色宝玉仿佛都要成为怪族，满赋灵气，呈现种种生灵之态，翠绿似连绵松林，似参天竹木，鲜红若朱丹仙果，有环龙宝玉护住整座大山山麓，托举这万宝祥瑞般的大山。
“荷莲仙子送来的小辈果然不凡，你就是将梵天吓跑的那个转世者吧？”
不知声音从何而来，凌辰目光环绕一周，才猛然发觉，带自己走入秘境的少年已经消失，而自己身后而来的景象也大变样，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座比天玑秘境还要庞大的天地。
似乎是开口之人觉得这男孩实在木讷，术法流转，移形换影之术隔着虚空点在凌辰的身躯之上。
少年惊觉天地变幻了色彩，原本刺目的群玉光芒渐渐柔和，似乎刹那间化作真实的生灵，山风吹过那翠绿丛林，响起的也是沙沙作响的树叶声。
凌辰不知晓这是群玉山的本来面貌，还是之前那珠玉光华的大山才是，只觉天下术法精妙，他要学的还有很多。
“小辈，天外天已经为你选好了师尊，你的资质比之前一位混元之体的小辈还要好上些许，珍惜来此的修炼吧！”
来至陌生之地的凌辰难免有些怯生，尤其是周围都是大修士，他连如何开口都不知，只能不断行礼。
自其蒙头冲入天外天之时，便一直被摆布，少年眼神也难免渐渐暗淡，凌辰知晓，自己不是一个该被人善意对待的人。
就像是凌家，即使将其与母亲分离，父亲重新续娶，将他关在密室九年，可少年却觉得理所当然，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会招致其他家族的窥探，并给凌家定下罪名。
更因为，他是一位转世者，一位原本不属于凌家的大修士，或许自己的记忆恢复之时，会直接斩断因果离去，不会给任何善意对待他的人任何善果的转世者。
他厌恶转世者这个身份，就像是在之前的星明城外，他自知此事，却依旧要将修炼出的道韵说成是天生，他见过敖雨与其父母的其乐融融，他又怎能当着娘亲的面承认这悲哀之事。
接引之光在山间跳跃，将其接连送入一些宫殿之中。
少年全然不知，大修士问名字，他便答名字，问他转世之前的身份，他便摇头，仿佛极致自闭之人。
换了道袍，换了道剑，凌辰整个人都焕然一新，只是那眼睛愈发空洞，像是将所有心神都收敛到了心底。
即使路过诸多喧哗之地，凌辰也觉得自己像是隔绝在世界之外，像是出世之人，对万事万物愈发漠然。
他见到了天外天为自己安排的师尊，并非是如天罗殿师尊那般的温柔之人，是一个手持九节鞭的老者，鹤发童颜，气息是他从莲仙与荷仙身上才感受到的金仙威势。
老者看了凌辰许久，似乎发现少年封锁的内心，只让其先入为其准备的密室之中打坐些时日。
凌辰不知为何总觉自己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像是能够主导自己命运的重要之物……
敞亮的密室之内，燃着诸多灵石蜡烛，烛火仿佛随着凌辰的呼吸明暗交织。
不必多想，自己定然是在大修士的注视之下，自己这些年的一切都被知晓，未来也不会有任何秘密。
凌辰不想成为透明人，更不想被人摆布，可现在却只能默默忍受并适应，甚至是习惯。
既来之则安之，凌辰寻了一个略显幽暗的房间，将手中一些杂物悉数放在床榻之上，随即在一个金银般的玉丝编制成的阵纹蒲团之上缓缓坐下。
直接坐忘，开始了修炼。
从天玑秘境走出，有来至群玉山秘境，似乎日常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凌辰修炼的异象却是引得一众修士驻足观望。
细微的道音，仿佛是从太虚传来，仿佛轻易就能震颤大境界神魂心境的道歌，引动循环律动，敲打着每个人的境界壁垒，似有兰芝般的芬芳弥漫而出，似是太初之门的先天造化，越过万古时间长河飘在当世。
群玉山巅之上，那老者正将三柱玉香插入三足巨鼎之中，其背后一个女孩怔怔望向不远处，少年所在的密室。
“那是为师方才收下的一个弟子，名为凌辰，是个古怪的转世之人，资质与你不相上下，但心境差上太多。”
老人没有转身，却是在为女孩解释那异象的来源。
“他不是转世之人，更像是神洲引下的那只救世神明……”
“黑暗残留已经吞噬了大陆的诸多修炼法门，很多大道至理的修炼方法都消弭无形，也在这洪荒时代的海水中冲散，心怡，只有混元之体才是希望所在，只要突破无量，只要抓住主命，你便有超越太虚万道五十至理的道统，接济天下，救赎希望航路上的劫数……”
“师傅说什么，心怡便会做什么。”
女孩背后长发披散，鬓边却垂下两缕长发，直至胸前，其上以红绳各自系着一颗铃铛，铃铛亦是玉石打造，颜色斑驳，一颗蔚蓝，一颗玄紫，仿佛星辰。
“你也前去闭关吧，那神明的真空妙有至理应当让你受益匪浅，此行也算有足够的收获。”
老人似乎为这个女孩道途的每一步都在细细思量。
女子微微颔首，脚下道纹显现祥云扩散，包裹住自己，至云彩消散，女孩也消失在原地。
老人看着眼前巨鼎中的三柱香，眼中满是坚毅之色，“祖师，混元大陆七大劫难只来了两道，便是要撑不下去了，后辈不肖，难保基业，宁舍寿元也要为大陆保留两朵希望之火！”
香火凝而不散，直上云天，仿佛真的通往什么无上场域，知会已经归虚入玄的古老大能……
密室内的凌辰保持坐忘，始终不出门，他没有给自己定下醒来的时间，只要没有外界波动的打扰，他便会一直修炼下去。
而这初入群玉山便引动异象的少年，一闭关便是半年。
出关的缘由无它，是凌辰的境界再度松动，在密室宽阔的正厅之内，突破了虚灵境大成，而后直接迈入虚灵境大圆满。
那修炼速度已经让真仙离开洞天观礼，可秘境之中倏尔升起的恐怖劫云却是把金仙都惊了出来。
作为少年的师尊，他本以为这个少年始终闭关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性格幽闭不愿与人交流，但对方总有在境界无法突破上的疑惑。
一种便是取得了上一世的记忆，有了自己的修炼理念，只需闭关即可。
但现在看来，对方全然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却资质恐怖的少年，虚灵入人仙也是需要渡劫的吗？！
老人心中不免恼火，金仙大圆满的怒气充盈胸口，大修士的一个眼神，穿透那密室，仿佛两记重锤直接敲打在少年的法体之上，将其直接撞穿了半座山峰，远远落在群玉山脉的一处荒废山谷之内。
接引之光显现，已经是重伤的凌辰，被老人再度扔回了密室，他也随着少年一同走出其中。
名为心怡的少女已经出关，前往神洲得来的真空妙有道韵让其也成功突破了人仙境界，但是方才仿佛要将秘境充爆的庞大劫云却让其看到了同境界的差距。
那是从来没有人能给她这个天洲第一天才带来的感觉，可这名为凌辰的古怪少年引动的劫云，仿佛接近了金仙程度，似乎连寰宇太虚都在响应，降下福兮祸所依的灾劫。
“凌辰，你寻到自己的道途了吗？”
老人步入密室，却见少年身上的伤势已经全然恢复，他不免觉得有些棘手，此子身上道韵深厚，比他还要强上许多，自己未必能够扭转对方已经认准了修炼方式。
凌辰缓缓摇头，他并未因为被老人打落突破人仙的劫数而心生怨怼。
“老朽名为尉迟通天，是镇压这一元混元大陆第一灾劫的应劫者之一。”
老人介绍起自己，凌辰心中不免多了些尊敬，大陆灾劫，那应当是大恐怖之物吧？
“混元大陆会毁灭吗？”连年的洪荒时代，凌辰已经见过太多被毁灭的事物，太多因此而死去的人。
“会！周天星辰大阵的七颗星辰铆钉显映灾劫，一劫未平，一劫又起，如今黑暗残遗之劫被世界树镇压，也有反扑之势，洪荒劫难被推到巅峰，便是祖龙都无法打破，而鸿蒙天灾就要到来，如果你是转世之人，你愿意看到整个文明毁灭吗？”
凌辰眉头微微蹙起，“便不是转世之人也不愿看到那景象！”
老人轻易就发觉出这个少年似乎对自己是转世者的身份有所抵触。
“应劫而起的诸多大修士一个个陨落，而你们这一代人秉承祖龙气运，受天神大人神萃接济，混元大陆生死存亡之际，当如何？”
尉迟通天言语掷地有声，似是统率千军万马的将军。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凌辰心下又狠辣性格。
此言却是把尉迟通天的脸色都说黑了。
“错，大错特错！”
“凌辰，你们要守护整个文明，不是征伐，更不是为了实力而失去一切底线。”
老人看出少年有着不为天下而左右的狂傲，但世间为了统治的大修士大有人在，事实也证明了，那些眼中只有利益之人，在艰难的灾劫之前，只会推演怯懦保命之法。
世间更需要的是一位祖龙陨落之后的掌舵者，或者说，需要更多拥有掌舵者心性与文明共存亡的大修士存在。
老人所收弟子只有一个要求，便是天洲第一，因为他有实力让自己的弟子在真仙境也是第一，在金仙境也是第一，他也会让自己的弟子为文明存亡而殚精竭虑，保证未来的天下第一人不会像那些怯懦之人一般，逃离文明。
“天外天两位前辈告诉我，外物影响，非我道途，前辈却又让我失去本我，投身文明，我不知该怎么办。”
凌辰心中对所谓的实力有着无穷的执念，便是守护，也需要实力，他不认同老人的说法。
尉迟通天只是了了几言就寻到了少年魔性的根源，应是对方的心中的不安作祟，对于拥有绝强实力后的安稳有着莫名的贪恋。
“荷莲仙子所言不错，但是这二者并不冲突，本座念想，你也不想成为陈家或是觅海宗宗主那般的人吧？”
凌辰没有犹豫便直接臻首，他怨恨厌恶杀死无辜之人的大修士。
“你现在是本座的弟子，本座不会向你保证什么，但至少，你的道途必须规规矩矩走在正义之上！”老人十分看重这个少年，对方若是真的转世之人，他也不会多说什么，毕竟对方总会走到上一世的道途之中。
但对方更像是一个只转世了大道感悟之人，如荷莲仙子将其送来之前传音所说，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虽有瑕疵，但也绝非一般的土木所能比拟。
少年的瑕疵自然是在心性之上，这与对方幼年的经历有关，已经融入本性，已是难移。
但每个人都是善恶交织的复杂生灵，没有谁是纯善之人，只要让这少年为自己划出一道高高挂起的底线，对方也会成为一个圣人，尉迟通天正在做的也是这件事。
正义，凌辰没想到从这么一位历经沧海桑田的大修士会说出这般幼稚的词汇。
“一切尽听师傅所言。”
少年再度感到了一种无奈，没想到连自己的道途都要被人紧紧把控在规矩之内……
“记住！自现在开始，你便是天下第一天才，有为师在，天洲无人能伤的了你，你的心性并非混乱邪恶，从善如流，亦非难事。”
老人将手中的九节鞭掷在地上，一张驭宝符箓直接打入少年的手背之上，狰狞的纹身显现在皮肤之上的刹那，又渐渐消失在手掌之中，一同消失的还有那九节鞭。
“心怡。”
老人灵气传音，似电芒一闪而逝，倏尔间正厅之内响起了铃铛的清脆响声，一个仿佛神明般的少女赤脚浮空出现在场中。
“此行带上他，理念之事不过耳旁风，你来教会他，什么是正什么是邪！”
“遵师命！”
女孩折手行礼，老人轻轻点头，身影渐渐淡化，消失在这密室之内。
“随我来……”
少女的声音平和，凌辰甚至听出了些许空洞意味，显然是一个不好相处的无情之人。
女子挥手撕开空间，浮空飘入，凌辰身化影罡瞬间追上。
在群玉山凌辰没有学到一点本事，此时施展的也是三年前从天罗殿学来的术法，所幸都是些真仙境都趁手的大术法。
少女感知到后方少年的速度，心中略微惊讶，她修为人仙，自是从那已经破了窟窿的密室听到了师傅与对方的对话。
她作为天洲第一天才，师傅却盛赞此人为第一，甚至未来还会是天下第一，这不免令其生出了比斗之心。
心怡也能推演出，这也可能是师尊故意如此说给她听，让其继续感受到修炼的压力，但少女也正吃这一套。
一招拨云见日，虚空似乎都开辟，显露出场域本源，女孩施展术法接连跃迁，瞬间消失在凌辰的感知之内。
少年眼中天目术施展，有循环至理显影心怡跃迁的轨迹，男孩脚下虚空至理显现，似缩地成寸，踏出一步，就瞬间出现在这位师姐的身后。
心怡不甘地抿起嘴唇，她已经动用了最快的遁速，却被少年如此从容追上，她不免觉得，自己的师尊那些话有可能是由衷之言，在对方眼中，自己就是不如这个凌辰。
“师姐，我们此行去哪里？”
“建木。”
凌辰丝毫没有感觉到少女语气中的厌烦，少年眼睛倏尔亮起，他自是从典籍上见过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木，据说有接近无量的威势。
而让他兴奋的是，这神木更是自太初之后便存在，是一条能够通往冥冥之地的通仙之地，便是称之为天下第一修炼宝地都不为过。
“建木已经开始腐朽，黑暗气息冲击诸多薄弱枝丫，只有混元之体才能进入建木体内，帮助这神木镇压这气息。”
心怡看出这少年丝毫不会掩饰的心绪，当即将此行的任务说明。
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少年似乎有点傻，不似正常的修士，而对方的神魂境界也与灵气境界脱节，之前几乎要进境人仙，可神魂却紧紧是心合神。
“黑暗气息到底是什么？”
凌辰不止一次听闻过这个名字。
“见了便知，此行，一切必须听我的命令，莫怪我没有提醒你，建木之内凶险诡异，错行一步，死无葬身之地。”
少女的警告让凌辰心都悬了起来，他自知实力不足，见闻与经验更是连一般的灵海境都不如，上一次执行天罗殿的任务，就差点陨落，此行更是要处理那拥有无量威能都无法压制的诡异，也勾起了少年忧虑。
看出这少年生出怯懦，心怡立即响起师傅所说，让其帮这师弟知晓什么是正邪。
“有些关乎于亿万生灵存亡的事，便是前往有陨落的可能，我辈也不该有任何怯懦！”
黑暗之气竟是这般恐怖之事，凌辰心脏再度高悬三寸，只觉一种无形的压力按在头顶，他是个惜命之人，怎么可能没有任何担心。
似乎在虚空之内有一道接引之光投射而来，瞬间将二人接应，是天外天布置的神异手段，似乎是虚空中的中转站，像是有什么大气机之物散发强绝引力，似弹弓一般将二人退向遥远之处。
少女显然熟门熟路，也不是第一次前来镇压黑暗，此时点指打碎空间，瞬间落在一处绿玉平原之上，而凌辰感知尚且没落地的速度快，连忙逆向施展御风之术缓冲，却还是摔在了地上，身上的灵光都几乎破灭。
心怡偷偷瞥了一眼窘态十足的少年，忍不住掩嘴藏笑。
凌辰自是看到这位师姐的偷笑，却也假装没看到，只是起身看着这翠绿平原，竟然坚硬似道器，自己这般落地，连一个凹陷都没有砸出来。
“这是世界树的一处叶片。”心怡解释道。
凌辰眼睛蓦然瞪大，世界树的一片叶，竟也一望无际，这可巨木到底有多大？莫不是比天洲还要庞大？
“无量之物，难道也是无量大？”
少年心神澎湃，他的心思确实怪异，此时竟然又对自己是无量转世的身份有些期待。
“方圆三千里一片叶，五千里一朵花，建木扎根大陆，本源位于天洲，本体却在虚空的独立世界之中。”
少女抬头望向同样翠绿交织的天空，幽然说道：“世界树的世界若是与混元大陆交汇，便是无量文明也难以攻入。”
看着这位师姐脸上的憧憬，凌辰似乎理解了尉迟通天所说，无论是少女还是这建木，似乎都是为了守护文明而存在。
难道天外天两位前辈所说的本我道途真的不对吗？自己也要成为这种为了整个文明而存在的人吗？
凌辰也望向高空，世界树，叶叶不同，各成道韵，似乎脚下的叶片正是空间大道，而左边天际一片延伸在虚无中的叶片，应是代表虚无大道。
天目术施展，凌辰能看到一条庞大似银河似的之感，在诸多叶片掩映之下，似乎真的有一朵绚烂至极的花朵，代表的正是虚空至理。
这神木一隅的景象，就仿佛存在什么奇异的联系，似乎是在说大道都是至理衍生而成，有像是至理都是大道凝聚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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