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何喜双腿发软，背脊萦绕著挥之不去的凉意。
电话彼端的苏昀柔不停地呼唤著何喜：“喜喜，何喜！”
何喜蓦地回神，抓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机：“我在。”
“妳还好吗，刚刚妳手机传来好大一声响，叫妳都不应。”
“没事，手机刚刚从手上滑出去了。”何喜恢复冷静，“我刚刚看了一下，看到这则贴文的人不太多。”
“比赛还没结束呢，但我看也要不了多久就结束了，李景年突然跑回来，害八班打的很吃力。”
“那就好，我们必须想办法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想办法把这张照片删掉。”
“可是我们要做的话，就必须要去找老师，可是这样子做，事情一样挡不住呀。”
“让老师知道比让欢欢班上那群豺狼虎豹知道更好！昀柔，妳去找找看emily，她知道欢欢喜欢男生这件事情，请她去警告告白版小编，她会很爽快地答应的。”
emily是两人的高一班导师，为人善良，温柔又知性，最重要的是，她通情达理，事事为人著想，是这间学校所有老师中的一股清流，其他的不是势利，就是食古不化。
“好，我知道了。”
“等等，妳在办公室的时候，注意一下旁边有没有老老师，不要让他们知道这件事情，他们就是一群老顽固，让他们听到的话，这件事情就没完了！”
“妳以为我傻呀，等等，要是今天emily没来呢？”
何喜脑袋快速转动了一下：“去找文惠姐，这种事情她不会坐视不管的。”
文惠姐正是蒋盈的母亲，学校的学务主任。
“知道了，马上去，掰掰。”语毕，苏昀柔匆匆挂了电话。
何喜不放心，传了一条讯息给苏昀柔：“昀柔，妳等一下做完事情，如果排球比赛结束了，就把欢欢拉走，什麽事情都先别告诉他，带他随便去哪裡逛都好，反正不要让他太快回家！”
何喜刚打完这则讯息，家裡的座机便响了起来，心裡暗道一声不妙。
她快速衝出房间，发现爸爸还没有下班，妈妈去了黄昏市场，紧绷的神经稍稍鬆了些。
何喜用力地抓起无线电话：“喂，你好。”
对面是何欢的班导，何喜的数学老师
他用略显疲惫的声音：“是何喜呀，是这样的，妳爸爸妈妈在家吗？”
“他们现在不在家耶，怎麽了吗？”
“没什麽啦，是妳弟弟发生了一些事情，我需要跟你爸爸妈妈谈谈。”
何喜一阵心惊，暗想著数学老师知道了些什麽，又怎麽会知道的这麽快时，何妈妈不凑巧地打开了大门，向客厅裡一喊：“喜喜，我回来了，帮妈妈来提东西。”
何喜迅速按掉了电话。
何妈妈看著行迹诡异的何喜，心裡疑惑：“妳在跟谁打电话呀，看到我回来就挂掉了？”
“没有啦，是补习班的推销电话，不知道又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我们家的电话拿去填了。”
“唉，妳跟欢欢两人读书好，哪裡需要去补习，把电话放好之后，来帮我拿菜。”
何喜连连道好，却又不能在妈妈面前把充电座上的电话线拔掉，只好迅速放下电话，帮何妈妈提菜到厨房，可电话声却没眼力见地再次响起。
何妈妈蹙紧了眉头：“咦，以往家裡电话都很少人打的，今天怎麽这麽多电话呢？”
“不知道欸，可能补习班招生没有达标，正著急著呢！”何喜乾笑著回应，手上的动作却越发急迫。
“妈，我去把电话接起来，电话声一直响个不停，害我心裡好烦躁。”
“行吧，妳把它接起来，要是又是补习班打来的，就直接挂掉吧。”
何喜快步走向电话，将它接起：“喂。”
老师的声音像是从地狱传来：“何喜，妳敢挂我电话。”
何喜吓了一跳，再度把电话挂掉，此时何妈妈刚好把买来的菜整理好，走出了厨房。
而数学老师就像知道电话彼端有人在，展开了夺命连环call攻势。
何妈妈觉得不太对劲：“喜喜，妳把电话给我吧，我倒要看看是哪家补习班，一直来骚扰我们家。”
“妈，不用了，这种人还需要妳来操劳吗，我来处理就好。”何喜乾笑著回应。
何妈妈一把抢过电话：“这种事情还需要妳这孩子来，把大人当成什麽了？”毫不犹豫的按下了电话键，“喂，你好？”
何妈妈听了电话裡的老师说了几句话，眼神像刀子一般狠狠剜著何喜：“不好意思，喜喜乱挂老师电话，给您添麻烦了，是不是她又在学校闯了什麽祸事了？”
“欢欢？欢欢怎麽了？”
“啊？”班导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炸得何妈妈的心湖，溅起巨大的水花。
她蓦地腿一软，瘫坐在身后的沙发上。
何喜急得哭出了眼泪，她衝进了房间，颤抖著双手解锁手机，点开学校的告白版，发现那篇贴文已然消失无踪。
这样应该就不会有那麽多人知道这件事情，让事情悄无声息地落幕是有机会的。
“还好昀柔做事是个靠得住的，至少在这堆破事裡，来了件好事。”何喜喃喃自语。
点开了跟苏昀柔的聊天介面，发现她留了一条言：“搞定(wink)。”
何喜毫不迟疑的拨出了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喜喜，我在厕所呢。”
“妳是找到了谁来处理这件事情的？”
“还好今天emily有来学校看比赛，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了。”苏昀柔心有馀悸，“emily一听到这件事情，脸色难看极了，直接抓著我衝去办公室，我还真的没看过她如此失态。”
“那就好那就好。”何喜吁了一口气，“我觉得这件事情，没有想像中这麽简单。”
“怎麽说？”
“何欢他班导打电话来了。”
“真的假的，虽然老师多半会忌惮学生谈恋爱，可是为了棒打鸳鸯像个守财奴一样守著告白版的老师，是不是吃饱太閒了呀？”苏昀柔的语气很是震惊。
“可是妳有没有想过，学校老师那麽多，怎麽就刚刚好被何欢的班导看到了这则贴文，所以有一个可能，这张照片早就在老师间传开来了。可奇怪的是，emily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当时看到贴文的时候，发出的时间才两分钟前，妳不到十分钟之后就打电话给我了，让我去找emily，她联络到版主之后，贴文不到一分钟就被撤下来了，当时底下一个讚跟留言都没有，如果有老师看到，怎麽可能不会在留言区出面？”
“这就是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我觉得整件事情就是一个局，为的是泼欢欢髒水。”
“可是告白版的贴文，是要版主看过才能发出去的啊，还是版主自己觉得这张照片没什麽？”
“这个不好说，谁知道是不是这件事情的主谋跟版主狼狈为奸？”
“有道理，可是这个版主也太怂了吧，几句话就被打发了。”
“废话，你以为谁都想惹上麻烦呀？都被老师盯上了还不撤掉，那叫不会审时度势。”
“好啦，我大便太久了，先挂电话了。”何喜听到苏昀柔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著像是在扯裤子。
“让欢欢晚一点回来啊。”何喜说完按掉了电话。
她走出了房间，同时间，何妈妈正往她的房门走来。
何妈妈语气不善：“照片的事情，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妈妈，这张照片是人家故意放上去要惹欢欢麻烦的，妳还不懂吗？”
“我问妳什麽妳回我什麽，妳到底知道还是不知道？”
何喜不发一语，算是承认了。
何妈妈看著何喜：“我养的好女儿，这种烂事都想瞒著妈妈，妳以为纸能包得住火吗？”
“妈，妳想想看”
“我不想听妳说这些五四三！”何妈妈歇斯底里地吼著，“我今天是没心情煮晚餐了，妳自己看要点什麽外送，自己看著办吧。”
何喜看著气得浑身发抖的何妈妈，把劝何妈妈先不要告诉爸爸这件事情的念头，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一个小时后，何爸爸回来了，刚好也跟著何喜点的炸鸡一起被送来。
“咦，今天没煮饭呀，怎麽了吗？”何爸爸看著家裡的餐桌，以往都是热菜热饭的，今天却有些反常。
何妈妈看著她平时绝不会碰的炸鸡全家桶，冷漠地道：“没事，先这样子吃著吧，吃完我有事跟你说。”
这餐饭绝对是何喜活著17年来，吃得最煎熬的一顿，她每咬下一口外皮香脆，内裡鲜嫩多汁的炸鸡，都代表著距离欢欢最不想为父母所知的一面，被揭露在爸爸面前的那一刻，又更近了一点。
草草结束了今天的饭点，何妈妈拉著何爸爸进了书房。
何喜在客厅裡焦急地等待著，可回应她的，只有一片令人发毛的寂静。
何爸爸的个性跟何妈妈不一样，何爸爸生气需要有个爆点，但很显然的，这个“爆点”还在外逍遥著。
“我必须要做些什麽，转移掉一点点爸爸的怒气。”何喜想著的同时，便往书房走去。
何喜拉开了书房房门，只见何爸爸坐在电脑椅上，看著眼前的桌面若有所思，何妈妈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默默地啜泣著。
何爸爸一看到不请自来的何喜，心头隐忍的怒气像是找到了一个点可以发洩，他抓起桌上一个粉雕玉琢的砚台，用力扔在何喜脚旁，把上好的木地板生生砸出了一个印子。
“何喜！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妳还好意思耍这种烂到家的手段，来帮你弟弟遮掩一切！”
“这哪裡是什麽丢人现眼的事情，欢欢喜欢男生这件事情，我怎麽就挑不出一点错来呢？”
何爸爸看著何喜，目眦欲裂：“你们学校都是怎麽教你们的！这种违背伦理道德的事情，还需要我来告诉妳是对的还是错的？”
何妈妈哽咽著声音：“都是你们学校乱教，告诉你们喜欢的人可以自己选择，却不教你们什麽才是正道，让你们这些无知的孩子走偏！”
何喜辩道：“哪裡会是走偏，国外这种事情多的是，妳肩膀上被的一堆包包品牌，他们的创办人也都是同性恋，人家还不是用自己的才华做正经生意，过得风生水起，哪有走偏！”
何爸爸颤抖著手指指著何喜：“妳还敢狡辩！那些外国佬跟我们的风俗习惯有什麽关係，他们那边允许这样乱搞，我们这边可容不下这些人！”
“爸，你怎麽就这麽不讲理呢？他们容得下这些人，是人家有雅量！而且，就算欢欢喜欢男孩子那又怎麽了！难道他就变成了妖魔鬼怪，再也不是你儿子了吗？”
何爸爸上气不接下气，还想说些什麽，只看见何喜流著两行清泪，继续说著：“而且妈，妳那时候不是跟我说景年是个好孩子，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妳不会反对，可是今天我被换成了欢欢，妳怎麽就变了个样了？”
何妈妈闻言，哭到说不出话来。
此时何欢推开了家门，向裡头喊著：“我回来了。”
书房裡的三人瞬间回到了诡异的宁静。
何喜面色惊恐地看向书房外，何妈妈抱著额头，边哭边喘气，何爸爸则厉声大喊。
“何欢，进来书房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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